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伯符他...怎麽可能!”聽到吳郡當地有名的郎中的話語,周瑜頓時如同經曆了晴天霹靂,呆愣當場。
“公瑾,來吧,我需要你的才華!隻有公瑾你才能夠幫助我,我孫策需要公瑾,才能夠在江東立足!”廬江,孫策握緊了周瑜的手,無比真誠。
“公瑾之命便是我的命令,誰若是膽敢不服,當如此案!”被淩厲的劍光斬斷的案角,以及孫策虎視眈眈的目光,維護了周瑜在江東軍的地位。
“哈哈哈!公瑾何必與我商量?公瑾怎麽說,兄長我便怎麽做就是了!”周瑜一聲令下,孫策立刻策馬挺槍,威震四方。
曾經那個活生生的伯符,如今卻變成了眼前這具冰涼的屍體,再也無法笑著回應周瑜哪怕一句話。
周瑜跪在孫策的屍體之前,任眼淚打濕了衣裳,卻是久久默然不語。
砰地一聲,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周瑜卻是絲毫不作理會,一動不動。
“公瑾!朱家、顧家、全家等諸多江東士族紛紛前來問候主公...音訊,竊不知該如何應對?”一陣急促的語音傳來,周瑜聞聲方才抬頭望去,隻見來者滿臉皺紋,但是身形健碩,威風不減。赫然正是老早就追隨孫氏,孫堅麾下四健將之首的老將黃蓋。
“嗯...公覆老將軍,請你立刻隨我前往城外大營!”
黃蓋聞言不由得眼神一凝:“公瑾是要?”
“...伯符剛剛故去,仲謀年紀尚幼。我此刻自然就要挑起江東的大梁...擁立仲謀為江東新主!”周瑜猛然站起,強烈的悲憤與殺機幾乎凝聚成了一柄柄的利劍,就要刺擊而出。
黃蓋重重的點了點頭,黃蓋、韓當、程普三人號稱江東三老將,三人乃是自從孫堅起兵征討黃巾之時就生死相隨的孫氏元功老將,在孫策起兵之時就帶著千餘孫堅舊部支持孫策。可以說,孫策成功的擊敗劉繇,沒有人比黃蓋三人更加高興的了,如今孫策身亡,也再沒有人比之此三人更加悲痛的了。
孫權猛然踏前一步,手掌輕輕一揮,一張略顯稚嫩的年輕麵龐滿是堅毅。
“公瑾兄,諸位江東大將,江東猛士,快快請起!”孫權伸出臂膀,緩緩的托起周瑜。
“我孫權,孫仲謀接受大哥孫策未竟的事業,繼承江東!”孫權意氣激昂的對著台下的兩萬江東士卒。
“我知道,你們當中有很多人對我不服氣!你們在想,我大哥孫策是何等英雄!人稱江東小霸王,一杆霸王槍橫掃江東六郡,奠定了我孫氏的基業,而我孫權不過是個靠著大哥餘蔭的紈絝子弟!”孫權的雙眼幾乎要燃起一團火焰,因為這不但是為了鼓動這些今後將歸屬於他的江東士卒,也是他的心聲!
我孫權不是孫策的弟弟!我是孫權!
我不是依靠父兄餘蔭的紈絝,我是有真才實學的!
“我父孫堅,慘死於江夏黃祖老兒之手,再過幾日便要踏平江夏,讓爾等知曉我孫權...”孫權的臉色幾乎變得猙獰。
“才華天生!”
所有的孫氏舊將沉默了,隻有周瑜眼神之中略有所思。
兩萬江東士卒默默不語,開始以另一種眼光看著台上咆哮的白衣少年。
江東的士族則不盡然。
“全公,您怎麽看?”全公名為全銘,正是當今江東望族,全氏一族的族長,也是平江校尉全柔之父,日後吳國右路都督全琮之祖。
全銘微微捋須,眼露不屑:“孫策自從脫離袁術以來,依仗千餘孫堅舊部,擊潰了擁兵十萬的劉繇,稱雄東南,可謂霸主。可是這孫權不過名門子弟,倚仗著父兄的餘威,諸多孫氏舊將的支持方才登上六郡之主的位置。況且他不過一弱冠小兒,何以服眾?”
“全公高見。”一旁的小姓江東士族族長拱手稱讚。
就連包括朱家、顧家在內的幾大家族也紛紛覺得,雖然孫權暫時憑借著父兄的餘威以及周瑜等孫氏舊部的支持,但是孫權本人並沒有足以服眾的威望以及本領。
隻有吳郡陸家的當家人一言不發,保持沉默。
全銘臉上有些傲然之色,見到與自己同為江東大士族的朱家、顧家都點頭附和,但是早已沒落多時的陸家竟然一言不發,不由開口詰問:“伯言啊,你如今已經成為了陸家的代族長,我全家、顧家、朱家與你們陸家向來是同氣連枝。不知伯言對此有何意見?”說罷,全銘微微捋須。
說起這江東陸家,倒是與孫家頗有幾分淵源,隻不過是負麵的。
孫氏和江東世族大姓之間的恩怨糾葛最早可以追溯到孫堅時代。孫堅擔任長沙太守期間,曾違背東漢律法,越界出兵助時任宜春長的陸康之侄平定其境內****。陸康是陸遜之前吳郡陸家的掌門人、陸遜的從祖父,時任廬江太守。這是出身寒族的孫氏第一次和江東大族直接接觸的記錄。
孫氏和江東世族之間的實質性接觸是孫策時代。孫策曾受袁術之命,為其攻打廬江。廬江軍民拚死為太守陸康固守城池,以致這場戰爭慘烈無比,持續了兩年。最後的結局是:廬江城內的陸氏宗族百餘人在戰亂中死亡過半,而陸康本人也拜此戰所賜,城池陷落之後一個多月就去世了。
伴隨著廬江之役的失敗,以及陸家族長陸康的去世,本來實力雄厚,問鼎江東士族的廬江陸家自此聲威不振,為了躲避孫策兵鋒,不得不變賣家產,舉家搬遷到了吳郡。而陸康臨死之前命令自己的兒子好好培養如今的陸家代族長——陸遜,陸伯言。
陸遜麵如白玉,身材修長,頗為英俊,但最引人矚目的還是他那雙能夠極目遠視,星光點點的眼睛。
陸遜微微躬身:“遜一介後生,怎敢在全公麵前大放厥詞。”
全銘滿意的一笑:“無妨,我四大氏族向來同氣連枝,伯言不必遮掩,直言即可。”
陸遜聞言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遜便鬥膽說上幾句,若有不妥之處,還望全公指正。”
“以遜看來,孫仲謀雖然乃是孫堅之子,孫策之弟,但其本人亦是雄心勃勃,誌向高遠。此番雖然借助了周瑜等江東諸將的威風得以繼承孫策之位,可是他必不甘心在父兄的餘蔭下度此殘生,因此江東定然生變。”陸遜緩緩抬頭望向高台之上,白衣黑發的英武男子。
“孫策已經死了,而且孫策的高壓士族政策也已經結束,孫仲謀,不知你會做出何等選擇?”陸遜在腦海中發問。
江夏向南200裏水域處,江東水軍大營。
中央的鬥艦大船之上,一身戎甲的孫策負手而立,盯著水麵中自己的倒影:“公瑾,可有計策使我戰勝黃祖老兒?”
一旁同樣身著鎧甲,顯得豐神俊朗的周瑜快步上前:“主公,瑜有一計,必可打敗黃祖的江夏水師。”
孫權聞聲一笑,緊緊地盯向周瑜,目光熱切而深沉:“公瑾,計將安出?”
周瑜微微一笑,將嘴唇貼近孫權的耳朵,竊竊私語一番。
孫權臉上的表情實在是豐富多彩,變化多端,先是疑惑,再是驚詫,最後卻又變成狂喜。
孫權挺直了身子,不加掩飾的欣賞之意透露出來:“公瑾真乃我江東之柱石,定海之神針也!”
周瑜淡然一笑:“瑜不過出謀劃策而已,幸得主公采納,還需諸將奮勇方可實行。”孫權直直的盯著周瑜,突然神色一厲,猛地抽出了腰間的寶劍。
砰,膝蓋撞擊在甲板之上,孫權單膝跪地,雙手呈劍:“此番仲謀若要取信於江東,則戰必勝,然而仲謀年輕,希望公瑾兄接過此劍,全麵指揮作戰!”
望著滿目真誠的孫權,周瑜不禁心中大笑,卻又輕輕一歎:“伯符,看到了嗎?仲謀也是有氣量的,我相信江東交給他,不會沒落。”
“既然如此,周瑜願接此劍,為主公,為江東奮力一戰,義不容辭!”周瑜雙手接劍,滿臉肅穆。
江夏,黃祖水軍水師大營。
一身玄甲,長相粗狂的江夏太守黃祖乃是荊州牧劉表摯友,手中掌握了一萬有餘的荊州水師精銳,而且黃祖本人也是頗有幾分將才,曾經設下計策伏擊,並且殺死了天下聞名的勇將孫堅,將江夏水軍打理的也是井井有條。
這時,黃祖的獨生子黃射快步走入營帳,滿臉激動之色:“父親,大勝啊!”
滿臉焦慮的黃祖微一皺眉:“射兒你說什麽?”
“父親,我軍大勝!剛才江東水師出戰,當先一將名為淩操,頗為悍勇,接連斬殺我江夏水師大小將校七人,聲威無匹。淩操正要大肆揮軍猛攻,但是甘寧那廝突然一箭射出,正中那淩操頭顱,江東軍的攻勢為之一搓,隨後甘寧的八百錦帆賊眾乘坐著艨艟,走軻,一舉擊潰了江東軍的勢頭,斬首五百餘級!”黃射語氣激動的說道。
不料黃祖卻冷哼一聲:“哼!區區一個錦帆小賊,不過臨陣斬將而已,況且射殺的不過是江東軍中的普通將校,不過薄有幾分悍勇而已,又有幾分可稱道之處?為父當年倒是還設下伏兵,射殺過孫堅呢!”
黃祖雖然身為武將,但是他也出身於名門望族,更是荊州大家族黃氏一族的族長,作為士族門閥頂端的代表之一,黃祖心底裏極為瞧不起甘寧這種出身貧寒的草莽,尤其是甘寧又十分的驍勇善戰,而黃祖卻無寸功可立,這豈不更加的凸顯出了甘寧的勇猛?
江東水師大營。
“沒想到甘寧這廝還是如此勇悍,竟然射殺了淩操將軍...”與甘寧、周泰並稱為長江三霸,水賊出身的蔣欽喃喃自語。
“公瑾,淩操將軍如今都戰死了...那個計謀,差不多可以采用了吧?”孫權眉頭緊皺,憂心忡忡的問道。
周瑜看了一眼略顯急躁的孫權,點頭道:“如果主公需要,公瑾隨時待命。”
“既然如此,明日破敵!”孫權聞言,目光變得敏銳起來。
第二日。
江東大軍鼓聲如雷,數以百計的大型戰船徐徐前進,威勢雄壯。
黃射皺眉道:“父親,江東狗賊又來了!”
當先一杆大旗上書一個淩字,船頭一員身高接近八尺的雄偉將領。
此人看似雄壯,實則麵白無須,年紀隻有十五歲,乃是已經亡故的江東水軍大將淩操之子——淩統。別看淩統年紀尚幼,可是卻天生神力,武藝遠超乃父。
黃祖冷哼一聲:“命令甘寧那廝自率本部應敵!”
江夏水軍將黃祖的命令傳達給前排的甘寧。甘寧眼神精悍,肌肉飽滿,常年被風吹日曬的皮膚顯出一片古銅色澤。
“哈哈,打了老的,來了小的!眾兒郎,且隨我迎敵!”甘寧呼嘯一聲,抓起一杆月牙短戟,乘著走軻,風帆被吹得膨脹。走軻就似離弦之箭一般,急速向前。
淩統遠遠的便看見了那一麵麵錦帆,當即咬牙切齒,氣出如牛:“甘寧匹夫,還我父親命來。”說罷,待得兩船接近,淩統直接捉了一把單刀,從船頭猛然一躍,單刀壓下,直取甘寧。
淩統想到死去的父親,當即招招用力,恨不得立刻斬殺了甘寧。甘寧號稱長江三霸,又豈是浪得虛名之輩,當即月牙短戟招架,將淩統迅若雷霆的攻勢阻攔下來。
不料這時,異變突生。
“甘寧小兒!餘姚董襲特來戰你!”
“甘寧休走!吳郡朱桓來也!”
數十艘江東水師戰船猛然加速,兩員江東悍將撲了上來,與淩統合力圍攻甘寧。甘寧雖然悍勇,可是麵對三員江東悍將,一時之間月牙短戟左架右擋,頗為吃力。
江夏水軍之後。
由於江夏地理位置十分特殊,位於三江交匯之處,右側通往江東隻有一條支流,左側則是荊襄九郡,因此江夏水軍從來不必擔心腹背受敵之憂。
可是近日...
“黃祖狗賊!可識得東萊太史慈否?”一道猛若雷霆的暴喝遠遠傳來,隻見河流上處,十餘隻吳軍走軻順流疾下,為首一將赫然便是與孫策不相上下的江東猛將太史慈!
吳軍雖然兵少,但是太史慈悍勇,一杆長槍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一時之間江夏水師便死傷了十餘位大小將校。
“可以了!進攻!”周瑜遠遠望見太史慈將江夏水軍後軍水師打得潰不成軍,當即下達作戰命令,近百艘承載著八千江東銳卒的艨艟戰船蓄勢待發。
原來,江東軍平定了一部分會稽的山越之後,就有了翻山越嶺的想法。而周瑜直接命令山越士卒為向導,領著太史慈一幹人等翻過大山,在付出了許多兵士的代價之後,來到了江夏的側後,直接對黃祖的江夏水軍發動猛攻。
甘寧極其麾下錦帆水軍雖然悍勇,可無奈獨木難撐,隻好且戰且退,最後幹脆棄了黃祖奔逃出去。而黃祖則是倉皇聚攏了五千餘江夏殘軍敗逃城池。
是役,江東水軍傷亡兩千餘人,還有近半是在翻山越嶺時跌落山澗而死。而偌大的江夏水軍則傷亡泰半,僅餘五千餘眾,隻得固守江夏,等待劉表援助。
自此,孫權在江東聲威大振,漸有父兄雄風,江東士族多半歸心。
身處官渡的曹操讀了這份戰報,不禁不勝噓唏:“文台兄一世勇烈,卻死於宵小之手。然其長子平定江東,次子又有雄武之象,何其幸也!”
曹操大概不會想到,自己將來也會有政治手腕超人的曹丕、武勇無敵的曹彰,聰慧過人的曹衝,才高八鬥的曹植的諸多人中俊傑之後,此刻的曹操還沉浸於宛城之戰中為保護自己戰死的長子曹昂。
“嗚呼!生子當如孫仲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