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六章 追 逐

且不說柳一眉心情不好,便是那幾個膳堂燒飯做菜的道人也是愁眉苦臉,一副死了爹娘的表情。昨日自告奮勇前去騎獸棚的道人不知是跑了還是死了,音訊皆無,既不回來告知一聲,也不傳個話來,這萬一照顧不周,周青來尋麻煩,豈不自找苦吃。人家現在是得意門生,哪裏還能得罪。幾人食不知味,等到午後,又派個火頭道人前去探個消息。那道人去了半日,麵色發青的回來,驚恐的道:“騎獸棚沒人,張麻子一定是跑下山還俗了!”把所見所聞告之一遍,最後道:“周青問起,我們怎麽交代?不如也跑吧。”幾個道人一商議,這幾年損公肥私也攢了些積蓄,既然留下也無意思,不如下山快活,於是晚飯也不做了,紛紛打點行李,也不告辭,都溜下山去。偌大一個膳堂,到了開膳時間,涼瓢冷灶,煙火俱無,三清殿的弟子才發現火頭道人們不在了。事情傳到陸文甫那裏,陸文甫隻道這幾個道人對自己有成見才不辭而別,害怕這事傳至玉虛宮長輩那裏而受指責,索性不去深究,輕描淡寫的道:“願去者去,願留者留。要問紅塵富貴,趁早不在此地。”把幾個看門掃地的道人好言慰問了一番,充實到膳堂。那幾個新進道人有此肥差,自然感激涕零,實在不明白那幾個前任放著這般好事不做,卻到亂世之中闖**,真是舍本逐末。

等得幾個新來的火頭道人把飯菜弄好,已是夜間了。數百個三清殿弟子早就腹內饑餓,一窩蜂湧上,便是不合口味也隻能將就。

膳堂一番變故,騎獸棚更是無人打理,欄裏的群獸挨不住整日饑餓,撞欄嘶鳴吵鬧起來。巴文吉卻在這時來到騎獸棚。群獸見有人至,才稍微安靜下來。

巴文吉背著包裹,行色匆匆,徑至猙獰獸欄前,見方仲不在,便至周青所住的木屋門前,輕聲道:“方仲,巴師叔接你來了。”連叫了數聲無人答應。巴文吉推門一看,屋內也是無人。巴文吉嘀咕道:“夜間了還上哪裏去。”

遠處樹叢一個女子聲音道:“文吉,那孩子接到了沒?我們快走吧。”巴文吉掩上屋門,幾步縱到樹叢,說道:“那孩子不知何處去了,我們再等一等。”樹叢後白衣一閃,一人現身出來,正是那白裳仙子梅玉茹。梅玉茹焦急的道:“現在不走要等到什麽時候?那孩子不接也罷,我們走吧。”說到‘我們走吧’時,已是一臉的乞求。巴文吉堅定的道:“不行,那孩子留著也是受苦,與其被趕下山去,不如我們帶他遠走高飛,有我照顧,也算對得起薑師哥了。”梅玉茹眼圈一紅,哀怨的道:“你為他人著想,卻不為我著想。我隨你遠走天涯,難道是為了別人?”巴文吉語塞,隻得道:“再等一等,如不見方仲,我便與你離開此地。”梅玉茹道:“隻怕你說話不算數,隻是要等。”巴文吉道:“隻等一個時辰。難道這都等不及?”梅玉茹淡淡一笑,柔聲道:“都已等你這許多年,你說我等得還是等不得。”巴文吉伸臂挽住梅玉茹,道:“我便知你最是體貼我的了。”梅玉茹把頭斜靠,溫情的道:“看上你這粗人,不知要糾纏我多少心思,浪費我多少癡情。”二人相擁,柔情蜜意,渾然忘記了隔牆有耳。

“好一個郎情妾意!隻不知二位陶醉其中,卻有多少人為此惋惜懊惱、傷心落淚。”聲音清亮,從數丈外發出。巴文吉與梅玉茹駭然回頭,隻見錢文義從暗處走出,背負雙手,一臉肅然。

巴文吉冷眼瞥視錢文義,沉聲道:“你來幹什麽?”錢文義道:“眼看有人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上不能尊師重道,下不能對同門子弟,你說我來幹什麽!”巴文吉道:“你想告發我。”錢文義搖頭道:“在下不是告發你,而是要阻止你!”巴文吉冷笑道:“隻怕你沒這個本事。”往前一站,把梅玉茹掩在身後。

錢文義不理巴文吉的虎視眈眈,卻對梅玉茹道:“梅師姐,你這樣一走,對得起誰來?”梅玉茹在巴文吉身後麵色煞白,咬唇不語。巴文吉怒道:“錢文義,你若識相趁早走開,你我還是好臉看相,不然,休怪我無情。”雙拳一握,便要動手。梅玉茹一把拉住,哀求道:“我們快走吧,別人之事自有別人去理,你我之事難道還聽旁人的麽?如再不走,等有人來,便真的不好走了。你真的忍心我從此一生孤獨,與你天涯各別麽!”說到動情處,不禁淚眼朦朧。巴文吉心頭一軟,重重歎息道:“我們走!”拉著梅玉茹往後便走。錢文義麵色一寒,冷冷的道:“仙苑名花終究不過還是凡花一朵,就算栽在了神山仙境,也成不了靈芝仙草。梅師姐甘墜紅塵,落入情障,太讓人失望了。”反手從背後取出長劍,喝道:“你們不能走!我要押你們去見掌教真人!”從後追趕。

巴文吉回頭見錢文義追來,罵道:“你如死鬼,陰魂不散,滾開了!”衝著錢文義就是一掌。錢文義祭劍飛空,縱身一躍,在空中跟隨。梅玉茹驚道:“他這般跟著,遲早被人發覺,如何是好?”巴文吉四處一望,沉聲道:“我們到崖底去,那裏古樹參天人跡罕至,便於藏身。等得甩脫此人,再走不遲。”帶著梅玉茹在樹叢穿梭,往崖底跑去。該處崖底正是兩峰夾一溝所形成,玉仙峰與玉虛峰之間。兩峰的路途為深崖所隔,原本是隻能從玉虛峰之蟠桃園和玉仙峰之瑤台走通,除非是背著人禦劍飛空來往與兩峰之間,而這又是昆侖所不許。姬雲袖黑夜乘著紅鸞鳥來接方仲,也正是為此。

崖底之上,常年雲霧繚繞。巴文吉與梅玉茹一入叢林,錢文義失去二人蹤跡,隻得落下地來。本是黑夜,雲霧一遮月光,更是難辨。錢文義站在一株大樹之上,喝道:“巴文吉,你藏頭縮尾,非大丈夫所為,有本事出來與我較量一番,勝了我,隨你往哪裏去。”話聲傳出,無人應聲。錢文義等了片刻,又大聲道:“梅師姐,小弟一向敬重於你,把你看作冰清玉潔天女下凡,豈知你早就與巴文吉有私情,甚而私奔,你可知我有多麽傷心失望嗎。你為一己之私,置師門恩情昆侖重托於不顧,可有一絲愧疚?你回答我!”

四周靜悄悄如無人一般。

“我知你們在此,勸你們迷途知返,未為晚矣。此事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隻要我等守口如瓶,還可如往常一樣。梅師姐,你可考慮清楚,這一走,便是叛門出教,再非昆侖弟子,你當年宿願,竟成泡影。”

話聲一落,一群夜鳥驚飛!遠處樹叢有人怪笑道:“昆侖弟子好稀罕麽!?在我眼中,如同狗屁!”黑暗中火光一閃,一人瞬間移動,已站在錢文義大樹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