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不斷地有人離開或進入。於是，看見的，看不見的；記住的，遺忘了。生命中，不斷地有得到和失落。於是，看不見的，看見了；遺忘的，記住了。然而，看不見的，是不是就等於不存在？記住的，是不是永遠不會消失？
四點多的時候，章小媛還沒說要走，江琳就急急忙忙給李彥廷打了電話，讓他快點來接章小媛，先回去換身衣服，然後再去吃飯。
就算是大肚婆，也還是女人。女人在任何時候都不能虧待自己的。所以，就算懷孕了，頂著個大肚子，也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於是，李彥廷早早就來接了章小媛。
送章小媛走了，江琳忽然也不想再做生意了，便早早關了店門，準備晚上自己也出吃頓大餐。
不過，就算吃大餐，自己也是一個人呢。
看了眼外麵那有些暗沉的天空，江琳忽然覺得，自己還真有些寂寞啊。
收拾好東西，關好店門，江琳正尋思著要去哪裏吃飯，一轉身就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李珊珊。
江琳在心底冷冷一笑。
“江小姐——”
李珊珊走了過來，雖然穿著一身寬鬆的衣物，但依舊和平常一樣典雅，臉上也依舊掛著微笑。
江琳靜靜地站在那裏，等著她走過來。
她的臉上沒有笑。
跟這種人，她也笑不出來。
那樣的虛偽讓人作嘔。
“我知道你不喜歡看到我。”李珊珊臉上的笑容就沒落下過，“我隻是來說幾句話。”
“我沒話跟你說。”江琳沉著臉就想走。
“等等！”李珊珊一把拉住了江琳的手。
“放開。”江琳有些怒了。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她不去找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反倒惹上她了嗎？
“江小姐，何必動怒呢？”李珊珊還是沒有放開江琳的手，“我隻是說兩句話就走。”
“有什麽話就快說。”江琳強忍著翻湧的怒氣。
“你放過戴皓吧！”
李珊珊的話讓江琳吃了一驚，她像看怪物一般看著李珊珊：“你這話什麽意思？”
“你們已經離婚了不是嗎？現在戴皓也快要跟我結婚了，可你為什麽還纏著她呢？昨晚你們見麵了對不對？”李珊珊臉上的笑臉已被滿臉的哀傷所取代，“我真不希望孩子出世時，他爸爸的心卻還留在別的女人身上——”
江琳怒極反笑：“李小姐，請你搞清楚一件事。我根本沒有纏著戴皓，是他自己來找我的。你若要孩子父親的心，你就自己去爭取，不要來這裏無理取鬧。”
李珊珊也不知是怎麽了，似乎聽不懂江琳的話，抓住她的手臂苦苦哀求：“江琳，我求求你，你不要再跟戴皓見麵了，好不好？你離開上海吧，隨便去哪都行，隻要你離開上海，戴皓就一定會忘記你的——”
江琳簡直不認識麵前的李珊珊了。
她還是那個攻於心計，步步為營，善於掩飾情緒的李珊珊嗎？
還是因為懷了孩子的孕婦，性格都會來個大轉變？
但無論是哪種原因，她也沒有權力要求自己離開上海。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這個無理的要求。”江琳努力地想要擺脫李珊珊的手，誰知她卻越拽越緊，就好像要把她的手骨整個卸下來般。
“快放手。”江琳吃痛，本能反應用另一隻手推了李珊珊一下。
“啊——”
李珊珊驚呼了一聲，一個踉蹌便朝地麵跌去。
“好痛。”見她倒在地上，神色痛楚地捂著肚子，江琳這才驚醒，對方是個孕婦。
“你沒事吧？”江琳想去扶她，就在這時一道人影已衝了過來。
“珊珊——珊珊，你沒事吧？”
是戴皓。
他半扶住李珊珊，一張臉也是雪白的：“你怎麽了？是不是肚子痛？”
李珊珊捂著肚子，隻是不住地點頭，似乎已是痛得說不出話來了。
江琳不知道戴皓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這時她也無暇去深究。
“快，快送醫院。”江琳急得臉色比李珊珊還要難看。
她並不是故意的。就算再恨李珊珊，她絕不會讓自己成為殺害孩子的凶手。
掏出手機，江琳就想拔打120，卻聽到李珊珊斷斷續續艱難地喘息道：“不要——不要叫救護車——”她這一急，肚子似乎更痛了，可她還在堅持著，死死抓著戴皓的手臂，“戴皓，我、我不去醫院——”
“好。好。”戴皓隻能答應，然後阻止了江琳，“江琳先不要打電話。”
“不去醫院那怎麽行？”難道眼睜睜看著孩子出事嗎？
“幫我、幫我送去陳醫生那裏——”李珊珊好不容易才將這句話說完整。
“好。你忍一忍，沒事的。”戴皓抱起了李珊珊，就往路邊衝。
江琳也隻好跟了過去，並為他們招來了一輛的士。
戴皓將江琳放上車，自己也鑽入了車內。
江琳原本想跟去，卻聽李珊珊在車裏喘息著說：“戴皓，我隻要你陪著我——”
很明顯，李珊珊不要她跟。
江琳隻好停住了腳步。
戴皓跟的士司機報了地址，車子啟動前，江琳朝車窗內的戴皓低低說了一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戴皓也沒應聲。
車子開走了，江琳呆呆地站在路邊，目送著車輛揚塵而去，心裏卻是悲哀地想。
如果孩子真的出了什麽問題，戴皓會不會恨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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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間環境清雅的西餐廳。輕盈的樂聲在四周回響著，如同涓涓細流流淌進人們的心田。那些柔和的燈光，投射出一片光影錯落的影子，更是顯出幾分清幽與浪漫。
當章小媛看到服務生推出一床點著蠟燭的生日蛋糕時，才知道，原來今天是李彥廷的生日。
章小媛赫然：“今天是你生日怎麽不早說？我應該準備禮物的。”
李彥廷溫和地笑了笑：“你肯賞臉陪我吃飯，就是最好的生日禮物。往年我在北京都是一個人過生日，宛合最多打個電話，跟我說聲生日快樂。”
“那今天我真榮幸了。”
李彥廷深深看了眼章小媛：“是我感到榮幸才對。”
那一眼，似飽含著某些讓章小媛無法承受的東西，章小媛微微別開了眼，將目光投向了蛋糕上還在燃燒的蠟燭，“既然生日，就快許個願。”
李彥廷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不過，他還是輕閉了眼，默念了一句什麽，然後才吹滅了蠟燭。
“知道我許了什麽願望嗎？”
看著李彥廷認真的眼神，章小媛不知為什麽突然想起了江琳起先那句玩笑話。
——他是要跟你求婚吧？
“不要說！”章小媛忙快速地打斷了李彥廷，“聽說生日願望是不能說給別人聽的，否則就不靈驗了。”
“是嗎？”李彥廷又笑了笑，“那我還是不說了。我希望這個願望能實現。”
今天的李彥廷確實是跟平常有點不太一樣，章小媛有些不自在地端起麵前飲料，舉杯敬李彥廷：“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李彥廷也舉起了麵前的紅酒，在喝下之前，還特意囑咐了章小媛一句，“雖然隻是飲料，你也少喝一些。”
“知道啦。”章小媛又是感動，又是無奈。
李彥廷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在為她和孩子著想。
兩個人碰了杯。
這時，服務生將煎好的牛排送了上來。
李彥廷看了眼，還特意問了一句：“是全熟的嗎？”
“是的。我們都是按李先生您的要求做的。”
李彥廷這才滿意地點頭：“好的，謝謝了。”
章小媛莞爾：“彥廷，你不用這麽緊張，我有一個朋友懷孕了還去吃生魚片——”
“生冷食物含有大量的細菌，對胎兒有影響的。我們還是小心點好。”
知道自己爭不過李彥廷，章小媛隻好作罷。
兩個人一邊吃，一邊閑聊。
“對了，小媛，想好為孩子取什麽名字了嗎？”
“還沒完全想好。也不知是女孩還是男孩——”章小媛微笑。
也許是因為燈光的關係，她的臉上泛著異樣的紅潤，讓李彥廷心口不自覺得漏跳了一拍。
“你希望是女孩還是男孩？”
“我都無所謂，不管是男孩女孩我都一樣疼愛。”章小媛忽然想起了江琳，“不過，江琳倒是一直希望是個女孩子，其實她就是想把孩子當娃娃一樣擺弄——”章小媛笑了，“如果真是女孩，以後我這孩子一定會給江琳折騰慘了。不過，有江琳幫忙，我想我應該不會太過手忙腳亂——”
“到時我也可以幫你。”
李彥廷這句話讓章小媛微微別開了眼：“我已經麻煩你夠久了，不好意思再麻煩你了。而且，我爸媽也會幫我——”
李彥廷沉默了一下，良久，才開口：“小媛，你有沒有想過，孩子其實是需要一個完整的家的。我指的不僅僅是孩子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還有，孩子的父親——”
章小媛低頭看著麵前的牛排：“我會給孩子雙倍的母愛。”
“可母愛和父愛畢竟不同。”
章小媛隱隱有些明白李彥廷想說了什麽，連忙打斷他的話：“彥廷，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說吧——今天是你的生日，不要一直談論我的事。不如你想想吧，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生日禮物，我總不能白吃你一頓吧？”
李彥廷深深盯住章小媛的眼睛：“我是有一件想要的生日禮物。”
看到那種眼神，章小媛已經心底暗暗叫苦了。
她不該說出這句話的。
“你想要什麽？”但她隻能硬著頭皮問下去。
“先吃蛋糕吧。吃完蛋糕我告訴你。”
李彥廷笑了笑，朝一旁早就在等候的男服務生招了下手。
那服務生微笑著走了過來。
“先生，請問您需要什麽服務？”
“幫我切一塊蛋糕給這位女士。”
服務生立刻心領神會，然後拿起刀子，小心地切著蛋糕。
章小媛驚異地發現，這個服務生有著一手好手藝，居然可以用刀把蛋糕切成桃心的形狀。
在章小媛驚異的目光下，服務生將那塊切出來的心型蛋糕盛在小碟子裏，然後放在了章小媛的麵前。
“請您慢用。”
“謝謝。”章小媛眨了眨眼，笑道，“真厲害，你是怎麽做到的？”
服務生笑容陽光而燦爛：“這隻是雕蟲小技，您可以試試這塊蛋糕。這塊蛋糕，是李先生特意在我們這裏訂做，別的地方吃不到。”
“是嗎？”
章小媛拿起叉子和小刀，正要切下一小塊，卻聽那服務生說：“這塊蛋糕不能這樣吃。”
章小媛奇怪地抬起頭：“那要怎麽吃？”
“從中間切開。因為蛋糕放了一種特殊的甜餡。要從中間切開來吃。”
“是嗎？”章小媛越來越好奇了，聽了服務生的話，從中間切了開來。
然而，當她切開蛋糕的時候，卻呆住了。
蛋糕裏並不是放了什麽特殊的甜餡，而是放上一個小小的紅盒子。
這個紅盒子，章小媛很熟悉。
應該說，可能全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對這個小紅盒很熟悉。
那是裝戒子的盒子。
章小媛拿著刀叉怔在了那裏。
“需要我幫您取出來嗎？”服務生微笑著問。
章小媛沒有回答，那服務生就當她默許了。於是戴起了食用塑膠手套，幫章小媛將那個小紅盒從蛋糕裏拿了出來，並用紙巾擦拭幹淨，輕輕放在了章小媛的麵前。
然後，服務生退了下去，將這浪漫的一刻留給了章小媛和李彥廷兩個人。
章小媛還是呆呆地看著那個小小的紅盒子，並沒有打開。
“不打開來看看？”李彥廷低聲問。
章小媛伸出手，輕輕地打開了紅盒子。
裏麵果然放著一枚鑽戒。
她真的猜對了。
“小媛，嫁給我吧。這就是我要的生日禮物。我會好好照顧你一輩子，絕不會讓你再受到傷害。”
李彥廷的求婚告白滾燙了章小媛的心，可她並沒有感到絲毫的驚喜，反而感到了隱隱的疼痛。
抬起頭，她看著李彥廷，注視著他眼中的期翼和希望。
她想拒絕，卻又不忍心傷害李彥廷。
並不是因為李彥廷不夠好，而是那一段失敗的婚姻已經給她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傷痕，她真的不想再經曆一次那樣的傷痛。所以，就算這段時間，她很明顯地感受到了李彥廷對她的情意，她也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你不需要這麽快回答我。”李彥廷捕捉到了章小媛眼中的掙紮，“但我也希望你不要這麽快就拒絕我。我是真心誠意地想要照顧你和孩子。”
章小媛沉默了一下，才緩緩開口：“彥廷，無論以前宛合做過什麽，你都已經補償得足夠了。”
李彥廷急了：“小媛，你不要誤會。這跟宛合完全沒有關係。”
也許，一開始，他是為了替妹妹贖罪，才開始接近章小媛，但隨著對章小媛的加深了解，他漸漸地被章小媛吸引，不可自拔。
章小媛有些心煩意亂：“也許，你不是為了宛合，但我現在，並不想談感情的事——”
“我知道。我也很明白你現在的心情。畢竟你的傷痕還留在心底，還沒有痊愈，所以，我才說，你不需要這麽快回答我。你可以再多考慮一段時間。我隻是——”李彥廷眼閃掠過一絲痛楚，“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心裏的想法和感受。如果我今天不說，可能以後永遠也找不到機會說。可以答應我嗎？至少，考慮一段時間？”
李彥廷的哀求，讓章小媛心軟了。
她輕“嗯”了一聲，然後低垂著雙目，不敢再看李彥廷。
這個男人比高華優秀太多，也好太多，可感情的傷痕一旦造成，就沒那麽容易結疤痊愈。
也許，這道傷痕會留在心底一生一世，直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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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皓抱著李珊珊離開以後，江琳就回到了公寓，連晚飯也沒吃，坐在床邊發呆。
一晚上，她無數次拿起了手機，想要拔通戴皓的電話，卻又無數次地放下。
她不知道該不該打？
她期望得到結果，卻又害怕得到結果。
她怕，李珊珊的孩子真的因她而出了什麽事，那麽，她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
思緒煩燥不安，焦慮更是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需要一個人傾訴，可章小媛的手機卻一直處於關機狀態，怎麽也打不通。
等稍稍冷靜下來，她這才想起，章小媛跟李彥廷去吃飯了，她打電話找李彥廷，應該就能找到章小媛了。
正想給李彥廷打電話，她的手機響了。
她低頭一看，來電顯示是戴皓的名字，心頭在那一瞬間狂跳了起來。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起了電話。
“喂。”
“江琳——”
手機裏，傳來了戴皓略顯疲倦的聲音。
“她怎麽樣了？”江琳抓緊了手機，輕聲問，她不敢直接問孩子的事。
“珊珊沒什麽事了。”
江琳不由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
幸好沒事。
但戴皓的下一句話，卻讓江琳剛剛落下的心，又緊揪了起來
“不過——孩子沒了。”
那一刻，就像有盆冷水直接潑了江琳一身，從頭冷到了腳底。
“江琳——喂——江琳——”
手機那頭不斷地傳來戴皓的呼喚聲，江琳卻已經聽不見了。
她還是做了劊子手嗎？
即使，她並不是故意的。
現在雖已是五月了，江琳卻覺得好冷，冷得連身體裏的血液都凝結成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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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飯，李彥廷將章小媛送回了家。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李彥廷並不後悔今晚向章小媛求婚，但他隱隱擔心，萬一章小媛拒絕了他，又直接把他列入黑名單，他該怎麽辦？
而章小媛呢？
她一路上也在苦苦思索。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麽好，而且還頂著個大肚子，可像李彥廷這麽優秀的男人還是看上了她？
如果她真答應了李彥廷，這個孩子又該姓什麽？
姓章，還是姓李？
或者，姓高？
腦海中閃過了高華的影子，章小媛想起了當初高華求婚時的情景。
沒有浪漫的氣氛，沒有鑽戒，可當時，高華求婚的時候，她開心得就像要飛到天上一樣。
可惜，幸福並沒有在她的身邊駐留太久。
她不禁有些害怕，她會再一次曆經這樣的傷痛。
“我到了。”
到了章小媛家門口，章小媛還是沒有怎麽看李彥廷，急急忙忙下了車。
“別走太快。”李彥廷擔憂地看著章小媛匆忙離去的身影。
“嗯。”
章小媛低著頭急步走著，直到此刻，她的心還是無法平靜。
聽到身後李彥廷開車離去的聲音，她才稍稍鬆了口氣，正想拿鑰匙開門，卻發現門口的台階上坐著一個人。
“啊。”章小媛被嚇了一大跳。
“小媛，是我。”
是江琳的聲音。
章小媛輕拍了拍胸口，心有餘悸：“江琳，你怎麽坐在這裏？”
“我在等你。”
章小媛聽出江琳的聲音明顯帶著壓抑的哽咽。
昏暗的路燈下，她的臉色也是一片慘白。
“怎麽了？”章小媛直覺出事了。
“小媛，我、我成殺人凶手了——”江琳說著，直接抱住了章小媛的肩頭低聲哭泣，“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章小媛這回真被嚇到了：“江琳，你說什麽？什麽殺人凶手？你在說什麽啊？別嚇我——”
江琳已經流淚滿麵了。
“走，我們進屋再說。”
章小媛忙扶著江琳進去。
章永承見章小媛和江琳回來，不禁感到奇怪：“咦，小媛，你不是跟彥廷去吃飯了嗎？”
林宜看到江琳臉色不對勁，眼睛也紅紅的，不禁拉起老伴的手：“吃完了飯就不能回來啊。走，進屋睡覺了，我困了。”
章永承詫異地看了林宜一眼：“現在才幾點——”
“我說睡就睡了。”林宜強拉著章永承進了房間。
“進房再說吧。”章小媛讓江琳進了自己房間，又給她倒了杯熱水，“不要急，慢慢說。”
江琳深深吸了口氣，平複下心情，然後將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當江琳說完，章小媛完全呆住了。
她沒想到，這一晚上會發生這樣多的意外。
早知道，她就不跟李彥廷去吃飯了。
不僅讓自己多了一份煩惱，也讓江琳碰上了這出意外。
“我該怎麽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算我再恨李珊珊，我也不想傷害他們的孩子——”
江琳的無助讓章小媛心痛萬分，她伸手攬過江琳的肩，輕聲安慰：“江琳，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就無法改變了。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麵對現實。”
“我要怎麽麵對？”江琳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江琳，你還愛著戴皓，所以，你現在才不敢麵對。”章小媛輕聲歎息。
江琳沒有反駁。
章小媛說的並沒有錯。
她不敢打電話給戴皓，更加不敢麵對戴皓。
她不怕李珊珊怨恨她。
她是怕從戴皓的眼睛裏看到憎恨和討厭。
看著無助而迷茫的江琳，章小媛隻能輕攬著她的肩給予無聲的安慰。
她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了。
為什麽會這樣呢？
她們好不容易生活了一段平靜日子，竟又被殘忍地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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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小媛打通了戴皓的電話，她覺得自己應該跟戴皓談一談。
章小媛來到見麵餐廳時，戴皓早就已經來了。
他形容憔悴，眼中也是毫無神采。
章小媛不禁懷念起以前的戴皓了。
章小媛記得第一次見到戴皓時，第一次看見的，就是他眼中的光芒，那麽自信飛揚，那麽地神采奕奕，可現在的戴皓，比起剛認識的時候，明顯滄桑了許多。
“來很久了嗎？”
章小媛在戴皓對麵坐了下來。
“沒多久。”戴皓勉強笑了一下。
“李小姐現在沒事了吧？”
戴皓搖頭：“她情緒很低落，什麽東西也不肯吃。”
章小媛歎了口氣：“江琳並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戴皓眼中閃過一絲痛苦，“我知道江琳不是那種人，她不會故意推珊珊——就算她再恨珊珊，她也不會拿孩子出氣——”
聽了戴皓的話，章小媛不由感到了一絲欣慰。
幸好，戴皓還是了解和信任江琳的。
江琳並沒有愛錯這個男人。
“江琳現在不敢見你。”
戴皓抬起頭：“她怕我恨她？”
“嗯。”章小媛點頭，“她還是很在乎你的。”
“我知道。”戴皓隻覺得自己心痛得無法呼吸。
那天江琳臉上的無助和驚慌還曆曆在目，但當時，他根本無暇顧及她了。
“你要找她談一談嗎？”章小媛問。
戴皓輕搖了搖頭，神情痛苦：“我不會再見她了。”
章小媛一怔：“為什麽？”
“我答應了珊珊，不會再見江琳。”
“我很明白李小姐現在的感受——”章小媛苦笑。
將心比心，如果真有人害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就算那個不是故意的，她也會怨恨那個人一輩子吧？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戴皓深吸了口氣，抬起頭：“我想，我會離開上海。”
“和李小姐一起？”
“嗯。”
“打算告訴江琳嗎？”
“你幫我告訴她一聲吧！”
章小媛看著戴皓眼中那無法掩飾的痛苦和無奈，不禁替江琳和戴皓感到難過。
其實，他們兩個人還是彼此相愛的。
隻是，相愛的人，未必能相守在一起。
“那好吧，我跟她說。”
此時章小媛還不知道江琳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她總是故作堅強，可自己比誰都清楚，江琳的內心其實比誰都敏感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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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琳雖然不敢麵對戴皓，卻去見了李珊珊。
江琳知道章小媛約了戴皓見麵，便來到了以前她和戴皓所租的公寓，她知道，李珊珊現在一定是跟戴皓住一起。
看著那扇熟悉的鐵門，江琳伸出手，去遲遲沒有按下門鈴。
她和戴皓曾在這棟公寓裏渡過了一段快樂美好的時光，可現在，公寓還是這棟公寓，但裏麵的女主人卻已經換了。
江琳深吸了口氣，按響了門鈴。
不一會兒，門開了，果然是李珊珊開的門。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但精神似乎還好。
李珊珊似乎沒料到江琳會來，先是愣了一下，即而沉下臉，眼睛裏寫著**裸的怨恨和冰冷。
“你來幹什麽？”
“我是來說聲對不起的。”江琳硬著頭皮直視著李珊珊的眼睛。
雖然她並不是故意的，雖然她也怨恨著李珊珊，但孩子畢竟還是因為她而流產了。
無論怎樣，一條小生命總是無辜的。
可惜，麵對她的一片真誠，李珊珊並不領情。
“對不起？江琳，你的對不起還真值錢，可以抵上我孩子的命。”
字字如針，刺進江琳的心頭。
她知道李珊珊此時還在氣頭上，隻能忍住疼：“不管你接不接受，這句對不起，我還是要說的。真的對不起。”
驕傲的江琳，朝李珊珊低下了頭。
她並沒有看到李珊珊眼中閃過的那一絲得意的神色。
“說完了，你可以走了吧？”李珊珊無情地下逐客令。
江琳也知道自己再說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了，她轉身就要離開，誰知李珊珊在身後加了一句：“其實，從另一個方麵來說，我還是要謝謝你的。”
江琳一怔，不禁停下了腳步。
“戴皓本來是不肯跟我結婚。雖然我懷了他的孩子，他也願意負起這個責任，但他卻不想因為責任而跟我結婚。不過，現在他已經決定要跟我結婚了。因為你傷害了我，而他要替你彌補這個傷害，永遠地跟我在一起——”
江琳呆怔在那裏，一時間無法消化這個消息。
身後的李珊珊卻是越發的得意：“我們馬上就要一起離開上海了，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所以啊，江琳，我除了恨你之外，也是要謝謝你的。我雖然失去了孩子，卻得到了戴皓。”
後麵李珊珊說了什麽話，江琳已經沒有心思再聽下去了，她加快了腳步匆忙離去。
直到江琳的身影離開視線，李珊珊才大笑出聲。
她的目的總算達到了。
她就是要江琳心痛。
心痛得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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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琳不知道是怎麽回到家的。
李珊珊的話就像平地驚雷，把她故作堅強的心炸得支離破碎。
原本以為，李珊珊有了戴皓的孩子，戴皓順理成章肯定跟李珊珊在一起，肯定會娶李珊珊，可她萬萬沒想到，戴皓並沒有這樣做。
難怪那晚問戴皓，他和李珊珊的事時，戴皓眼中的神色很複雜。
那個時候，她完全沒有問戴皓以後想跟李珊珊怎麽樣，她一廂情願地認為戴皓會選擇李珊珊，於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離婚。
也許，她錯了。
如果那時她選擇跟戴皓一起麵對，而不是選擇放手和逃離，可能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吧。
不過，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戴皓和李珊珊將要離開這座城市了，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
想到這點，江琳就覺得心口陣陣撕裂的疼痛。
也許，這一次，她會徹底失去戴皓了。
心中實在壓抑地難受，江琳打通了章小媛的電話。
她知道章小媛跟戴皓在一起，她忽然很想聽聽戴皓的聲音。
“喂，小媛，你、你還跟戴皓在一起嗎？”
“喂——喂——江琳嗎？”
章小媛那裏好像有些吵雜，信號也不太好。
“我聽不清你在說什麽？”
終於，章小媛手機的信號清晰了。
“喂，江琳，現在沒事了。你剛才說什麽？”
“沒什麽。”也許是天意吧，江琳並沒有再問，而是換了個話題，“你那裏怎麽那麽吵？”
“哦，在街上，我正準備回家。”
看來章小媛已經跟戴皓談好了。
江琳苦笑。
章小媛沉默了一下，才說：“戴皓說，他要走了。”
“嗯。我知道。”
“你知道？”章小媛很意外。
“我剛去找過李珊珊了。”
“她沒為難你吧？”
“是我害她丟掉了孩子，我應該說對不起。就算被為難，也在情理之中。”江琳自嘲地笑。
“我回來再說吧。”章小媛歎氣。
“嗯。好。你小心點。不要忘記自己現在是個大肚子。你直接回家，我現在去你家吧，你不要再來回跑了。”
“我知道了。”章小媛心底升起一股暖流，就算江琳自己再不開心，也在為她操心。
章小媛站在街口攔的士，可等了半天，也沒有招到一輛。
正著急，身邊忽然停下了一輛紅色的敞篷車。
“嗨，章小媛，好久不見。”
敞篷車裏的女人跟章小媛打招呼。
女人看起來二十五、六歲的模樣，長相清秀，臉上畫著淡淡的妝，漂亮而精致。
聲音有些熟悉，五官也有些熟悉，可章小媛一時間就是想不起來這個女人是誰。
“怎麽？幾個月不見已經認不出我了嗎？昨天不是還在跟我哥哥吃飯嗎？”女人微笑。
“李宛合？”
章小媛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她完全認不出李宛合了。
記憶裏，李宛合總是一副濃妝豔抹，嬌豔動人的模樣，沒想到，幾個月不見，她轉眼就變成了一名清秀小佳人。
“去哪？我載你一程吧。”李宛合看了章小媛的大肚子一眼。
“好。謝謝了。”章小媛很自然上了車。
“什麽時候回來的？聽你哥哥說，你在外地散心。”
“玩累了就回來了嘛。”李宛合又看了章小媛的肚子一眼，“孩子什麽時候出生？”
“還早呢。現在才六個多月。”章小媛微笑著回答。
“是嗎？”
章小媛看著李宛合的側臉，忽然覺得人生真的很奇妙。
如果被江琳知道，一定又說她不可思議了。不僅搭上了“前任小三”的順風車，還跟她這麽平靜地閑聊家常。
“聽我哥說，你開了家童裝店？”
“嗯。生意還不錯。”
“倒是挺會算的，以後你孩子可不缺衣服穿了。現在孩子的衣服比大人都要貴。”李宛合感概。
“是啊，現在孩子的東西都貴。而且小孩長得快，沒幾天衣服就不能穿了。當時我和江琳就是考慮到這個，所以開了家童裝店。又方便自己，又能糊口。”
“看來你還挺有經商頭腦的。而且，也過的不錯。”
“那你呢？你過的怎樣？去了少地方，肯定玩的很開心吧？”
“是去了不少地方，不過，風景看多了，其實也都差不多。也談不上什麽開不開心？”李宛合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了一絲複雜，“隻是想把以前一些東西忘掉而已。”
“是該忘掉。人總不能一直緬懷過去的。”
李宛合轉頭看了章小媛一眼：“你呢？你也全把過去忘記了嗎？”
“我想是吧！”章小媛笑了，然後又認真看了李宛合一眼，“你現在這樣打扮，很漂亮，也很適合你。”
“是嘛，謝謝。”李宛合還沒想到有得到章小媛的讚美，心情愉悅的同時，對章小媛也產生了由衷的欽佩和感激。
“你真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
章小媛失笑：“有什麽與眾不同的。還不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
李宛合也笑了：“難怪我哥會被你吸引。如果我是男人，也會看上你的。”
李宛合說的這麽直接，讓章小媛臉頰微紅了一下：“我和你哥，其實隻是普通朋友。”
“可我哥不那麽認為。我第一次見他對感情的事那麽認真。”
章小媛不說話了。她想起了昨晚所發生的事。
不一會兒，章小媛的家到了。
章小媛走下車。
“謝謝。”
“舉手之勞。”李宛合正要開車走人，忽然又喚住了章小媛。
“章小媛——”
“嗯？”章小媛回過身。
李宛合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我希望你不要因為我，而拒絕我哥。”
章小媛笑了：“與你無關的。”
“那就好。”李宛合輕輕吐出一口氣，“你是第一個讓我哥動心的女人，我真不希望他第一付出就沒有結果。”
丟下話，李宛合開著車揚長而去。
章小媛心頭也是一片彷徨，她還真不知道該怎樣答付李彥廷。
“小媛——”
她回過神，就看見江琳已經在門口等她了。
“你怎麽不進屋？”
“我也是剛到，剛好見到你回來，就沒進去了。”江琳看了眼剛才李宛合離開的方向，“剛那女人是誰，看著有點眼熟。”
“李宛合。”
江琳吃了一驚：“是她？”
“嗯。她變了很多吧？”
江琳看了章小媛一眼：“也隻有你才會這麽平心靜氣地麵對‘前任小三’。”
章小媛笑笑：“走吧，我們進屋再談。”
進了屋裏，江琳就坐在章小媛房間裏發呆。
章小媛給她倒了杯熱茶，然後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你真不打算去看看戴皓了？”
江琳苦笑著搖頭：“沒聽說過嗎？相見不如不見。反正他也要走了，而且，他也不想見到我吧，如果他想見我，又何必托你來跟我告別？”
“戴皓他並沒有怪你。他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說，你不是那種會拿孩子出氣的人——”
江琳聞言心中一陣感動，她想笑，眼角卻傳來了溫熱的濕意：“他是個傻瓜。”江琳微微一頓，“我也是個傻瓜，我當初就不該這樣輕易放棄。”
話音剛落，江琳就忍不住痛哭失聲。
“小媛，我真的好難過。真的好難過！”
章小媛輕拍著江琳的背，無聲地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