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起航(中)

是什麽,令你下定了決心,提前讓他降生?

是什麽,給你無限的信心,並不畏懼滅世的力量!

不懂,真的不懂。倘若,連自己都不懂得自己,那麽,還有誰能懂得呢?

本尊,你為何寧願放棄所有,一心走上歧途!

七界神國!那可是七界神國啊!倘若當年,你也願意放棄...

究竟是為什麽!

本尊,我看不懂你!混沌鍾?那種東西,就算找回了本源,又能如何?

是什麽,讓你寧可斬斷一切根基,也要另覓寄托?

可笑,可笑,成了神,卻把“本真”留在凡軀!

可笑,可笑,可笑!絕對理智的你,竟然當真連自己都背叛!

為什麽!那你為什麽還要成神?

我?

是啊,我又...為什麽要成神。

隻為了,讓自己,看不透自己...

不懂,真的不懂,我為什麽,要成神。

但我又為什麽要想這個問題呢?

我本,就是神!

本尊,你為何,要把屬於你的籌碼,交給我!

是讓“你”,日後沒有理由來討回...

又或者...僅僅想亂我心神!

但“我”,為什麽要收回神力呢?

強悍的空間力量,本尊,我感受到了你的自信。

但為何,我卻更加看不明白...

是你太莫測,還是我太膚淺...

懷疑自己,是一種,“墮落”嗎?

也許,是吧...

“哈哈哈哈哈!有我無敵!!!”

狂妄的布,仰天大笑,捶打著胸膛。

他的下屬——遼,滿臉盡是興奮的紅光!

骷髏軍團,在恐怖的魔動炮下,損失慘重!

號稱魔法工程造物巔峰傑作,在能源充足的情況下,魔動炮怎麽可能不強橫可怕!

能源?魔晶?

錯!錯!錯!那些東西價值太高,亦是魔動炮推廣最大的枷鎖限製,連洛丹倫都消耗不起這種程度的戰爭物資!大炮一響,金幣萬兩!

但是,千萬別忘了,這裏是什麽地方!魔法王國——達拉然!肯瑞托議會,什麽都缺,就是不缺法師!

那可是一個個移動儲能庫啊!

城牆上,一名又一名法師,坐在一個個微型法陣中,操縱著眼前的魔動炮,也不管什麽戰術,一通狂轟亂炸。

密集的能量炮彈如同雨點落下,將地麵上砸出一個又一個深坑。當然,伴隨著大地的瘡痍,近戰能力強悍的骷髏士兵也接連化成灰灰。

這些法師,先是滿臉激動、充滿了殺戮的快意。而後很快,隨著時間推移,一部分修為較弱者,麵色開始變得蒼白,魔能、體力漸漸透支。

這時,總有不少等候在旁的同伴,第一時間準備替換,不至讓他們被法陣吸幹。一些不及替換,或者沉淪在那種屠殺快意中、不願離去的,魔力被抽幹後,自然會“撲通”一聲,乖乖倒下。

無妨,這種程度的透支,最多損耗幾年壽命,不傷大雅。

在這達拉然第一攻城利器麵前,什麽近戰軍團之王都是浮雲!這就是科技位麵引以為傲的——飽和攻擊!

但在下層法師士氣振奮的時候,所有高層議員全都將目光集中到“布”的身上,那個和法師塔相持著的男人,才是最後勝負的關鍵!

這時,布已經接近城牆百丈,觸手可以摸到藍色的最外層結界。

隻見他猙獰一笑,身上細碎的傷口迸出一股血霧,抬手就舉起了長戟!

肌肉膨脹,原本外溢的死亡波紋遽然朝他收縮,瞬間,就連幾十道臨近的奧火衝擊都被激的**開!

“斬!”

雙手持戟,倒曳劈下!

虛空中生出一道閃電,剛剛恢複一點力量的袁天罡,無奈的閉上了眼睛。

轟隆隆!

開天辟地的聲勢,刀光還沒有斬下。雲散了,地開了!

噝啦!嗡!

裂帛聲和某種護盾破裂聲同時響起。脫戟而出的刀光,輕易撕裂了最外層結界,直接帶著流星似的月牙形尾翼,砸向了遠處城牆!

刀光所過,連地麵都被劈開成兩半,塵泥翻飛,十丈寬的巨大溝壑,一路隨著刀光蔓延!

自天空俯瞰,就像是有人用一隻巨大的黑色墨筆,在美麗山水圖畫上生生劃出了一條清晰的分割,極為醒目!

布有些疲憊的歪了歪身子,“噗”的一聲,他的全身毛孔中都迸射出比之剛剛更加嚴重的血霧,那雄壯的***身軀,仿佛是直接披上了一層血衣!

但他,還在站著!

遼似乎想要上前,隻看著那屹立的身影,踟躕了一下!

做王,就應該有王的尊嚴!有些傲氣,也是必須!

這種時候,除了對一切早有所料的遼,還有誰會分心,去觀察布呢?

勢如破竹,那道刀光占據了所有人的心神。

無人懷疑,下一刻,達拉然就要被一分為二!

連法師塔的掌控者,都停止了無謂的攻擊!

偏在這時,天空中一股波動降下,整個空間,定格...

布的臉上,血汙一片,還停留著刹那綻放、勝利的微笑。

可惜,那笑容已被凍結。

一如當年,白樓門前...

夏娜手中的孩子,在微笑。

那種微笑,可以看成是邪笑,分外詭異。然而,倘若心中本就沒有正邪的觀念,倘若、是從一隻野獸、另一個嬰兒懵懂的視界去觀察,又會發現,那個微笑著的嬰孩,煞是好看!

美麗?帥氣?漂亮?可愛?

很難形容,究竟是嬰兒的完美,以致他做出任何表情,都那麽富有魅力。又或者,僅僅是那莫名一笑,本身就魅力無窮。

這就好比很難去解釋,那樣一個笑容,究竟代表著什麽。邪氣稟然,還是天真無邪?

嬰兒身上紫氣盎然,不,這已經不是什麽單純的紫氣、紫霧,他的整個身體就好似一塊無瑕的紫水晶雕成,散發著蒙蒙紫光。

某種叫做神力的東西,被限製在那一尺三分之地,劇烈的波動著。那種波動、無上的力量,簡直比楚翔化身日前所擁有的戰爭之力,來的更多!

一名嬰兒,怎麽可能擁有超過神祗分身的力量?!這已經無關戰神是否寵愛,毫無關係!即便是神寵,也不能讓血肉之軀——尚未長成的血肉之軀,擁有這般強大的力量!

這哪裏還是在破壞規則,分明就是對規則、對神界常識**裸的踐踏!踐踏!

非是凡胎,卻依是肉身。隻可惜,這樣一個奇跡,沒有吸引半道目光...

錦衣夜行呼?

夏娜和十四名半神對峙著,哪怕失去了使徒的光環,也毫不畏懼。

這許多年神道的浸**,豈是白費?單對單,夏娜可以自豪的朝著任何一名敵人、包括吳天發出挑釁。吳天強、很強,換個場合,他絕對是半神中的佼佼者,傲視八方。可惜,他麵對的是夏娜,一個曾經的使徒!

十四名強者,包括對夏娜極度嫉恨的莫顏,俱都盯著夏娜“懷中的嬰兒”,不敢上前。

他們眼裏的嬰兒,還是那樣安靜的,睡在母親的懷裏,沒有半點異狀。

他們豎起了耳朵,凝起了心神,注意著夏娜的一舉一動!

嬰兒的安全,讓他們投鼠忌器。夏娜的強大,又何嚐不是令人躊躇的原因之一?

良久...

“蝠!”

吳天一聲低喝,不明含義。

隊伍中某個青年一愣,隨即當看到隊長身影虛化,臉上露出了一抹獰笑。

他,懂了!

轟!!!

前一瞬吳天剛剛消失!錯,隻是在眾人識海裏消失,他的身影還殘留在原地!

下一秒,夏娜正前方三丈,空間忽然塌陷,一尊丈高的黑色巨掌,破空而出!!!

原本該有一千丈高下的掌印攻擊,生生被人壓縮到一丈大小,那種極端凝聚的力量,甚至掌風未至,某種威壓已經震的空間咯吱作響!

隆!

夏娜周圍,除了她所站立的方寸之地,生生在地麵塌陷出一個巨大的圓環,塵霧彌漫!

一片肉眼可見實質光幕,在夏娜頭頂出現,和那尚未落下的黑色掌印相持!

隻見她忽然屈指成爪,冷笑著觸摸到嬰兒頭頂,對於即將落下的攻擊視而不見!

空氣裏氣氛凝聚,甚至十三道焦急、絕望的意誌直接將方圓十裏籠罩!

蝠前衝的動作,生生停滯。

原本已經做好配合吳天的打算,哪裏還有心思去執行!

這樣的場麵,這樣的動作,在讓人對某種蛇蠍之心生出駭意的同時,十三名半神強者幾乎連心都要跳出嗓子!

蝠還是動了,卻不是朝著夏娜,而是那落下的黑色掌印!

隻見他雙手立在胸前,交錯一撕。

好似某種規則被觸動,那磅礴的掌印力量,尚未爆發開來,直接被扯的粉碎,彌散掉。

掌印背後,露出了吳天冷酷的麵容。

這時,夏娜原本作勢欲要朝著嬰兒腦門插下的五指,若蘭花般巧妙一翻!

咻!

死亡神力勃發,噴湧!

比吳天動用的力量更加凝煉!

倘若說吳天的力量能夠凝聚到“其力不存、其勢猶在”的內斂程度!那麽,夏娜的力量,那道電射而出的黑色細芒,分明連半點威勢都沒有透出!

逸散的威勢,同樣是流失的力量,真正凡人能做到極致的凝聚,是讓人根本看不見半點餘波,隻能在心神中感受恐懼!

其勢不存,其意猶在!

凡人很難做到的,受過神眷的人,可以輕易做到!

“蠢貨!!!”

冷漠的吳天,他那冰冷的靈魂之聲,直接傳遞到了同伴腦海。

就在蝠感覺到些微不妙的時候,其他人猶在為蝠的英明而慶幸!

倘若沒有蝠阻擋下吳天的攻擊,也許,夏娜當真會狗急跳牆吧...

吳天沒有過多解釋,對於豬一般的隊友,說的再多也是枉然。何況,夏娜的攻擊已經占據了他全部心神、意識!

神祗和凡人間的較量,在偶爾的奇跡中被人顛覆後,又一次證明了宏觀上存在不可逾越的鴻溝。

雖然夏娜已經不是使徒,吳天,也遠遠比不上任晧、比不上羽,甚至比不上布!

吳天的強大,在於他有四大神將。可惜,今次他一個都沒有帶來!

噗嗤!

黑光衝天,帶起了數股血泉。

吳天已經做出了格擋姿勢,甚至動用了他所明悟不深的規則力量——風之規則!

作為空間規則的延伸之一,掌握少量風之規則的吳天,哪怕在九天罡風層中,也不虞血肉消融的危險。

他的風舞之盾,強悍非常,可以免疫、偏移大部分物理、法術攻擊。但在夏娜的神力衝擊之前,薄如紙片。

半神運用的,也是神力,但那種神力的品質,通常來說,是不可能超過真神神力的!夏娜所用,卻是稀薄的真神之力,兩種力量的差距,注定了並非一些淺薄的規則,就可以將之豁免。

一交手,夏娜占到了上風,微弱的優勢。她的神力,很純粹,但是太稀薄!稀薄到,原本隻是身體裏,沒有被神取走的殘餘!

受到創傷,血液朝著身後飛灑。吳天不懼反喜,直接踏著狂風,雙手齊齊轟下!

雙拳之前,裹上了一層透明的氣刃,那是狂風。

帶著星殞的聲勢,吳天獰笑了起來。

這一次,也不管同伴究竟理不理解,蝠沒有二度出手。他的眼神閃爍,他的精神掃描圖中,描繪出另外幾人惶急的神情。

一聲蠢貨,罵醒的不隻是蝠一人,還有幾個,包括莫顏,若有所悟。

愚蠢,果真是愚蠢!哪怕虎毒食子,神子,可是易食?

吳天的目標隻是夏娜,夏娜的手掌還沒有收回。周圍中好幾名明悟過來的敵人,蠢蠢欲動...

哐當!砰!轟隆!

山崩地裂的聲音,響徹了艾澤拉斯大陸人口稀少的北地。

東部王國、臨近諾森德的方向,一片人跡罕至的山嶺間。

長長不知通往何處的大河斷流,源頭的清渠尚未到來。被拘起大半當成棒槌砸落的萬噸河水,直接把這片削平了的山地,撞的凹陷,填出一個湖泊!

萬頃碧波咆哮,本就壓折了的樹木隨波而逐,尚算清晰的河水,被泥漿混的有些渾濁。

新生湖泊中央,天河傾瀉下來的地方,一截唯一突起的山頭,堅挺的屹立在翻滾的湖泊之中。

山的下麵,壓著的正是,那被可憐**的無皮怪物!

轟隆隆...

是天空中打起了雷霆,還是激流衝刷著山壁?

轟隆隆!

那截山頭開始搖晃,好似那被正壓在山下、水中的怪物,正在掙紮!

砰!

唯一一件還能證明此處曾經是山嶺的物什,半截巨峰,整個在深水中炸開!

碎石帶著水花亂濺,一道血光衝向了天空!

“吼!!!”

那是怪物的咆哮,隻見它化成一道流光破開了湖麵,遠遠的朝著東方遁去。

洛克哪裏能讓他如願,冷冷一笑!

正待追去,忽然身形一頓。

洛克察覺,自己的身體裏,多出了另一股神力,取代了原本的戰爭之力。

莫名的變化,但他並不抗拒,反而覺得“理所當然”。

他的理智,亦在瞬間蛻變,百分百的淡漠裏,多出了些許雜質。

這就仿佛一片金色的海洋,被人投入了幾塊岩石。

那些多出來的,不能算是感情,更算不得欲望。

洛克不知道那些會影響自己理智抉擇的“非理智”,究竟是什麽。他隻知道,他又一次感受到神的意誌,神的寵信!這就是洛克覺得,一切改變都“理所當然”的唯一原因!

雖然,這個“神”,給他的感覺,和過去,不太一樣。

但他知道,這,就是他一直信奉的神!

楚翔看著腳下,他站雲中,不是天外。

腳下是他的使徒——洛克,但他覺得,直到現在,洛克才是他的使徒。

洛克一直是他的使徒,但直到現在,洛克才隻是他的使徒,而和神國中的那一位——本體,無關!

楚翔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覺得本體和自己不同,也許這是神分身“墮落”的前兆。但楚翔並不認為本體會降下神罰,抹去他的意誌。

這不但因為他是第一化身,更加因為,若他錯了,本體早該出現!

墮落,是一種錯誤嗎?也許是,也許不是。

當神的分身出現“自我意識”,開始懷疑本體,那就是一種墮落,要被神祗回收,重組。

但楚翔,作為第一特殊的化身,他不可能被重組,創造出完美無缺的第二。最重要的,他和本尊,化身的那個,從最開始,就擁有著完全獨立的意誌。

楚翔還能感受到本體傳來的信仰力量,非常純粹的空間信仰力量,這是他汲取力量的源頭,也是他認定自己沒有做錯的原因。

看著底下一隻蒼蠅似乎想要溜走,楚翔抬手一指。

他當然不會偷襲一隻受傷的蒼蠅,那樣太過掉價。他這一指,賦予了洛克新的能力!

一道暗紅色的血光遠遠遁走,那速度,明顯在空氣裏殘留下了真空尾翼。

劇烈的狂風被怪物帶起,尚未平靜的湖麵又被颶風壓出一道溝壑。

泛濫的水潮激起十丈,朝著兩邊瀉下。

怪物的身後,原本一道尾隨著他的明光,徒然加速!

空間的力量一閃而逝,沒有留下痕跡。

那道乳白的光線,直接越過了血光,將它一分為二!

白光遠遠遁去,被超越的血光,停下,消散掉。

兩片不起眼的屍體,帶著惡心的黏著汙血,落入了這片新生的湖泊...

湖麵搖曳,在這群山之間。

天空中,兩行白鷺飛過,一覽無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