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明月心(五)

普玄看著雨中山色,心中莫名一動。眼前的山雖然不高,但樹蔭蔥蔥霧氣盤旋,前臨大河背靠群山,至少在風水上來說是個藏風聚氣的好地方。

船夫道:“今日就歇在這裏了,快找個避雨的地方躲一躲。”既然這裏有個荒廢的碼頭,自然就會有人家,可惜從這裏往山上看去,卻什麽也看不清楚。

普玄道:“我們順著這條小徑往山上去。”

另外二人自無異議,跟著普玄踏著腳下碎石,逐漸往山上走去。小徑蜿蜒曲折,因為無人走動,有數處地方已徹底為青草遮沒。走了沒多久,普玄即看見眼前出現一處較為平坦的地方,當中有一座已經倒塌的石像。石像的下半身還在,依稀看見是個女子身影,周圍散步著無數碎石。而在石像之前更有一隻大石爐歪倒在一旁,爐內都已長了雜草。

船夫看著那損毀的石像道:“莫非這裏的人祭奠山鬼,而這山鬼卻是個女的?”

普玄道:“山民供奉山鬼倒也不奇,卻沒見山民把山鬼當作菩薩般立在這裏。不過看這石像,倒像個端麗的女子。”

船夫笑道:“道爺不是想要捉女鬼麽,這便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如今就有現成的女山鬼給你捉,就看道爺抓不抓得住了。不過可惜的很,這女鬼的上半身打破了,看不見容貌,若隻是身材好,而麵目醜陋,那還不如抓一隻猴子扔泉水裏變美人當老婆。”

在石像身後不遠處,終於有一間木屋出現在三人眼中。雨色之中的屋影寂靜沉悶,灰黑的顏色沒有一絲光彩,甚至讓人感到有些害怕。

船夫急於避雨,走過去舉手敲門,咚咚的聲音響過,聽不見有任何回聲。

定觀道:“早就荒廢了,哪裏來的人。”

船夫道:“這叫打草驚蛇,萬一女鬼在裏頭,知道我們來了,就會先避一避,否則我們這樣一推門,若這女鬼含冤而死,往往還留著她死前的模樣,被我們見到了,豈非嚇得半死。我趙家屯這種事經得多了,不管有人無人,都需先敲一通門。”

定觀道:“原來是敲給鬼聽的。”

三人站在門外,外麵的雨越發的大了,屋簷掛下來的雨水已匯成無數水線。

船夫用力一推門,木門發出嘎吱吱的聲響,這門外麵雖然沒有門栓,裏麵卻似乎頂著什麽東西,推起來十分費力,卻又不是一點都撞不開。普玄和定觀二人上前幫忙,三人合力同時一推,門後麵嘎嘣一聲脆響,一根關門時自然靠在門後麵的木棍頓時折斷,大門咣當一聲往裏麵打開。

一陣涼風吹過,夾帶著無數雨滴,打在三人臉上,讓人不自禁的渾身一寒,透著門開之後的光亮一看,隻見這屋內擺放著許多陳舊的桌子,上麵許多靈牌,密密麻麻的足有數十個,在這黑漆漆的屋內,灰塵遍地,殘破的蛛網四處都是。門開之後,一股渾濁之氣從屋裏吹出。

船夫見到這麽多死人牌位,頓時嚇得麵色煞白,驚叫一聲,掉頭便走,也不管外麵還在下著大雨了。普玄和定觀也嚇了一跳,但他們二人見過的事多得很,不要說隻是幾十個死人牌位,就算這屋子裏真躺著幾十個死人,二人大不了也隻是感到疑惑和吃驚而已,,還不至於嚇得手足無措掉頭就跑。

普玄仔細觀看這些牌位,發現已有些年月了,上麵的字跡雖然褪色,卻還能夠辨認,姓劉的、姓李的、姓張的各不相同,並非同一家族之人。

普玄道:“隻是幾個靈牌而已,且看這模樣已不知多久無人來祭奠了,這船家就嚇成這樣。”

本以為那船家跑出去叫幾聲就安靜下來,誰知那叫聲愈發淒慘了,似乎真見了鬼一般,普玄怒道:“這個廢物空長了一副好身板,卻這般膽小,師弟,你去把他捉進來,再亂叫就敲暈他的腦袋。”

定觀應允一聲回過頭去,突然身子一震,癡癡看著遠處。

普玄見定觀那異樣模樣,立刻便知有事發生,他急忙回轉身軀,往前一看,隻見在那細雨紛飛之中,船夫半跪與地不停地磕頭,而在他的前方便是倒塌的石像。

石像之上,一襲紅色長裙正順著石壁掛了下來,在雨中隨風飄**。

紅色的裙擺在那船夫的眼前飄來飄去,卻看不見雙足……

敵地科遠鬼後察所月太情冷

常聽說厲鬼好穿紅衣,怨氣難解便胡亂殺人,如今在船夫麵前的,難道就是那穿紅衣的女鬼麽?她來無影去無蹤,不知何時就站在了這石像之上,或許這石像便是她本人,她便是此地的山民供奉的山鬼。

船夫連頭都不敢抬,但一股讓他感到害怕的氣息卻十分無誤的落在了身上,讓他雙膝發軟,根本興不起逃走的念頭,隻想哀嚎求饒。

忽的那紅色裙擺一動,從半截石像之上騰空而起,緩緩飄至船夫頭頂。

雨水如有神智般從紅色身影旁悄聲而落,沒有沾濕她身上衣衫分毫。

船夫渾身發抖,有心爬起來就走,但明知那‘女鬼’在頭頂,又哪來的勇氣去抗爭,此時心中突然又想起那兩位道士來,當初雇傭他的船時自己便說這山裏有鬼,兩個道士拍胸脯說捉鬼是他們二人的那手好戲,誰知今日真見了鬼了居然連屁都不放一個。

一股冰涼的感覺漸漸環繞在船夫的脖頸之上,並且逐漸收緊,讓他的慘嚎之聲驟然消失。

船夫伸出雙手去揪扯,發覺纏繞住脖子的是一根絲帶,無論他怎麽用力,都不能扯動那絲帶分毫。被這股力量拉著,他逐漸抬起頭,首先看到的是飄擺的紅裙,再往上則是婀娜的腰肢。他想這女鬼的身材果真不錯,若是不死,應該是個美人了吧。順著腰肢逐漸抬起,從隆起的酥胸,直至潔白的玉頸,他有些不敢看下去了,剛才所見的一切都是那麽完美,為何這樣的美人最後卻做了鬼,真不知她死時是如何的不甘,那臉上定然停留著她充滿怨念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