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天,盛意都沒搭理陸驍。

男人不能慣著,他倒要看看,姓陸的什麽時候才肯主動找他說話!

結果等了一下午,後座始終安靜的和隱形人似的,一點動靜也沒有,到了晚自習,陸驍居然直接沒來,盛意氣了個半死,跑到陸驍座位上,埋頭用馬克筆在他桌麵上畫了個漆黑的大王八。

晚上回家,他寫完作業猶豫再三,還是沒忍住拿手機給陸驍發了微信:

-萬事勝意:你晚上幹什麽去了?

結果直到睡前都沒等到回信,盛意氣的把手機一扔埋頭睡了。

第二天早上他拉著臉,準備到學校當麵興師問罪,結果左等右等陸驍居然沒來。陸驍雖然經常翹晚自習,但早上還從來沒遲到過,盛意有點納悶,待下了第一節 課還沒看見陸驍的影子,終於按捺不住地跑到辦公室問老袁去了。

“哦,陸驍啊,”老袁端著他的大陶瓷缸子喝了一口茶,說,“他請假了,說家裏有事,估計三四天後回來。”

盛意愣了一下:“這麽久?什麽事兒啊?”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不過陸驍這孩子挺有主見,說落下的課回來後會補。”老袁說,“到時候你把各科筆記借他看看。”

盛意應了一聲,心不在焉地走了,直到回到教室仍有點魂不守舍。

陸驍不主動找他說話,不回他消息,就連請了那麽長時間的假,都沒透漏給一句給他。

盛意以為自己會生氣,會憤怒地連環發消息質問,但他看著後麵空****的桌椅,心裏卻突然彌漫上一股濃濃的疲憊、酸楚和委屈。

上輩子和這輩子,陸驍對他的態度,簡直是天差地別。

而他不得不承認,他接受不了這種巨大的差別。

從重生後第一次猝不及防的相遇開始,從陸驍看見他卻波瀾不驚地移開目光、像完完全全在看一個無足輕重的陌生人開始,他心裏就一直憋著一股火氣。

陸驍不該是這樣——他分明該滿心滿眼都是他,時時刻刻注視著他,認真聽他說每一句話,不管他再任性再無理取鬧,都會用旁人不曾聽過的溫柔語氣縱容地哄他。

設計那個《複仇計劃》,目的當然是報複陸驍,但隻有盛意自己知道,除了報複,他心底其實還藏著一絲無法為外人所說、甚至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偏執念頭——

他想讓陸驍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他身上來。

他討厭陸驍恨陸驍是他的事,但陸驍的眼裏,必須隻有他一個!

可現在……他看著空****的後座,慢慢咬緊牙關。

陸驍居然不理他了。

一點也不在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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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青城幾百公裏外的G市港口,唐楷、夏輝、陸驍並七八個成年男性打扮成普通旅客的模樣,三三兩兩地分布在碼頭上,等待下一班輪渡到位。

褲兜裏的手機震了一下,陸驍掏出來看了一眼,是條新微信。

-萬事勝意:老大,你還要我嗎QAQ

旁邊的唐楷不經意看了一眼,笑了:“人小同學這兩天給你發了這麽多消息,怎麽不回人家?”

每條都看,看了又不回,有時候還反反複複掏手機看屏幕,心不在焉的。

陸驍沒說話,按滅屏幕,把手機塞回褲兜。

唐楷心裏多少有了數,笑了笑沒追問,眯眼看了下時間,正色低聲道:“還有八分鍾。待會看見陳金別輕舉妄動,立刻給警方報告位置。”

陸驍:“我明白。”

三年前,G市街頭出了一起極其惡劣的故意殺人事件,一男子酒後無故對一路過青年拳打腳踢,遭到反抗後怒氣大發,竟掏出一把水果刀把青年生生砍死了。

男子殺人後逃離現場,後被警方查出身份,原來是G市隱藏的黑惡勢力的一員,先前已有多次□□燒的犯罪記錄。但陳金跑得快,為人又狡猾縝密,逃到外省三年都沒被抓獲歸案,警方曾發布懸賞,對提供有價值線索的人民群眾獎勵人民幣十萬,對提供重要線索並協助抓獲的,獎勵人民幣三十萬。

唐楷人脈廣,消息通,偶然一次在青城發現了陳金的蹤跡,從此就暗暗盯上了他。後又悄悄追查許久,才得到了一個準確度較高的消息:陳金等人今天會乘船返回G市。

“姓陳的肯定不是一個人回來,而且估計會有同夥接應。”唐楷皺著眉囑咐,“這些人都不是善茬,大概率藏著家夥,咱們隻是協助,拖住他們就行,千萬別上去拚命,聽見了?”

他這話和陸驍說好幾遍了,畢竟來幹這事兒的就陸驍一個未成年。唐楷其實有點後悔,覺得不該讓陸驍趟這渾水。

但那小子渾身硬的要命,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唐楷也拿他沒辦法。

他還想再說什麽,眼神卻陡然一凝——

萬頃碧波上,一輪白色的遊輪遠遠現出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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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一中這兩天在籌備校園藝術節。

藝術節不像元旦晚會那麽有意思,組織的節目大都是詩朗誦、□□色歌曲什麽的,學生都不怎麽感興趣。但因為教育局的領導要來參觀巡視,所以藝術節的氛圍不能少,校園裏很快拉起了各種顏色的動員橫幅,宣傳欄那邊也找了幾個會畫畫的同學,負責畫一些和藝術節有關的宣傳畫。

盛意就被老袁指派過來做苦力了。

青城一中建的氣派漂亮,連宣傳欄都比別的學校大好幾倍,要填滿實屬不易。盛意和其他幾個同學商量了商量,決定一人包一個板塊,自行設計繪畫。

這方麵是盛意的特長,做起來沒什麽難的,就是費功夫了點。他花了整整一個下午把巨大麵板的下半部分畫好了,上麵太高夠不著,明天得帶個凳子來。

第二天上午盛意吭哧吭哧地把自己的凳子搬來了,爬上去開始著手畫板塊上麵的部分。但宣傳欄太高,他站在凳子上還是得抻著胳膊畫,一個小時過去,手臂就酸的有點受不了了。

他往旁邊看了看,發現右邊的同學已經畫完了於是打了個招呼:“同學,我能用用你的凳子嗎?”

右邊的男生把自己的凳子搬了過來,見盛意把兩個凳子上下疊放在一起,說:“這樣不太穩吧?”

“沒事兒,”盛意說,“我還有一點就畫完了。”

男生:“我幫你扶著。”

“那太好啦!謝謝!”

盛意動作利落地爬上去開始畫,沒過多久,卻微微有些走神。

陸驍走了已經三天了,他給對方發的十幾條信息全部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陸驍是不是真的徹底厭倦他,再也不想理他了?

盛意抿了抿唇,看著自己筆下漸漸完工的作品——

是一匹原野上高大剽悍的駿馬,體態流暢雄健,鬃毛隨風飛揚,雖是一副靜態的畫,卻仿佛讓人看到它奔跑時的迅捷矯健,意氣風發。

好像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擋它前進的步伐。

那陸驍呢。

他還會回來嗎?

他是真的隻請了幾天假,還是像上輩子高考結束後的那個暑假,說走就走,從此就杳無音訊了?

盛意垂下睫毛,遮住眸中神色。片刻後他重新抬眸,似乎想好好欣賞一下自己的作品,右腳稍稍往後退了一步,卻好像忘了自己正踩在高高疊起的凳子上——

“哐啷——”

“!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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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醫院。

盛意躺在病**,右腳打了石膏高高吊起,整個人動都不能動,看上去好生淒慘。

“你說說你,”盛懷明坐在旁邊,心疼的直歎氣,“怎麽就那麽不小心?畫個畫都能摔下來!”

“我這不是太投入了嘛。”盛意哼哼唧唧,“爸,腿疼,給削個蘋果吃。”

盛懷明瞪他一眼,一邊削蘋果一邊說:“你這腿還得疼一陣子呢。小腿骨折,怎麽也得兩三個月才能好利索。幸虧沒嚴重到動手術,不然更有你受的!”

盛意乖乖挨批,接過削好的蘋果:“爸,幫我把手機拿過來。”

盛懷明又瞪他:“玩什麽手機!吃完趕緊休息睡一覺。”

他撒嬌:“疼的睡不著,我就玩一會兒。”

盛懷明拿他沒辦法,隻好把手機遞給他。

盛意拿過手機,打開照相機,哢哢衝著自己打著石膏纏滿繃帶的腿拍了兩張,打開微信給某人發了過去。

這回微信那邊終於有了反應,而且幾乎是秒回:

-LX:腿怎麽了?

盛意慢慢打字:摔斷了。

又問:你什麽時候回來?

-LX:今晚就回。在哪家醫院?

盛意看著那四個字,啃了一口蘋果,垂下眼睫輕輕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