第二十章 狂風

冬的寒意,並不長久。‘春’的明媚,在秘境裏渡過。站在縹緲峰頂,此時,又是一個夏天。

夏天,是燥熱的。然而對於那些寒暑不侵,風雨無畏的人來說。除了入目景‘色’,一切,又有什麽區別呢?

“洗心,空間,開辟的如何了?”

凝望著遠處擊破長空的飛鷹,也許隻有在這北地,才能見到這種狂野、彪悍。

“不是,很順利。連秘境都算不上。”

五氣巔峰,S級武者,若想成就神道,永生不滅,隻有一條道路可走,那便是造化世界。

但開辟世界,從來不是一蹴而就。事實上,在世界成型之前,總要經曆幾個千篇一律的過程。

空間、秘境、福地、‘洞’天、本界、世界!

自上古開始,但凡巔峰武者,隻要有所機緣,開辟空間並不難。但若想要將空間升級成秘境,就不是單單開辟可以,而要去尋找已存在的“種子”,或者在某些術語中,被稱之為“靈‘穴’”、“靈脈”。至於福地、‘洞’天,那更多是天機造化,而非人力創造。即便是上古那些最傑出的武者,都鮮有人成就。畢竟創造出一個福地,相比於僅僅掌握,要難上太多。至於更高一等的本界、乃至世界,似乎從未有人成功過。

即便是某些得天獨厚,領悟了本源規則的武者,也不行!畢竟造化世界,涉及到的規則太多,再怎麽去領悟,也不可能成為天道一樣完美的存在。所謂武者可以創造世界,不過是以“現狀”為理據、推測出的完美結論。

千萬個輪回,無數武者在追求著那也許並不存在的完美,但似乎,那隻是空中樓閣。

連元神之輩都做不到的,在成就元神前,可能成功嗎?

“嗯,那麽,也許我們該去,尋找一些新的種子了...”

看著天空,思緒不知飄到了何處,楚翔如是平靜的說道。

“好!”

簡單的回答,未免太過輕視了那些正統古派的能量。

隻是每一個巔峰武者,心中都有著同樣的追求。特別像劍洗心這種,沒有任何退路的。他們,從來不畏挑戰。

本土武者,尚能通過掌控福地‘洞’天,來延續生命。輪回者,卻注定了與那些完全和位麵綁定在一起的福地,無緣。

轟隆!

大理城主府上空,忽而密布起了雷雲,一道五‘色’霞光衝天,卻是將那尚未落下的雷霆衝得煙消雲散。

如同極光般的帷幕,罩住了整個城主府邸。

段氏一族高層翹首而望,在那閉關之地,段家千年來最傑出的人物,又一次衝擊著凡人身上第一道枷鎖。

“三‘花’!三‘花’!”

庭院中,不知何人驚喜呼喝,聽聲音,卻仿佛年事已高。

隻見天龍寺的枯榮禪師,失態的雀躍起來,看著半空中冉冉升起的三朵青蓮‘花’苞,喜極而泣!

禪定禪定,若是禪了,何需定?

若外在無往無染,心內清楚明了,又怎麽還需要去體驗什麽榮枯盛衰?

枯榮枯榮,一枯一榮,與其說是體驗興衰禪法,不若說成“以枯木之皮,掩榮髓之盛”。木盛則千年當衰,木枯則萬年逢‘春’。

枯木低宣了聲佛號,控製住‘激’烈躍動的心髒。平心靜氣,方能延年益壽。在家出家,皆不忘本。

段氏老人之所以每每剃度入寺,並非就真個誠心禮佛、一‘門’佛子。而是以期能多延些壽元,成為段家靠山,福澤後人。

天龍天龍,天南之龍。

“成功了!成功了!”

段正淳緊緊的握著刀白鳳的柔荑,兩人喜淚滿麵。

事實上,當三朵含苞待放的青蓮升起,在場所有人俱都‘激’動不已!

這是段氏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一位地仙,這是段氏一族的希望啊!

轟隆!

石室大‘門’碎裂,煙塵中,一名藍袍青年,含笑走了出來。

“父親、母親、大伯...”

“我終於成功了!”

段譽走到眾人麵前,抬起頭來,頗為自豪。

二十年的不懈,二十年的深藏。此刻一切的榮耀,一切的讚譽,都是他應得的。

而修煉六脈神劍成功,亦讓他身上沾染了一絲劍氣的淩厲,不複單純儒雅!

“好!好!好!”

段正明走上前去,拍了拍段譽肩膀,以示鼓勵。這位權傾一方的大理城主,竟是除了一個好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語無倫次。

枯榮第二個走到段譽麵前,笑著搖了搖頭,抬手拍了拍他的腦袋。

“小家夥,你把我們,瞞得好苦啊。”

雖然段譽成為了地仙,但他終究還是小輩。而段家幾百年未出過地仙,所有人都忘了對於地仙應有的尊敬。段譽亦不覺得,對方親昵的動作,有什麽不妥。

“嗬嗬,叔公,本來孫兒,也未想要瞞著你。”

段譽撓了撓頭,看著周圍圍上來的一眾長輩,尷尬的笑了笑。

“哈哈哈哈哈...”

周圍眾人看到段譽身上並沒有想象中的盛氣淩人,不禁齊齊開懷大笑起來。

城主府外,路人目瞪口呆的看著天空中尚未散去的奇觀。

城主府中,卻是一派和諧溫馨。

但這溫馨,卻生生被人打斷——

“咳咳咳咳咳...段譽,是吧...”

“楚翔,不知道,新人們怎麽樣了。”

溫泉石潭,憑風而坐。明月忽然,開口說道。

終究,這是她見過的第一‘波’新人。接受能力再如何強悍,其實明月本身,卻也不過是一名新人。

“該活的,死不了。該死的,活不成。”

楚翔漠然回答,言語中,充滿了冷酷的含義。

“嗯...”

明月倒不覺的有什麽不妥,對她來說,在神宗幾十年的生活,已經奠定了待人處事的理念。連地獄都時常遊曆的‘女’孩,麵對俗世,又哪來許多的感慨呢。

“楚翔,答應我。如果有一天,我一定會死,你要,親手殺了我。”

明月認真看著楚翔,如是說道。

睜開眼睛,直視著那幹淨的眸子。

“你的成就,是我給予,你的死亡,也必將經過我的認同。”

“你很貪心,想讓我用這種方式永遠記住,無法遺忘。但是,我答應你。”

楚翔認真的回答,明月滿足的笑了。

有些感情,本可以很簡單。有些貪心,未必不能被容許。

所謂感情,從來不意味著生死相許。那讓人沉淪‘迷’失的,是‘欲’望。

所謂忘情,也不是絕情。理智,亦不等同於自‘私’。

洛陽,綠竹巷。

噠、噠、噠。

清晰的腳步聲傳來,綠竹翁卻是自顧編著手中竹篾,頭也不抬。

手指靈巧若蝶戲‘花’叢,隻見竹條飛舞,一個‘精’巧的鬥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成型。

片刻後,一陣熱風湧來,一道‘陰’影遮住了日光,綠竹翁這才停下手,抬頭瞟了一眼。

入目,是一名清俊男子,發髻高梳,麵白無須。

看容貌,約莫隻有二十來歲,未及而立。

“不知這位朋友,來找老篾匠何事。”

略顯蒼老的聲音,‘混’合在周圍蟬鳴中,有些沙啞。

“嘿,你既然自稱篾匠,我來,自然是來買東西的。”

語氣談不上恭敬,事實上,此刻來人的表情頗顯玩味,甚至有些淡淡的蔑視。

“不賣。”

將手中編了一半的鬥笠扔到一旁,綠竹翁哼了一聲,轉身朝著竹屋走去。

“哈哈哈哈哈!任盈盈,出來吧,不用再裝什麽高人了!”

一腳將那半個鬥笠踩碎,諸葛青天張狂大笑,看著那被簾子遮住的草廬,目光如刀。

方才走開幾步的綠竹翁停下身來,那無聲無息的竹舍中,忽然響起清脆的琴音。

叮叮咚咚,好似雨打浮萍,又像銀瓶乍破。

“閣下,似乎來意不善啊。”

背對著來人,綠竹翁聲音低沉。一忍再忍,沒有直接轉身出手,勉強躋身一流高手的他,在此人麵前感受到不小的壓力。

綠竹翁是清高的,但這一切,必須以任盈盈的安全為前提。哪怕任盈盈,本身修為尚要略勝他一籌。保護聖姑,這卻是他在離開黑木崖的同時背上的責任。

琴聲漸漸揚起,幾個轉折,卻是越旋越高,仿佛漠裏狂風,大洋海嘯。

“哈哈哈哈哈!老子當然來意不善!”

也不知怎的,原本秉‘性’甚是謙和的諸葛青天,在修煉邪典之後,大為變化,整個人顯得張狂、霸道。

一語落,諸葛青天抬手就是一掌拍出,血‘色’手印透掌而出,直直的朝著綠竹翁背心印去。。

兩聲怒哼同時響起,卻見綠竹翁猛的轉身,一式鐵板橋避過了那腥氣衝天的掌影。而後一道劍光嗖的自竹舍中竄出,後發先至,在綠竹翁展開攻勢前,已然到了諸葛青天眼前!

琴聲,這時方才突兀的止住。

“嘿!”

諸葛青天冷笑了一下,麵對那遁光極速的劍氣,竟是不閃不避,掄起蒲扇大的巴掌就是罩去。

掌心一道血光鋪散,就像是為那右手帶上了一隻手套。鏗鏘一聲,那道劍光整個被抓的碎裂開來!

“死!”

掌式一收一探,那血‘色’濃鬱的手掌仿佛遮天巨幕,當空朝著綠竹翁蓋去,綠竹翁卻已是蓄勢完足,如同扛鼎般雙掌‘交’錯,左掌抵在右掌之後,齊齊上拍!

蓬!

血影散開,諸葛青天身形晃動,一個踉蹌。

綠竹翁更慘,口角溢血,接連後退了十幾步,在地上留下了一排清晰的腳印!

“好!”

一道好聽如同黃鸝啼鳴的聲音自竹簾後傳出,隻是那語氣,怎的都讓人覺得有些怒意。

“不要!聖姑快走!”

強行將一口逆血咽下,綠竹翁大驚,嘶聲吼了出來!

隻是,他又怎麽能改變得了任盈盈的意誌呢。

孤星貫日,虹亙長空!

隻見一道紫影倏然自竹簾後竄出,以那不比劍氣遜‘色’多少的速度朝著諸葛青天刺去。

那優美的身姿,就像是爭‘豔’的百‘花’,讓人沉醉。

諸葛青天咧嘴一笑,雙掌一前一後朝著紫影拍去,腥風彌漫,哪裏有半點憐香之心。

叮!

任盈盈隻覺手中刺刃不是刺中了‘肉’掌,而是堅逾鐵石的‘精’鋼。淩空一個旋身,左手短刃脫手飛出,右手抵住對方掌心的峨眉刺竟是擦出了火‘花’!

又是幾聲脆響,那含怒擲出的短刃,準確命中了諸葛青天額頭,然而足矣劈開一顆巨樹的力量,竟然連對方一點頭皮都沒有擦破。

任盈盈大驚,正‘欲’飛退,去不想手中唯一剩下的那柄短刺,已被諸葛青天死死握住!

“嘿嘿,美人兒,哪裏逃!”

‘激’烈的戰鬥,電光火石間就要人命,諸葛青天竟然還有閑暇說話,任盈盈隻覺心中不住下沉。

無奈下,任盈盈隻得棄了手中最後兵刃。右手張開,掌心發力,卻是借著那股反推的力量,試圖脫離戰鬥。

隻是,後退終究要比前進來的慢,而諸葛青天從頭至尾諷刺的眼神,亦讓她的心跌入穀底。

砰!

一個瞬息,諸葛青天速度生生暴漲一倍,帶起一道殘影,猛的一腳踢出。

任盈盈隻覺腹下劇痛,而後一口腥甜湧入喉間,一股灼熱的氣勁自氣海擴散,沿途經脈寸斷,丹田‘欲’裂。

“噗!”

淩空一大口鮮血噴出,任盈盈知道自己苦練十多年的內力,算是徹底廢了。

這幾下兔起鷂落、鷹擊長空,待到綠竹翁想要上前幫助,戰鬥已是分出了勝負。

“聖姑!”

一聲驚呼,綠竹翁躍起意圖將那拋飛的‘女’子接住。卻不想諸葛青天更快,稍一閃爍,就出現在了任盈盈身邊。

“嘿嘿嘿嘿”

張狂、桀驁、囂張、霸道、嘲諷、‘**’*‘欲’,那肮髒的目光如有實質,任盈盈羞憤‘欲’死。

便在此刻,空氣中忽然出現一陣‘波’動,一隻巨大足有人高的白皙手掌忽然出現在了任盈盈身下,一把將她托住,任盈盈覺得自己像是置身到了棉絮之上。

諸葛青天愕然,隻是尚不及他反應,那隻整個握住任盈盈的巨手,食指一彈。那修長的手指由於比例過大,分明就是一條沉重的鐵柱!

“砰!”

“啊!!!”

諸葛青天覺得全身骨骼最少在這一刻斷去一半,顧不得沉重的傷勢,咬牙施展血遁,卻見一道血‘色’流光劃破蒼穹,諸葛青天已然不知所蹤。

在綠竹翁呆滯的目光中,那隻握著任盈盈的巨手,緩緩消失在了空氣中,猶如神話...

“嚶嚀...”

一聲嬌*‘吟’,任盈盈軟軟倒在地上,口中鮮血潺潺,不要本錢的往外流著。

勉強抬起頭來,任盈盈發現這裏是一處宮殿,和黑木崖東方不敗議事的地方很像。大殿盡頭,一名白衣男子高高在上。

隻是,此刻那名白衣男子卻似分毫沒有注意到她,目光凝視著遠方,微微蹙眉。

“不是他嗎...難道,猜錯了。”

楚翔呢喃著,不知所雲。

“盈盈,多謝公子相救。”

自身所遇太過玄奇,好在任盈盈不是沒有見過世麵的人,壓住一身傷勢,勉強朝著上首之人行禮道謝。

然而,自負美貌的她,卻在短短時間內,再次遭遇到了挫折。若說先前那個瘋子對自己毫無憐惜,可以歸咎於‘精’神失常,那麽此刻上首之人徹底無視的態度,就實在讓人難堪。

等了片刻,仍舊不見人回應,任盈盈身上傷勢已是快要壓製不住。偏偏見識過那等詭異手段之後,這位魔教聖姑又不敢發作。

告了個罪,徑自盤坐調息,這時,“救命恩人”的回應才姍姍來遲。

“哦。”

隨意應了一句,出於禮節,任盈盈抬起頭來,卻又讓她陷入到深深的恐懼之中。

那是怎樣的目光啊!

無情、冷漠,那是在看自己嗎?那是在看一隻螻蟻啊!

“嗯,你可以走了。”

一揮手,一股強風襲來。

待任盈盈恢複知覺,卻是已然置身殿外!

抬頭,飄渺閣三個大字,孤零零的掛在上方。兩側守‘門’弟子詫異的目光,讓任盈盈不禁羞憤。一股涼風拂來,即便是夏日,這飄渺峰上,倒也氣爽。

隻是感受著那飄飛的鬢發,任盈盈卻是半點不爽。

“‘混’蛋!”

跺了跺腳,任盈盈暗自氣惱。

任誰被如此無禮逐出,都不會覺得好受,何況是向來受人尊重的任大小姐呢?

不過她卻也沒有注意,此時的她中氣十足,哪裏還有半點傷勢。

“不是他,那麽,是誰呢?”

“難道...”

“那麽,還有一個呢...”

“特權啊,還真是麻煩。”

“咳咳咳,段譽?”

一名青年掩嘴輕咳,優雅的朝著一眾愕然的段氏子弟行去。不拘是何者見到此人儀態,都難挑出半點‘毛’病。隻是那蒼白的臉‘色’,消瘦的身形,卻也分明告訴外人,這廝命不久矣。

“不知,兄台來我段家何事?”

開口的不是段譽,而是段氏現任家主段正明。

來人究竟是何時出現,竟然無一人知曉。這般詭異的輕功,讓他頗為忌憚。

當然,也隻是忌憚,而非畏懼。畢竟,在場可還有著一位新晉地仙呢。

“咳咳咳,我是,來殺人的!”

青年平靜的訴說,隻有當說到殺字時,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鋒芒!

段正明大驚,隻是這驚訝才剛剛升起,甚至來不及表現,意識就被黑暗吞噬。

幾十道流光如同漫天‘花’雨灑下。

一個瞬間,在這聚集了段氏大半力量的城主府中,拉出了一片血‘色’的羅網。

段譽是唯一來得及反應的,隻是...

“好快!”

“那是...”

三‘花’碎,地仙殤。

段譽依稀看到,那刺破自己紫府的,好似是一柄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