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蘭,西域三十六古國之一,去長安六千一百裏,漢代西出陽關第一國,也是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自漢武帝時張騫出使西域,樓蘭對漢稱臣,後改名為鄯善,遷都扜泥城。
陳睦見那石碑上寫的明白,不由得心中一動,“樓蘭遷都已近百年之久,沒想到荒廢成這個樣子。”
轉念一想:大漠風沙如刀,曾經的繁華之地竟敵不過百年的變遷,換做是人,想必也是如此。自己空有神僧舍利子,縱然可以長生不死,但又豈能留得住與萍妹的那些廝守歲月?
他見懷中的妻子已然氣息全無,竟然在懷中靜靜死去,那腹中胎兒定然也隨著母親去了,心中萬分悲痛,他抱著妻子款步走到一處避風的所在,又將身上的征袍解下,鋪在沙地上,將銀萍的屍身在上麵平平放好,喃喃說道:“萍妹,你等一等,我定然救你回來。”
寒風從屋頂吹過,好似鬼域的低吼,嗚咽作響。陳睦抬頭忘了一眼頭頂的破洞,終於狠了狠心,向天禱告:“若是萍妹死而複生,我陳睦寧願把性命交給你。”
說完,陳睦盤膝而坐,吸了一口滿是沙塵與血腥味的空氣,再把這口空氣一直壓向腹中,丹田處一股熱流由下自上而起,猛然間小腹一片光明,裏麵不知何物,不過鵪鶉蛋的大小,爍爍放光,將五髒六腑也照得如水樣通透。
那東西緩緩上移,陳睦隻痛得渾身抽搐,卻依舊把它向上逼去,他知道時間過去這麽久,神僧舍利子已經在腹內入肉生根,化為內丹,現在把它硬生生逼出來,定然牽扯得體內肝腸寸斷,但是為了摯愛之人,這些痛苦,卻必須承受。
舍利子所經之處,便要衝破器髒,帶著許多的說不清也道不明的血管、筋肉,一起向上湧,把五髒六腑也撕扯得千形萬狀,然後再重新恢複如初。隻要舍利子在體內,陳睦就不會立即便死,除了淳於炎之外,沒人知道能置他於死地的方法,盡管如此,這個過程卻絕非常人能夠忍受。足足一個時辰,陳睦才將神僧舍利子吐出體外,而此時的陳睦覺得靈魂仿佛已經被抽空了一般,夜涼如水,寒風凜冽,他的汗水卻已經把外衣濕透。
緩了一緩,他才將妻子衣服解開,抽出彎刀,在她腹部切開了一個小小缺口,輕聲說道:“萍妹,你現在不能吞噬此物,我也隻能如此,你千萬不要怪我。”
說著話,他顫抖著將舍利子頂在妻子的傷口處,用最後一絲真力將它緩緩按入。那舍利子再沾鮮血,立即光芒暴漲,直把女人裏麵的情況也照得一清二楚,骨骼、胎兒、乃至於胎兒的血肉也一覽無餘,其間奇麗的肌紋隱約而現,舍利子入腹,激**得腹內水影**漾,千古奇景,簡直聞所未聞。
隨著銀萍一聲嚶嚀,那胎兒竟然也被舍利子神光所感,本來已經胎死腹中,此時有意無意地**了一下小手。
陳睦這才放下心來,放棄神僧舍利子,換回她們母子二人的性命,這個決定實在是太對了。隻是到了這個時候,陳睦自己卻再也堅持不住,一口鮮血噴出,抓著銀萍的手,趴在了她柔軟的腹上,人事不知。
他雖然倒下,銀萍卻悠悠醒來,隻覺得腹中疼痛,猶如翻江倒海一般,所有的力氣似乎都在向下使去,迷迷糊糊中隻聽得一陣陣嬰兒啼哭之聲。她已經不知是魂歸地府,還是尚在人間,但那嬰孩的哭聲在寒夜裏卻分外響亮。51筆趣閣 www.51suxiu.com
忽覺胯間暖暖的似有一物。一彎月牙從屋頂的破洞裏探出頭來,她才陡然驚覺,借著月光望去,不禁失聲痛哭,原來腹中胎兒已在這患難流離之際出世了。她急忙抱起孩兒,還來不及驚喜,小腹便又突然一陣劇痛,這次珠胎暗結,竟然是懷了一對。
她本就體質過人,又有神僧舍利子助力,糊裏糊塗中又產一子。良久之後,恢複意識,望著一對雙胞胎,喜極而泣,那兩個孩子一模一樣,全都眉清目秀,難分彼此,但哭聲在這如鬼域一般的樓蘭城裏,回**不休,生命力何其頑強?
銀萍用彎刀挑斷臍帶,將兩個孩子貼心報在懷裏。她一次生兩子,本來已經極為虛弱,但一見到兩個孩子,頓時便有了莫大的力氣,掙紮著爬起,扯過身下的袍子,將兩個孩子裹住,再見陳睦麵色慘白,自己的腹部有一處刀疤,便已經知道,是丈夫把他的以後的壽命全都拿來救了自己與孩兒,再想到孔雀莊已經被夷為平地,自己家破人亡,銀萍不禁悲喜交集,忍不住隨著兩個孩子一起,放聲大哭。
大漠的冬,今年來得特別早,陳睦再次醒來之時,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隻見漫天的鵝毛飛絮,黃沙也被白雪覆蓋,天與地,仿佛在一夢之後從金甲換成了銀裝。盡管冷意逼人,卻給他一種重生一樣的感覺。
銀萍躺在他的身邊,後背靠著他的手臂,陳睦猛然驚坐而起,“萍妹,萍妹……你別死……”
銀萍回過頭來,甜甜一笑,“小聲些,孩子剛剛睡下。”
陳睦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你們沒事就好……”猛一抬頭,不禁眉頭緊鎖,“萍妹……”
“怎麽了?”
陳睦又緩緩地搖了搖頭,“沒什麽……你把孩子抱來我看。”
原來適才陳睦通過舍利子,看到妻子腹中胎兒,當時隻有一子,卻不知什麽原因,銀萍居然生了兩個兒子。陳睦把兩個孩子打量一番,分辨不出有什麽差異來。一來是一家人大難不死,二來,畢竟是喜得貴子,陳睦雖然覺得驚異,也並沒有如何多想,也許昨晚重傷,意識模糊之際,看錯了也是有可能的。
他猶豫了一下,將其中一個孩子的小指咬下一截,那孩子痛得大哭,他這一哭,惹得旁邊熟睡的另一個也跟著放聲嚎啕。
銀萍驚道:“哥哥,你這是何意?”
陳睦望著屋頂的飛雪,歎道:“人生在世,哪能世事如意?這兩個娃娃出生的太不是時候,險些害了你我的性命,有些劫數終究是要經曆的,我咬斷他們的手指,便是應劫。血流了,劫數滿了,他們才能平安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