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法旨(十)

茅山天元殿中,悲雲籠罩,沉悶之極。先前為了方仲和何盈婚事而大張旗鼓擺放的煙花火燭已盡都撤去,黑白二色成了山上最常見之物。

留在殿中的除了定觀、持寶、賴皮張等茅山道人之外,還有薑文冼、錢文義、鷂鷹王等人,至於卜夷散人、大祭酒馬武、通悔大師等連同那些前來賀喜的洞天福地中人,已俱都不在了。倒不是這些人薄情,而是事情緊急由不得太多時間拖延,紛紛趕回去處置事宜。既然佛祖座下兩位高手來了,自然佛祖也不會遠,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當這一天真的到來,還是有許多事要趕著去做。至於那麽多門派之中有沒有誰三心二意,最後投靠佛祖,也管不得那麽多。其實投靠不投靠的差別除了能夠保留一條命外,和滅門也差不多,因為此佛即來,彼道皆退,佛祖是斷然不會容忍在自己座下還有其餘門派存在的。

天元殿外匆匆走進二人,薑文冼看清來人後,愕然道:“金玉,你還未走?”

從外麵走進來的一個是離金玉,另一個是姬雲袖,二人時天玄宮弟子,照理應該隨著無念趕回天玄宮去,怎麽一轉眼又回到了茅山來。

離金玉道:“爹,師父說我們都不要跟著她回天玄宮了。”

薑文冼道:“為何?”

站在離金玉身旁的姬雲袖麵色發白道:“因為師父覺得……天玄宮恐怕已十分危險,與其回去冒極大的風險,不如先讓我們幾個留下,隻她回去天玄宮,若無事時便把剩下的弟子帶去蜀地,那天玄宮不能留了。”天玄宮自從昆侖玉虛宮被滅之後,獨自處玉女峰上,又是雪域至東土的要衝之地,昔日玉虛宮在時,自然守得東土平安,但如今天玄宮孤掌難鳴,在佛祖來臨下首當其衝,的確危險之極。無念讓離金玉和姬雲袖及幾個弟子留下,也算是早作防備。

鷂鷹王插口道:“這麽做是對的,天玄宮的確不能再待。”

錢文義道:“對方還未打來,就先自亂陣腳,為何不讓卜夷掌門連同旁人趕去守住呢。”

薑文冼道:“師弟,與其匆匆決戰,不如穩紮穩打的好,你也見識到了那佛祖座下都是什麽人了,當知對方有多厲害,而師兄我可是親眼見到那佛祖座下還有多少窮凶極惡之輩的,不要說是天玄宮,就算玉虛宮不亡,我也不敢說能一定守住。”

離夫人向著定觀:“定觀道長,普玄道長的靈堂已收拾好了麽?”

定觀癡癡道:“好了。”普玄之死,對他打擊之大,感到整個天都塌了下來,從他跟著普玄開始一直托庇於其羽翼之下,但有一天這個羽翼不在了,才知自己多麽惶恐無依。定觀除了心性不錯外,無獨擋一麵的大才,如今茅山之中的事,基本又回到了持寶道人的手中。隻是持寶道人已沒有什麽私心了,其實坐不坐茅山掌門已無關緊要,自己又何必貪圖這樣一個虛名。

持寶道人插口道:“師兄靈堂現有方公子和何姑娘在那裏,我等也想守著,卻被方公子給趕了出來。”

離夫人道:“仲兒也是性情中人,不知經過這事之後,不知成什麽模樣?”

方仲受心魔之擾一直未好,眾人都是知道的,現如今又出這樣的事,萬一方仲再次發起狂來,那可糟糕的很,不過從當時的普玄之死看,方仲受刺激後已經入魔了,但又在緊急關頭強行遏製住了自己,為何會如此,眾人也一直不明。薑文冼站起身來道:“我不放心仲兒一人留在那靈堂之中,還是去看一看吧。”

眾人從天元殿出來,往高真殿而來,如今普玄的靈堂就擺放在此處。殿外有著十來個茅山弟子守著,一個個麵色晦暗,如喪考妣,見到定觀等人後,紛紛在兩旁跪倒。定觀道:“方仲可在裏麵?”

一個茅山道人道:“啟稟三師伯,方師兄自進去後已很久了,並未出來過。隻是……”

定觀道:“隻是什麽?”

“隻是我等聽得那裏麵時哭時笑的,方師兄似乎……似乎瘋了。”

定觀怒道:“胡說。”

薑文冼和鷂鷹王緊走幾步,到了殿前一看,隻見何盈正兀自穿著一身喜服,孤單單站立在門口,色空劍已經收起,但看其落寞樣子,實難相信不久之前,她和方仲還正要拜天地。何盈聽得腳步聲響,回頭一看,見是薑文冼和鷂鷹王,那鷂鷹王倒罷了,可是薑文冼卻不同,不但是方仲極親近之人,更是血嬰之父,自己刺血嬰一劍,便是想殺其女,但若自己不還手,血嬰卻要殺了自己,這其中為難又有誰能分辨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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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盈柔聲道:“老爺子、薑伯父……”稱呼薑文冼時,顯得有些猶豫。

薑文冼道:“仲兒呢?”

何盈伸手向裏一指,說道:“他在裏麵。”

薑文冼舉步便走,何盈變色道:“他不讓進去。”

薑文冼怒道:“難道連我都不能見。”不由分說,從何盈身旁闖了進去,眾人接踵而入,到了裏麵一看,隻見有四條人影分站在一具靈柩旁邊,人人麵向靈柩,背影朝外,正是方仲身形。方仲居然在這裏麵放出了四個化身,也不知哪一個才是他的本我,這四個方仲麵色各不相同,有一人極怒,咬牙切齒,如欲擇人而噬,又有一人極喜,麵容帶笑,似乎普玄死了,能夠早登極樂是十分開心的事,而另一個人則麵容哀戚,雙目淚水漣漣,看似傷心欲絕。這最後一個方仲又是滿臉怨毒之色,似乎旁人都欠了他不知多少冤孽,必要一一報複才甘心。

眾人一闖進來,那四個方仲同時扭頭,向著眾人看過來。

薑文冼和鷂鷹王吃了一驚,正要說話,四個方仲身上同時鬼氣洶湧,接著人影一起向著眾人衝來,在離著薑文冼和鷂鷹王不足半丈之地時匯聚成一團濃密鬼氣,然後呼的一聲響,所有鬼氣如長虹吸水般收入體內,露出一名麵色無悲無喜的方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