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看著眼前的陸驍, 突然覺得有些陌生。
他褪去沉默內斂的表象,第一次在盛意麵前顯露出某種攻擊性和侵占欲,好像上輩子那個成年男人的靈魂驟然蘇醒, 一瞬間占據了麵前這具少年人的軀殼。
盛意沒來由地有些害怕, 淚眼朦朧說:“你放開我……”
一向對他忍耐縱容的陸驍卻無視了這句話, 不僅沒鬆手,反而更緊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以至於皮肉處都有些發疼了。
“盛意, ”他又問,“你把我當什麽人?”
“朋友, 兄長, 或者僅僅是一個能為你提供護佑的‘老大’?”陸驍說,“如果是這樣, 我為什麽要因為看見你和別的女孩在一起就吃醋?”
盛意嘴唇發顫, 被眼前男生高大的影子籠罩著, 一動也不能動。
“你不是小孩了,有些言行舉動意味著什麽不會不明白。你想讓我和其他人保持距離,想讓我聽你的話, 想讓我一直看著你哄著你,我都能做到。”陸驍說。
“但你要給我為你做這一切的資格。”
盛意身體重重一顫,心鼓如鳴, 兩耳鼓膜瘋狂躍動,幾乎能聽見四肢百骸血液奔湧的聲音。
陸驍定定望著他,強硬的神色中帶著一股近乎偏執的認真:
“我有的不多, 但什麽都可以給你。”
“——隻要你一句話。”
所有喧囂霎時遠去, 這一刻, 盛意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陸驍是什麽意思, 他怎麽會聽不明白。
他曾經幻想過這一時刻,本以為自己會欣喜若狂,會得意萬分,會振奮於自己終於實現了長久以來的計劃和目的,然後迫不及待地說出一連串甜言蜜語,哄的對方更加死心塌地。
可他試著張了張嘴,卻發現到了這一刻,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他是喜悅的,甚至因為這份喜悅控製不住自己熱烈的心跳,以至於全身都在發麻戰栗。可這股喜悅卻並非因為複仇的痛快,並非因為眼睜睜看著陸驍落入圈套的得意——
而僅僅是因為,陸驍那些話語本身。
挖坑的人自己跳進了親手製作的陷阱,盛意在這一刻終於不再自欺欺人,麻痹自己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複仇和演戲。
重生後第一次見麵時下意識的包庇、看到他和別的女孩在一起的怒火和妒忌、故意把腿摔傷隻因怕他一去不複回、連夜從國外飛過來隻為給他準備曾經忘記的生日驚喜……
是演戲嗎?
都是假的嗎?
可笑他一直以來打著複仇的幌子,偽裝出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卻閉著眼睛捂著耳朵不敢承認,他所做的一切,其實是因為心底的另一道聲音——
是不是我對你好一點,這次你就願意留下來?
不會走,不會再隨便離開我身邊。
盛意咬住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胸腔疼的喘不上氣,心口滿是羞愧和自厭,為他自己的軟弱卑微,為他的不爭氣。
陸驍看著沉默不語隻顧流淚的男孩,眸色一點點黯下來。
心口不知是什麽滋味,或許沒有太過失望,因為早就提前做好了準備,從沒敢妄想過什麽。
最開始意識到心動的時候隻想遠離,因為明白差距太大,注定不會有什麽結果。後來在G市收到那張纏滿繃帶的照片,所有疏遠閃躲的念頭一瞬破碎,他連夜趕回他身邊,明白了什麽叫不舍和心軟。
可就算這時他也沒產生過什麽過界的念頭,隻想著能待在他身邊看他笑看他鬧就夠了。他願意護著他走過一段旅程,直到不再被需要的那天。
如果唐楷知道他這種想法,估計會罵他長什麽不好非長一身聖母病。他也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麽窩囊的時候,一個愛發脾氣愛任性的小孩,竟能讓他落到這種地步。
可那個小孩真的太任性了。
他分明決意不越過那條線,那對方卻不知是真傻還是裝癡,偏要一次次挑釁一次次撩撥,給他期望給他幻想,把他本來就不是堅不可摧的意誌打破一點再一點,直到裂縫遍布轟然倒塌,生出再難以遏製和回頭的貪婪與妄念。
所以他不再忍耐,直截了當地問對方要一個資格。
……然後,得到了答案。
陸驍閉了閉眼,他鬆開男孩兒的手腕,抬起他的下巴,給他擦了擦滿臉的淚痕。
這事怪不得盛意。他年紀小心性未定,或許隻是覺得新鮮好玩,也或許是生了一些心思卻不願意徹底走上那條路,無論是哪種原因,陸驍都能理解。
隻是……
“以後別再無緣無故招惹我了。”
盛意粘著淚珠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怔怔抬頭看他。
陸驍:“我也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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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周六下午回來,盛意沒再出門。
他甚至連自己的臥室都沒出去,回來就睡覺,晚飯也沒吃,隻是捂著被子在**躺著。
沈織來敲了兩次門得到的回複都是“沒事”,她很擔心,又怕問的次數多了惹盛意心煩,隻能下樓問盛懷明:“意意這是怎麽了?生病了還是心情不好?”
“他要是生病得折騰個天翻地覆,不會讓人閑著。”盛懷明頗有經驗,頭疼地歎了口氣,“這又是不知道和誰鬧脾氣了。”
沈織皺眉:“那你上去勸勸他?”
盛懷明搖頭:“這孩子最能鑽牛角尖,自己想不開,別人怎麽勸也沒用。先讓他自己待會兒,等晚點時候我再給他送點吃的上去。”
沈織沒辦法,隻能歎氣答應。
周嘉樂仰頭看看二樓禁閉的房間,小聲問:“我能去哄哄哥哥嗎?”
盛懷明笑了笑,揉揉他的頭:“可以。等你哥哥從屋裏出來你就去哄他,好嗎?”
周嘉樂懂事地點了點頭。
屋子裏,盛意沒睡著,隻是捂著被子在發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楓葉小區回來的。隻記得走的時候陸驍沒攔他,沒哄他,也沒像往常一樣去送他。
對,陸驍說“別再來招惹我”,大概以後都不會哄他了。
盛意咬咬牙,鼻腔像感冒似的又酸又堵,喉嚨裏隱隱發出像小動物似的輕微哽咽聲。
他怎麽就這麽沒出息啊?
他喜歡誰不好,為什麽偏偏喜歡上陸驍?
那明明就是個白眼狼,上輩子的結局擺在那裏,他重活一次如果夠聰明,就應該立刻躲得遠遠的,不要和對方扯上任何關係。
可偏偏他沒骨氣,忘不了放不下,非要眼巴巴地往人家跟前湊,妄想能馴服那匹狼。
可狼就是狼,骨子裏就是冷的,無論再怎麽捂,大概也捂不熱乎。
盛意猛地從**跳下來,走到書桌旁拿起筆筒裏插著的兩隻小泥人。一隻皮卡丘,一隻小黑貓,都是陸驍送他的。
他把泥人往地上一摔,又狠狠踩了兩腳,重重喘息著在原地站了半晌,又突然蹲下把泥人撿了起來。
小泥人已經扁成凹凸不平的一片,眼睛鼻子錯了位,上麵還印著拖鞋底的花紋。盛意愣了一會,笨手笨腳地在泥團上捏了捏,本意是想讓它們恢複原狀,可卻越弄越糟,直到小泥人變成兩團髒兮兮的泥巴團,再也分辨不出原樣了。
盛意眨眨眼,看著手心兩團泥巴,眼淚“啪嗒”一下掉下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致就是意意認清並承認了自己的內心,可又因為上輩子的誤會,心懷芥蒂沒法立刻和陸哥在一起。
陸哥則是誤會了意意的沉默和猶豫,以為他所有的撩撥不是真心,沒打算真的和他在一起(討要名分失敗後萬念俱灰罷遼)
當然,他倆現在不能在一起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盛意沒滿十八,JJ不讓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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