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徐離依嘯大力派人搜查餘七的身影,她竟然似人間蒸發了一般,來無影,去也無蹤。
既無消息,又無蹤跡。
這一日,他正一如往常的在亭內靜坐。擺一麵棋局,兩盞清茶,偶有抬首,對麵卻空無一人,“哎……”輕不可聞的輕歎,愣神片刻,似看到了對麵如他這般靜坐一人,正垂首沉思麵前的棋局。
那人偶有抬首輕輕的落下,忽地便抬首一笑。
正自愣神。
“殿下!”身後的聲音阻斷了他的思緒。
“在何處?”徐離依嘯輕緩的放下手中的棋子,霍然起身。
“城北的一座村落。”
“走”
五日,終於有了她的足跡,原來就在附近,一直不曾離開自己,城北的一座村落。
徐離依嘯輕裝便服,帶著幾個暗衛匆匆上路。
遠處,安靜的村落盡收眼底,狗吠雞鳴炊煙嫋嫋。偶有扛著工具路過的百姓遠遠的瞧見高頭大馬之人嬉笑迎門,“公子,村落有些髒亂,貴人很騷來此,不知是那一家的親戚?可是尋人?”
徐離依嘯淡淡的掃過那人,“張家”
那人嘿嘿的笑了,“張家,村子中隻有一家姓張”回首指了某一處,“瞧見沒,那個在石橋邊不遠處的那間木屋便是了,不想兩個老家夥還有這麽富貴的親戚啊,前幾日便有人來投靠呢,嘿嘿……您啊,就順著這條土坡一直向上,之後左轉,就能看到去那座石橋的路了”說著,那人笑著走了。
徐離依嘯穩坐馬背,遠眺遠處那座石橋,旁邊的屋舍內正有一老者依靠門邊忙活著什麽。片刻後,徐離依嘯掛著馬鐙的雙腳輕輕的磕碰馬腹,駿馬抬首,哼鼻,嘚嘚的小跑了起來。
塵土在幹澀的一條小徑內飛揚,身後暗衛不緊不慢穩穩跟隨。
不多時,上了石橋,一條破敗不堪的石橋下清澈的溪水奔流,河底的魚兒歡悅沉浮。石頭橋邊的綠樹成蔭,水草瘋長,點點百花點落。壓過石橋,一條崎嶇的石板路上時高時低的卵石錯落而置,綠泥輕浮,淺顯的溪水隨波淹沒,頃刻間又羞澀的退回。
馬蹄輕踏,砂石點粒紛紛擁擠上翻,清澈的溪水瞬間渾濁。
早些時間查到餘七落腳點的暗衛見徐離依嘯已經趕來,匆匆跪拜,“殿下,屋內隻有兩個老人。”暗衛上前。
徐離依嘯靜默的掃過屋前,一老者笑容溫和的瞧著,手中的魚線仍未補完,緩緩起身,許是蹲坐的姿勢久了有些疲乏,起身的動作輕緩異常,攀爬著木門邊艱難的起身,褶皺的臉上盡是笑容,“可是尋人?”
徐離依嘯落下馬來,直直的躍過老者,向屋內走去。
咯吱,木門被推開,屋內隻有兩間,他毫不猶豫的抬腿向著左手邊的那間陰暗的屋內走去。一入屋內,並無雜七雜八的擺設,除了一張緊靠在角落的一張床榻,便隻有地上擺放整齊的捕魚工具。
一股潮濕的
氣息陡然撲來,徐離依嘯頓了步子,卻見床榻之上仍有一個人平躺姿勢的淺淺痕跡,他急匆匆上前,細細的婆娑,沿著清淺的痕跡一路撫摸,好似那裏躺著的餘七正在熟睡,貪婪的需要那雙手臂的依靠。思念正如潮水般襲來,湧上心頭,頓時溢滿眼眶。
“公子,可是要住處?嘿嘿,早個的時候有兩位公子借宿了幾日,眼下空著,不收錢的,不過,你們人有些多,有些擠。嘿嘿,我們隻有兩個老家夥,膝下無子,還真希望有些人能來熱鬧熱鬧,嘿嘿……”說罷,老者上前鋪平床榻,伸手摸了摸,“還有些潮濕,我拿出去曬曬……”
徐離依嘯忽地起身,低嗬,“滾。”
“啊?”老者輕呼,栽倒在地。驚恐的望著徐離依嘯包裏的雙眼,“這位公子,我,我……”
蹭蹭,身後跟進來的暗衛立在門口。
徐離依嘯起身,垂首而立,不著痕跡的抹去眼角的淚痕,“找!”
暗衛一閃即逝。
徐離依嘯低頭問道,“她去了何處?”
老者戰栗,躲在角落死死的依靠著,連連搖頭,“誰?不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為何她會偏偏在此處安住?”
“真的不知道,是兩個人一同而來。一位公子很是平常,可是另一位公子小小年紀便頭發花白,長得眉清目秀,好像女子,做事說話一向清冷。隻是借宿了幾日便走了。走了。”
“說!”徐離依嘯淡淡的道,“全都告訴我……”
老者渾身戰栗,緩了緩道,“前幾日有個年輕的公子已經先來此暫住了些日子,後來向我家老頭子打聽了一樣東西,是幾十年前的一處礦藏,說是要找打造一樣兵器,不過因為時間久了,那個地方已經荒廢,很多人不知,所以,他專程找來當年在那個礦藏幹活的夥計,我家老頭子當年在那裏幫忙,還知道些。帶著那位公子去了之後,發現那裏已經被掩埋,所以那位公子就走了”
“杜博遠?”徐離依嘯輕輕地道。
“……不知道,他,他走後沒幾天就帶來了另外一位公子,那位公子生的貴氣十足,卻冷冷清清的,不愛說話,整日立在石橋上看南方。”
“南方?”皇城的方向,“嗬嗬,你在惦記延法還是我?”他恨恨的道。
“那位公子被先來的那個叫師父,他總是不愛應他。被稱為師父的這位公子吃的也很少,整日沒有精神般,前日,哎呀,前日不知怎麽那位公子好似著了魔一樣整個人發了瘋的低吼,蜷縮在**冒著冷汗,我和老頭子商量著去叫大夫,他就是不許。哎……也不知是什麽病,怪嚇人的”
“前日,月圓之夜。毒發之時,嗬嗬,很難熬吧?”徐離依嘯自言自語道。
“後來他自己的就好了,之後整個人還精神了不少,然後一夜未歸之後就找來了那位公子找了好久的東西。然後不知道怎麽的那位公子突然就昏倒了,哎呦,我和老頭子叫來了大夫,那位
大夫就說治不好了,氣息和脈象很不平穩,我們嚇得一宿沒睡,可是不知道怎麽躺了一宿之後那公子自己就好了,活蹦亂跳的,不過臉色還是白的嚇人。又不知道他們知道了什麽,急急忙忙的天未亮就走了……”
“去了何處?”徐離依嘯淡淡的轉身,看向依舊依靠在地上的老者,又問道,“去了何處?”
老者搖頭,“不知,真的不知道。他們走的時候我們還未起身,走的很匆忙。”
腳步聲漸重,忽地一個老者跛著腳緩緩而來,看見角落處驚嚇的臉色慘白的老妻麵色頓時大變,慌忙幾步走過去,扶起老者,問道,“公子,我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如此?”
“殿下!”門外的暗衛走來,抱拳道,“殿下,隻查得蹤跡在附近較多。昨夜雨重,晨起霧水打濕,此處多石,泥土豐厚,衝刷過的後的路上好多線索已經無蹤跡可循。”
“……”頓了頓,徐離依嘯眼神掃過地上緊緊依偎的兩人,淡淡的道,“殺”
兩位老者未待起身掙紮,隻聽得噗噗兩聲,便應聲倒下。
徐離依嘯踱步出門,打馬揚長而去。
……
餘七與杜博遠已經出了林子,望著身後偌大的林子他反複回頭,“不行,回去。”
杜博遠慌忙拉住,“師父,已經發現了暗衛的影子,你現在回去無疑被抓了正著,眼下我們的武器還沒打造好,你的寒毒又如此不穩定,若是再一次突然昏迷,可怎麽辦好?哎呀,師父,你的頭發……”
餘七頓足,揪過身後的長發,縷縷白發根根在眼前跳躍,她冷笑,“嗬嗬,要死了嗎?也罷!不過,我還是要回去”
“師父,回去做什麽?我們好不容易才逃出太子的監視視線,眼下他正在四處搜查,師父,回去了這一切就白費了。”
“不,回去。”
杜博遠無奈,把得來的上等的金屬藏在岩石之下確保不會被發現自己又能尋得到的地方這才一步兩回頭的跟著餘七回去。
天色漸漸的沉下來。
餘七一路心急如焚,忐忑不安,出了林子一路奔著石橋而去。
漸漸地,木屋近了。
木門虛掩,屋內寂靜無聲。
餘七不忍上前,瞧著地上流淌的血跡早已幹涸成了溪河。她怔愣,雙腿沉重抬不起絲毫,雙眼頓時上湧了一層水霧。
咯吱,木門推開。
噗通,雙腿一軟,餘七跪地。“啊……”哀嚎聲在屋內回**,她一路攀爬,沿著血跡,一雙血紅的眼正死死的瞪著他已經哭紅的眼,血痕沿著老者的嘴角流出,脖頸上的皮肉翻開,青白的肉,刺目的紅,如一把利劍刺進她的胸口。
她顫抖著手臂,手指輕輕的撫上老者的臉頰,曾經的笑容依舊在腦海裏跳躍,此時已經冰冷的如一潭冰,她驚恐的縮回,握緊雙拳,用力的捶打在木板的地麵,“啊……嗚……”沉悶隱忍的哭聲在屋內久久不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