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大肆勒索
匹夫很可怕,沒有人性的屠夫更可怕。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屠夫不怒,流血漂櫓。
所以,這威懾性的一幕,帶給群臣視覺衝擊的同時,也打散了他們那顆蠢蠢欲動的心。
沒有幾斤幾兩,也想入那王府大門?
當最後一名書生摔成爛泥,氣勢很快撤去,不少群臣當即趴在地上嘔吐起來,哪裏還管他斯文不斯文。空氣中飄**著的濃濃腥味,成為最有效的催化劑,催發著群臣將腹中最後一點山珍海味還回自然。
更多的,卻是強忍著不適,驚恐著連連向外逃散。一時間,掎裳連袂的王府門口,再度變得空曠。
可憐的中書令楊大人,被孤零零留在原地,為何呢?因為那個“騎”在他頭上的轎夫,似乎受到了重點關注,氣勢撤去那刻,晃了晃身子無力坐到。
當下人的屁股和主人的臉蛋親密接觸,兩人心中盡然無巧不巧升起同樣的念頭——完了。
楊國忠覺得自己再無麵目見人,那個轎夫則想到了滿門老小悲涼的結局。
楊大人尚在羞憤,轎夫已經做出了決斷。在周圍同僚驚恐愕然的眼神中,轎夫一聲怒喝,持刀衝向了恢宏的王府,毫無疑問,與那滿地血泥作伴去了。
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壯烈一死,也僅僅奢望主人心中怒意稍平,可以為家人換來一線生機。
楊國忠冷冷看著這一切,直到轎夫爆成一團血霧,才覺得臉上稍有光澤,蓋頂的烏雲終於去了一小部分,原本將之家人全部誅連的打算,也換成了逐出門戶。
在周圍下人們攙扶下,楊國忠狼狽起身,雖然心中早將二楚罵的狗血淋頭,臉上又哪敢表現出分毫不滿。
拍了拍身上塵土,楊大人無視了滿地血泥,施然走到門前,朗聲作揖。
“下官楊國忠,今日攜厚禮前來拜會,還望兩位王爺看在國忠那顆拳拳報國之心的份上,準許國忠入府。”
上等絲帛編織成的綢衫,所來百官中,隻怕也僅僅楊國忠一人便裝前來,這就叫資曆。有些人,是不需要刻意通過服飾來炫耀自己地位的。官服就好似狗皮,披上了就可以胡作非為,但那些真正掌權者,本身就代表著規則。
腥風下,劍眉星目的楊國忠不卑不亢,屹立在空曠的血池裏,若是沒有臉上半邊青腫,倒真個足叫人讚聲,好男兒。
“哦,原來是國忠啊,家兄正在閉關,國忠一人入府即可。”
一道文雅懶散的聲音自府中傳出,若是沒有眼前這一地血肉,還真有些慵懶的味道,讓人不禁聯想起一位翩翩佳公子,倚靠在**,享受著侍女們的服務。。。
然而,現在眾人心中能夠與這道聲音聯係起來的,唯有那站在屍山上,雙手持刀,滿臉橫肉,獰笑著一步步走來的恐怖屠夫。
楊國忠稍一猶豫,最終還是貪念占了上風,在百官驚羨的目光中,踏向未知的前方。。。
烈日炎炎,一條野狗聞到飄散的肉味,遠遠跑了過來,叼起一根血淋淋的骨頭,在某些人憤怒的目光中,慌慌張張夾著尾巴逃跑了。
良久後,這位楊大人踏出府門,臉上交雜著興奮和不舍,腳步略顯慌亂,活像方才撿到骨頭的野狗。
看在依舊不願離開、遠遠圍觀的群臣眼中,立馬激起千層巨浪。
興奮,為什麽興奮,自然是求來了不死藥!不舍,怎麽會不舍,仙藥豈是易得?
“哄”的一聲,當場大亂,若非畏懼王府中坐鎮的冷血屠夫,以及楊國忠昔日**威,隻怕眼冒紅光、直如惡狼的群臣,早將這位權傾天下的楊大人圍住了。
小楊見狀匆匆離去,留下無數熱切的眼神,以及萬千流言蜚語。
。。。。。。
李倓陰沉著臉,漠然看著地上那具女屍,看得出,若未香消玉殞,此女子必定也是一位傾城佳人。
這,已經是親手被自己斬殺的第二十八個妃子了,更是這二十八人中唯一在稱皇前就隨著自己的舊愛。
殺!自然該殺!泄露天子最大的秘密,百死難辭其咎!即便隻是有此嫌疑,同樣應該以死謝罪!
若非李林甫在朝中權勢委實太大,他同樣也該死!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湧向英王府,李倓的心也一天比一天陰沉。
長生!隻能屬於我一個人!任何意圖搶奪的,都要死!
我若得不到,所有人都別想得到!仙又如何,神又怎樣!那些背棄我的,都要——死!
英王府中,紫袍少年無奈的看著猶如枯木死坐的“大哥”,還有其身邊護衛著,同樣木頭一般杵那的林薇,也不知道這兩截朽木什麽時候才會逢春開竅。
七月七,天河之上,織女牛郎相會鵲橋。天河之下,楚影林甫幽會書房。
這是李林甫二次踏足英王府,不論心中如何慍怒,不論眼前微笑著的紫袍少年怎生可惡,縱使知道此來隻會讓承天大帝加深除己之心。但是自從聽說楊國忠小弟弟都“可能”得到了仙藥,那顆老而不死之心再度萌動起來。
麵子?沒關係,先丟一旁。怨恨?沒關係,事後宰王。
果然,這次忠王並沒有直接將老李踢出府外,而是明碼標價提出了要求。
隻是這要求就有些強人所難了。
人口、屍體、藥材、奇珍異寶。
這奇珍異寶也就罷了,府中還有不少。藥材的話,原本也沒什麽,但對方擺明了要那些千年萬載的靈藥,這又到哪裏尋去。最詭異的是屍體和人口,屍體要完整的、新鮮的、生前身強力壯的。人口要身懷武功的、全無反抗能力的、沒有背景的。
當真是越想越詭異。
愁眉苦臉的走出王府,那些候在府外的探子們,立刻將老李這番表現原原本本傳達給了各自主人。
那些接到消息的,或是疑惑,又或不屑,總之,沒有人相信權力比之楊國忠隻大不小的李相國,會當真全無所獲。
楊國忠聽到這個消息後,倒是得意的笑了起來。
小樣,任你權柄再大,麵對仙道中人怕也隻能一籌莫展。
想到自己貢獻出的、原本準備作為傳家之寶來用的玉劍,心中又是陣陣心疼。
哪怕並非修仙者,作為凡俗、單單感受玉劍上蘊含著的驚人靈氣,也知道此物絕非凡品,若是再加上它無物不斷的特性,作為鎮宅之寶絕不誇大。
招來管家,詢問下“事情”進展。
待得知傳書飛鴿已到,近萬軍中精銳,還有那幾百車藥材已經送達目的地後,立刻欣喜的摩挲拳掌。
隻待親信攜著“令諭”回來,就可以前往王府領取“仙藥”了!
然而,他又怎麽知道,連那報訊的親信,也被某冷血女一同埋進了藥罐。。。
禦書房中,李倓看到桌上隱元會送來的情報,憤怒的將金絲楠木桌拍的粉碎。
“轟”的一陣悶響遠遠傳開,途經的宮女太監們俱都縮起脖子,這位承天大帝,最近的脾氣越來越暴躁了。
咬牙切齒,平日溫文爾雅的李倓如今形貌要多猙獰有多猙獰。
憋了半天,齒縫中才擠出兩個字眼。
“反了!”
英王府,楚翔睜開眼睛,歎了口氣。
不僅僅是歎息一身功力依舊未能突破,更加歎息楚影的魯莽行為。
和李倓翻臉,這早在意料之中,可完全不應該是現在,更加不應該將自己擺到眾矢之的的位置。
方乾前不久再度外出雲遊,也不知何時才會回歸,單憑己方勢單力孤,如何脫得開群狼環飼?
無知則無畏,僅僅西京這彈丸之地,就隱藏著三股令自己忌憚的氣息,一股在皇宮中,一股在“朝天觀”,最後一股,正是生性喜動的方國師。
這種感覺,很飄忽,無關實力,似乎是,對於危險本能的警戒,而這種本能,也是最近才覺醒的。
至少,實力並不遜己多少的楚影,完全感覺不到“這幾人”的存在,至少,老方一直認為,自己在西京城乃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朝著林薇囑咐一句,白衣少年閃身離開了王府。
既然已經做了,自然要消除一切隱患。
皇宮中,某個極不起眼的角落裏,屹立著一片並不奢華的瓦房。
陽光普照的地方,也會有黑暗存在,這是常識。
很明顯,這裏就是皇宮中最黑暗的角落,住著一群行將就木的老太監。
角落的角落中,蜷縮著一個顫抖的身影,隻是,靜立在樹梢上的白衣少年,卻是滿臉凝重。
釋放出一道殺氣,刺入那老太監體內,感覺卻像是紮進一團敗絮,半點回應都沒有。
暖風撫起額間劉海,露出了那張掛滿疑惑的俊顏。
目標錯誤?
一路循著感覺尋來,最終鎖定為這名邋遢太監,還當又遇到了袁天罡那等世外高人,誰知居然是個傻子。
周身空氣一陣波動,百道劍罡噴湧,直接將那個蜷縮在角落的太監轟殺成渣。
不論真假,滅了再說。
扮豬吃虎?笑話,能造成威脅不代表就能幹掉自己。三股氣勢中,朝天觀中最強,方乾次之,皇宮中的,反倒最弱。
出手前,楚翔已經有萬全把握,即便那老太監當真裝逼,突然爆發。自己打不贏,也不會輸的太慘,若是加上喜得異寶的楚影,聯手起來未必除不了他。
不過,很明顯,這個老太監並不是什麽偽裝成豬的水牛,難不成那一堆模糊的血肉,還能爬起來?
搖了搖頭,少年轉身離開,莫非是直覺出錯?
“能力”新得不久,即便當真出錯,也情有可原。對危險目標的感知,這項能力聽著就覺得飄忽,用起來更是麻煩。況且誰讓宮裏這股氣息,時斷時續,活像一隻垂死的老龜。
目光冷冷掃過聞聲而來的太監侍衛們,一聲怒哼,化光離去。
“朝天觀”中那位,不需理會,因為,他是修真者。楚翔早就通過種種資料跡象,了解到這個世界當真有修真者這類存在。譬如,曾經幫過自己的袁天罡,譬如,楚影拿出來炫耀的飛劍。
隻是不知為何,那些修真者完全不會插手世俗,甚至很少現身。也許是曾經有過什麽“協議”,又或者別的原因,甚至可能因為主神橫加幹涉,讓劍三世界表麵上更像純武俠。
不管怎樣,修真者是不用去理會的,至少在你主動招惹對方前不用理會。
那麽,除掉唯一的隱患,自己也可以回去安心感悟境界了。
至於說將李唐王朝充當雷達的計劃,原本也隻是一時心血**,若是楚小弟願意扛起這副重擔,自建個勢力,也無不可。
隻是,少年卻想不到,仙俠世界無奇不有,既然劍三已經被證實不是純粹的武俠世界,那麽,血肉再度聚成人形又有何難?
角落的角落裏,那堆血肉不住蠕動,在周圍眾人驚恐的目光中,長出了四肢,生出了頭顱。
除去那張血肉模糊的臉,豈不正是一個人形?
周圍太監侍衛們想要尖叫,卻偏偏依依呀呀發不出半點聲音,氣勢威壓,並非某個人的專利。金丹初期修魔者,做的隻會比楚影這個築基期菜鳥更好。
不幸中的萬幸,那團聚成人形的無名金丹高手,僅僅殺光了所有驚駭的旁觀者,恨恨朝著楚翔離去的方向瞪了一眼。而後心中似乎有所顧忌,同樣化作一條血線朝著相反方向遁去。
這個世界無奇不有,所有奇功邪術中,《血神經》又是邪中之邪。
身在半空,楚翔霍然回眸,捕捉到最後一點血影,感受著那股驟然旺盛起來的氣息,眼中殺機迸發。
然而就在這時,朝天觀中“嗖”的飛出一柄幾不可查的無形劍。
幾乎同時,遠處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慘叫,駭的整個西京城百姓俱都以為妖魔出世,隻有楚翔感覺到,那股憑空冒出的氣息徹底消失了。
落在地上,少年擦了擦額間冷汗,方才那柄飛劍,若是斬像自己,隻怕。。。
“小友,異日若再見到家師‘天罡子’,煩請轉告他一聲:‘淳風和觀中三百弟子俱都掛念他了’,勞駕。若小友日後遇到困難,同樣大可來我朝天觀。”
清風拂如耳中,化為一連串溫潤的話語。楚翔眼神一凝,接著,笑了。
李淳風、袁天罡。
不論對方是如何知道自己見過袁天罡的,強者的善意,終究是好的。
抬頭,仰望天空,無垠蒼穹,似乎都變得更藍了。那浮雲中劃過的,想來也應該是喜鵲,而不是烏鴉。
近來諸事皆順,也許,那封印了二十年的氣運,開始鬆動。
楚翔默默思考著。
氣運這種東西,本就飄渺,然而那些擁有大氣運的,無不成為萬眾矚目的明星。然而,再耀眼的明星,終要被固死在這片蒼穹下,超脫,可不僅僅是擁有氣運就足夠的。
況且,那與生俱來的衝天氣運,究竟是一筆不可估量的財富,還是另一個陰謀?
甩了甩頭發,踏著陣陣和風,白衣少年回到了府中,繼續做著每日枯燥的功課。
其實,很多璀璨的高手,都在用無窮的時間雕琢著自己,所求,不過是片刻輝煌。
寂寞的,未必能成為高手。而那些真正的高手,無不與寂寞相伴。
青燈孤影,雖有佳人相隨,隻是這一刻,楚翔心中湧起了無限寂寞。
難道,終歸要走上獨孤求敗那樣的道路?
身後,林薇似有所察,環抱住盤坐著的少年,試圖用自己早已冰冷的身軀,徒勞的捂熱少年那顆孤寂的心。
。。。。。。
禦花園中,百花齊綻,失去了豔絕天下的玉環,又有哪個還需羞澀的躲入花蕾?
楚影冷冷的看著李倓,嘲諷道:“堂堂承天大帝,莫不是連這些都出不起?哼!我也不與你廢話,這些藥材,都是煉製不死藥必須的。十萬精壯士兵,一個不能少,大唐精銳幾十萬,少掉十萬有什麽要經。還有國庫,我說要一半就要一半,不給,一拍兩散!”
李倓氣的嘴唇發白,顫抖的舉起右手指著那大開其口的鱷魚,活像當初在朝堂上被自己罷官的李適之,當真是風水輪流轉。
“你!你做夢!藥材也就罷了。十萬精銳送給你煉屍,若是被外人知道,朕這個皇帝也不用做了。還有一半國庫,你怎麽不去搶!”
楚影眯起了眼睛,殺意暴漲,一柄玉劍遁出體外,盤旋飛舞著,劍尖始終指向李倓周身要害。
“哼哼哼!李倓,莫不是欺我兄弟二人落入凡塵,莫要以為方乾不在就沒人治得了你了!這皇位是哥幾個幫你搶來的,自然也能再幫別人搶上一次!今天你是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雖然不認為對方當真會翻臉動手,也不覺得動起手來自己這個先天巔峰高手就一定會輸,可是本著性命嬌貴、不與粗人一般見識的念頭,加上長生不老的希望還在對方手上捏著,隻能先狠狠咽下這口惡氣。
“好!好!好!今天算我李倓錯看了你這個兄弟,你要的,我都予你!可若是煉不出長生不老藥來,你們兄弟兩個下輩子再想著成仙吧!”
冷冷甩下這句話,李倓拂袖離去,轉過身時,臉上已是一片涼薄。
哼哼,藥成之日,就是你兄弟二人歸西之時!
楚影同樣漠然看著那憤然離去的承天帝,無情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具屍體。
這個世界,誰又能比誰善良。跟我鬥狠?做夢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