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後……

玄奘法師西天取經,途徑一片荒漠,迷失了方向,正行走間,見一個身穿青袍之人,看起來不到三十歲,好似雕像一般站在大漠沙丘的頂端,眼望北方一動不動。一頭老狼,足有牛犢大小,雙眼血紅,渾身的毛都快掉光,趴在那人腳邊,也是一動不動。

玄奘頗為驚奇,仗著膽子上前問道:“施主是何人?為何在此?”

那人幽幽說道:“我在等一個人……”

“等誰?”

那人搖了搖頭,“我也不知,她今生到底姓什麽,到底叫什麽,但是她每次轉世,我都要看她一眼。這是她第七次轉世啦。”

“你是佛祖嗎?怎麽知道她一定會路過此地?”玄奘不以為然。

那人哈哈大笑,“我不是佛祖,我是妖孽。嗬嗬,她前兩次轉世,恰逢戰亂,因此全都不得善終,而我找她又太辛苦,所以在她第三次轉世,快要死的時候,我找到了她。她死後,我給她體內放入了我的小指,叫她體內有我的血,這樣她以後每一次轉世,我就可以知道她身在何處。如果她有危險,我也可以及時相救。”

“現在是太平盛世……哪有什麽危險?”

那人笑道:“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看現在是盛世,可能轉過年來,就如大漢一般分崩離析,世間的事,誰又知曉?”

玄奘又問道:“這裏是何地?”

那人道:“樓蘭!如今隻剩下一片荒漠啦。”

“那你還要等多久?”

那人豎起一根手指,“一直等。”

直到第二天黃昏,那人所說的人也沒出現,可他卻依舊不吃不喝,隻是站在那裏。玄奘心中悻悻,問了那人去西天的路,便匆匆走了。

玄奘翻過了兩處沙丘,見前方便是一處綠洲,玄奘大喜,正要往前趕,忽然看到一乘小轎吹吹打打地往南而來。正在納悶的當口,忽然斜刺裏殺出一隊馬賊來。一個個黑衣蒙麵,十幾匹烈馬將那轎子困在當中。為首之人大喝道:“無極門掌印使者在此,要抓這新娘回去,供奉教主陳瑕!”

那些轎夫嚇得四散奔逃,丫鬟、婆子跑不動嚇得跪地求饒,卻換來馬賊一頓鞭子。正要抽刀殺了兩個,以儆效尤,玄奘趕緊過來勸說:“你們光天化日,膽敢強搶民女,難道西域沒有王法不成?”

那匪首正要殺人,玄奘趕過來不是自己找死,眼看著手起刀落。

“住手!”跟著就聽山坡上一聲狼嚎。隻見之前那青袍怪客,腳踏著一把寶劍,淩空飛來,下麵是一匹怪狼,踏著黃沙追趕,卻不及那怪客速度快。

那怪客眨眼便至,擋在轎前,冷冷問道:“你們是無極門的人?”

為首的馬賊怒道:“知道還敢擋我生意?你不要命了嗎?你武功再高也要當心大漠第六鬼降罪於你!”

那怪客哈哈大笑,“真是好笑,我倒要看看陳瑕怎麽降罪於我!多年不來西域,想不到你們無極門已經淪落到這種地步!真他娘的,無法無天了!”

馬賊怒道:“哼,放屁,在西域諸多門派屬無極門最大!你居然敢口出狂言?”

原來自檀石槐死後,鮮卑再度四分五裂,直到後來,拓跋珪建立北魏,這才又再度複興,靠武力征服的天下終究難以維續。隨著鮮卑解體,西域也陷入動**,無極門受此牽連,隨之分裂為兩派,直到隋唐已經換了一波又一波的掌門、教主,雖然全都供奉陳瑕,可兩個門派彼此征戰,互相都想得到對方的秘籍,為此打得不可開交,這與當初陳瑕所想的狀況,已經大不相同。再加上兩派的武功非同小可,漸漸地無極門的後人,在西域一帶稱王稱霸,盡幹一些搶男霸女、蠱惑人心的勾當,其行徑竟然與當年的通天教無甚分別。隻不過崇拜的偶像由巫仙換成了現在的陳瑕而已。

一眾人把那怪客圍在當中,一個個抽刀拔劍,甚至有的人還拿出毒蛇來,“小子,識相的滾遠點,要不就加入我們無極門。不然就對你不客氣了。你輕功高,了不起嗎,我等可也不是他娘的吃素的!”

那怪客心中惱怒,“我倒要去見一見你們的教主,問問他認不認得我!”

眾人哈哈大笑,有人道:“我們掌門乃是神仙,你想見就見?”筆趣閣書吧 www.shuoba.net

“我天天都能見!”話音未落,眾人就覺得眼前一花,所有人的兵器全都被那怪客一劍斬斷。跟著他雙掌齊揮,一冷一熱兩股真力同時發出,那些馬賊紛紛倒地,這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再不敢停留,逃也似地跑了,才跑沒多遠,那匹巨狼又衝咬一陣,任他們箭弩齊發,射到那巨狼身上,它也不死,嚇得一群馬賊直跑出去三十多裏,屁滾尿流,連頭也不敢回。

那怪客冷冷一笑,“無極門!陳瑕!我呸!早晚我把你們全平了!哈哈哈!”

玄奘隻覺得這人瘋瘋癲癲,卻又正氣凜然,頓時多了幾分親近之感。

轉回頭來,那花轎的轎簾早已掀起,新娘子花容失色,蓋頭掉了,珠釵也亂了,可那模樣依舊俊俏,對著怪客翩翩下拜,“多謝壯士相救,小女子感激不盡。”

一旁還有新郎官,也跟著跪地磕頭。

那怪客將二人攙起,對那新娘微微一笑,抱拳拱手,“不必客氣,都是我欠你的……”說完吹了聲口哨,叫了聲“虎牙!”

那巨狼便向他飛奔而回。

他又回頭望了新郎官一眼,“這小娘子不錯的,你可不要對不起她,要是我知道你三心二意,我饒不了你!”這句話把那新郎官說得莫名其妙,隻是此人實在霸道,語氣中有種說不出的威嚴,他吞了下口水,不敢答言。

那怪客又攬過玄奘的肩膀,“小和尚,你不是要去天竺嗎?我認得路,我帶你去!”

玄奘心道:你才多大,居然叫我小和尚?“你是不是瘋子啊?天竺好遠的。”

那怪客笑道:“靈山再遠,心中一念也就到了。”

他抓過玄奘的手臂不由分說,迎著夕陽,瀟灑而去。

玄奘問道:“你真的是瘋子吧?走得這麽急!”

“我不是瘋子,我是傻子!”

……

“天竺真的有佛祖嗎?”

“天竺沒有佛祖,佛祖就在東土。……走吧,走吧。”

“你在等的人,等到了嗎?”

“已經見過了,挺好!”

……兩人一狼,漸行漸遠。那新娘望著他的背影,不知怎麽,心中酸楚,仿佛在夢中與他曾相會過無數次,可每一次卻都記不得夢中的情境。

她隱隱覺得,自己一定認得他,可偏偏就是什麽也想不起來,他是誰,他要去哪裏,他為什麽這麽怪?一概不得而知。隻是那莫名的傷感縈繞心頭,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仿佛與他的一麵之緣,竟抵得過與自己新郎十幾年的兩小無猜。

新郎官見她癡癡地望著,便抓住她的手,問道:“芊芊,他真是個怪人,一定是瘋子。”

叫做芊芊的新娘,卻癡癡地站在原地,依舊向夕陽的方向望著,久久不肯移開目光,心中暗想:“他不是瘋子,他是那個傻瓜!”也不知為什麽自己會這樣想,卻又好似觸動心底最柔軟的所在,叫她憐惜,叫她不舍。

新郎問道:“你在看什麽?他已經走遠啦。你看他,笑得那麽瘋。還說不是瘋子?”

新娘流著眼淚,喃喃說道:“可他的眼神,好哀傷啊……”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