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白本帥為何讓你放棄?”
直到徐適才發出靈魂拷問,徐羽才從勉強從震驚中醒來。
明白了,徹底明白了。
大夏皇族與皇甫家關係相當莫逆。
與皇帝本人,恐怕也是超出想象!
之前無論是得罪東宮還是相府,都拘禁在一定程度上,還能利用二者本身的矛盾。
可得罪皇甫家,是否意味著得罪皇族,得罪皇帝?
若真是如此,大夏將再無他的立足之地!
放棄,才是當之無愧的最佳選擇。
徐適沒說錯,的確是在救他!
“呼。。。”
良久過後,徐羽將胸口濁氣一吐而盡,沉悶感稍稍舒緩了些。
“徐帥,皇甫。。。醉仙樓的酒,品質如何?”
徐適並未回答,而是眉頭緊鎖,露出了極其失望之色。
“你還不放棄?”
利害關係講得如此明確,還要掙紮?
這與送死何異?
這分明是不識天時!
逆天而行,必將滅亡!
徐羽豈能不懂這個道理,但還是堅決的搖了搖頭。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
“夠了。”
徐適失望透頂,不願再聽這些廢話。
“你自去送死便是。”
徐羽還是第一次見徐適發火,不由得後背一涼。
他很清楚徐適的好意,心中也很感激,更明白直麵皇甫家意味著什麽。
可他也有不能後退的理由!
“徐帥,請聽我一言。”
徐適充耳不聞,已是懶得理會的態度。
就等關飛回來,立刻離去!
徐羽深知時間緊迫,隻得硬著頭皮開口。
“我聽聞鎮北軍抵禦鮮奴多年,為大夏守護疆土,立下不世之功!可朝廷非但不感念功德,獎賞將士,反而不斷縮減開支,恨不得鎮北軍早亡!”
“我鬥膽請問徐帥,如此情況下,鎮北軍還能支撐多久?”
質問擲地有聲,鏗鏘有力,可徐適仍是無動於衷。
徐羽無奈,隻得再度大吼。
“明知最終結局必敗無疑,徐帥可曾想過放棄!”
“大膽!”
徐適勃然大怒,瞬間抽出腰間佩劍揮了過去。
刺啦!
看著飛速襲來劍刃,徐羽嚇得不知所措,可仍咬緊牙關止住腳步。
劍刃越來越近,恐懼襲遍全身,徐羽為防止身體下意識後退,死死閉緊雙眼。
殺吧!
寧死也不後退半步!
多了許久,痛感沒有傳來,徐羽緩緩睜開雙眼。
劍刃仍懸於眼前,卻停了下來。
瞬間鬆了一大口氣。
賭對了!
若想置之死地而後生,至少要有麵對死亡的勇氣與態度!
“我之於皇甫逸,何嚐不是徐帥之於鮮奴?”
“哼!”
徐適怒哼一聲,極其不屑。
“本帥是國事,而你是兒女私情,豈能相提並論?”
徐羽搖搖頭,不置可否道,
“不,都是向死而生的勇氣!”
徐適雙眼微微眯起,卻沒有反駁。
徐羽繼續開口道,
“徐帥明知廟堂何意,明知沒有後援,卻要以一己之力硬抗鮮奴一個國家!如此英勇霸氣,我深感敬佩!”
“如今,對我而言區區皇甫逸之患,難道能與鮮奴相比?”
徐適這才側目,可不是感動,而是鄙夷不屑。
剛要開口,徐羽搶先道,
“我自是不能與徐帥相比,可心中這份堅定,自認為能與徐帥比肩!”
徐適冷冷道,
“你憑什麽?”
徐羽怒指向西,朗聲道,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雖流程緩慢,征程多艱,可這黃河之水,何時放棄過東奔大海?”
徐適精神一震,終無法再鎮定。
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喜怒不形於色,是徐適作為統帥對自我的要求。
今日遠離鎮北軍大營,與徐羽獨處,才難得放肆發泄,將憤怒表現在臉上。
可也是這次宣泄,再讓他麵對震撼時,難以再表現出淡漠。
這句話,真是說到了徐適的心坎裏!
他不正是這黃河之水,憑一己之力硬抗鮮奴,守護心中所謂的抱負!
流程緩慢,征程多艱,辛酸苦辣!
廟堂的放棄,群臣的背棄,來自敵人和自己人的雙重刁難,徐適從未放棄。
拚盡全力,也要守住岐州城這最後一絲國土!
這麽多年來,沒有一人懂他,就連軍中將校都勸他放棄。
若非自身威望震懾,鎮北軍縱然不被鮮奴擊敗,也定然會分崩離析。
這麽多年,徐適很累,從內到外疲憊不堪。
兩鬢間的斑白,便是最佳證明。
對外有敵人虎視眈眈,對內有各種刁難,還有唯一兒子的身體。
徐適已經麻木了,從未期盼著有朝一日能有人理解他。
形勢危急並不在乎,心中早已做好馬革裹屍的結局!
沒想到,今日遇到了最懂他的人。
大夏上千萬人,廟堂百官,竟不如一個毛頭小子!
何其可悲?
強如徐適,心中也不禁有些悲鳴。
“黃河之水,真能全部入海否?”
徐羽很想點點頭,堅定不移的告訴徐適,可以。
那樣的話,自己硬抗皇甫家,便有了充足的理由。
可徐羽不想撒謊。
對於徐適,他從內心表示敬佩。
廟堂昏庸,徐適卻能舍生忘死,拚盡全力保國土不失,何其雄壯!
真可謂英雄!
“長河日夜不息,仍無法改變流程緩慢,征程多艱,人生之艱難比起長河更甚!”
“江河之水總有入海之時,而人生之誌卻常常難以實現,令人抱憾終身。。。”
徐適被深深觸動,沒落的低下頭。
“既如此,你為何執著?”
“執著是因為心中有信念!”
徐羽表現得恰恰相反,昂首挺胸,十分激昂。
“事不做,才必不可成。若做,未必不可成!”
徐適收回長劍,微微低下的頭重新揚起。
這一刻,徐羽在他心中的形象,徹底改變。
“你認為,本帥能否實現心中抱負?”
徐羽笑笑,毫不客氣道,
“在此之前,必敗!如今有了我,事可成!”
徐適也笑了,有些輕蔑,有些不屑,也有些欣慰,總之,嘴角確實揚了起來。
不屑與輕蔑,是對徐羽的盲目自大。
將他扔到戰場上,必被鮮奴鐵騎踩成肉泥!
可目前鎮北軍的問題並不在戰場,而是在後勤補給。
最大的難題,是錢糧!
可徐羽展現出來的能力,恰好彌補這一大短板。
戰場有他徐適就夠了!
看到希望,才是欣慰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