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峰之上看著的鷂鷹王道:“方公子沒有事了麽?”

大司命道:“隻是暫時壓製住而已,若在滅六欲時也如此,定會被六欲反噬。他還要多練幾次,才可能徹底做到和六欲不分彼此。”

方仲雖然收了所有的真如化身,但卻呆呆站在山下一動不動。

大司命索性麵對著方仲又坐了下來,查看著方仲如今變化。其實就算剛才方仲收不回六欲,大司命也會出手助他一臂之力,但方仲受檀陀地藏指點,已無意之中領略了下浮屠法真正的要義,這第七條真如化身已把他六欲所含負麵情緒消減了大半,若是方仲繼續施展下浮屠,再收惡鬼煉化出下一條真如化身,並用鬼神界封印在山石土木之中,那麽他便是一個懲惡揚善的滅度之人,一個陽間地藏。

不過施展鬼神界的是檀陀地藏自己,而不是方仲,等方仲真的能夠做到這一步時,他能留在這一界的機會也就不多了。

地藏隻許在地獄之中行走,而不得踏入陽世,就算末法之時,他也隻是到陰陽界中轉了一圈,絕非沒有原因。若地藏不受此約束,還要他來指引未來佛作甚,隻需要看誰作惡便收之封印,全都放逐掉,便再沒有末法之危了。但善惡相依,放逐的惡越多,孤獨地獄的勢力便也越大,陽世之危雖解,陰世之危又來,便如今日之孤獨地獄,不但要取代十八地獄主管生死輪回,甚至還想打通陰陽兩界,超脫生死界限。任何所作所為都要適可而止,過猶不及,便會反受其害。

方仲這一站便站了許久,直至他重新醒來,又一步步回到山頂。

大司命道:“很好,你比我想得還要快一些,也許你再走幾次,就能夠達到我所期待的樣子。”

方仲喘息道:“前輩的用意我已明了,真如即我,我即真如,隻要我能完全控製六欲,方有資格滅六欲?”

大司命道:“正是。我雖然沒用成功,可若能親眼一見旁人成功,也算是一樁幸事。”

方仲道:“前輩並非沒有成功,那占據前輩肉身的二欲已經消亡,前輩口中的申姑娘也已經醒了,這樣豈不是已經六欲盡滅,按下浮屠的進境來算,前輩應該踏入鬼神之相才是。”

大司命搖頭道:“最後二欲不是我親手所滅,且本我不在肉身之中,豈能算踏入了鬼神之相?或許你還不知,這鬼神之相一到,另有玄妙變化在其中。”

方仲道:“少司命傳我下浮屠時,唯最後二相鬼引、鬼神隻有口訣,沒有說明其具體玄妙。如今想來,隻怕這最後二相不輕易相傳是故意的。”

大司命道:“你也發覺其中另有玄機?”

方仲老實回道:“並非是晚輩發覺,而是受檀陀地藏指點,才知鬼引不隻是湊全六個真如化身,鬼神之相也不隻是指滅六欲後的境界,這鬼引、鬼神之相連起來才是一門極玄奇的大法。”

大司命其實也不知鬼神界妙用,他隻是修煉到極高處後的揣測而已,問道:“什麽樣的玄奇大法?”

方仲道:“晚輩修為不夠,故而無法展示,但卻親眼看到地藏施展了一回,他把晚輩施展鬼引抓來的第七個真如化身直接封在一塊石頭之中……”方仲把自己在陰泉獄城和血食鬼王對戰時,檀陀地藏出現,直至封印血食鬼王,引來佛祖親自現身的事又說了一遍。

孫仇地仇獨後恨所孤月酷鬧

大司命靜靜的聽著,初時他還有些將信將疑,但越聽越是動容,等方仲把此事說完,大司命居然一言不發,低著頭徹底陷入沉思之中。好一會兒之後,他才長出一口氣道:“原來末法之變根源在此,佛家常言因果報應、生死輪回,果真是一絲不差。若非你說起,我尚不知踏入鬼神之相還有這等妙用,不過此法是地藏傳你的,我不會多問,你隻自己記在心中便是了。”

方仲應道:“是。”大司命明知自己懂得這下浮屠最後的一點機密,但他並未露出絲毫貪戀之色,來求方仲仔細講述,可見他能走到這一步的確有了不得的定力和資質。

方仲在山峰上休息過後,開始再一次的嚐試。他和鷂鷹王在這古怪地方待得越久,反而越熟悉這裏的環境,至少走動時已不像當初剛來時那麽吃力。

方仲如今已能一口氣從山峰衝到山下,然後六欲齊出,那六欲又圍著他忽進忽出,最後收歸體內後,再奔山峰走來。如是數次之後,大司命道:“從現在開始你便養精蓄銳,把虧空的真氣全都補足。”

方仲兀自有些心虛道:“晚輩可以滅六欲了麽?”

大司命微笑道:“原本你還不能,但有我在這裏,便足夠了。你應該感謝地藏在最後關頭讓你吸取了如此之多的鬼氣而又沒有走火入魔,如今你施展鬼附之相的話,應已踏入煉虛境界。”

方仲在被佛祖鎮壓到這裏時,為了和血食鬼王爭鬥,在陰泉獄城之中大開殺戒,的確吸收了無數鬼氣,當時並不覺得修為又得提高,隻是想有無窮的力量好不落敗而已,如今聽大司命一說,才察覺自己的修為果真又有提高,這當然要拜檀陀地藏所賜,沒讓自己徹底被血食鬼王控製,反而因禍得福的大漲功力。方仲此時若施展鬼附之相,六個真如化身疊加在一起,豈非很輕易便能突破到煉虛至境。

福禍從來相依,看來落到這步天地也不都是壞事。方仲原本和那些高手對戰時,大都仗著鬼道法和劍符合璧,即便有此二絕,修為到底不夠,若讓他單獨對戰大明輪法王這樣的人,勝負依舊難料,更不要說佛祖的遺蛻化身了。方仲的實力若單獨迎戰的話,能殺火丹童子、化鬼王,重創法王,威脅佛祖遺蛻化身,想殺佛祖或者大至善佛母、蓮花聖女,則根本沒有指望。

但那是以前的方仲,而不是滅六欲踏入鬼神之相、進而不靠鬼附就把修為提升到煉虛至境的方仲。若方仲修為再次大進,自然又不能同日而語。

大司命道:“滅六欲最好的時機,不是讓你自己去殺六欲,而是借天之手,逞天之威,你就算勉強踏入煉虛,也不會驚動雷劫,但若我施展傳功之法,把一身修為暫時灌注在你身上時,就必然會觸及天劫。這是合你我二人之力才引動的天劫,威力必定不凡,風險也自不小,你可願意一試?”

方仲道:“晚輩也是為了我好,我當然願意一試。”

大司命笑道:“其實也並非隻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我們能夠從這裏逃出生天。”

方仲道:“這和從這裏逃出去又有何關聯?”

大司命道:“這裏是孤獨地獄,若你我在這裏引動天劫,會是一件多麽古怪的事。就算這佛祖能力再大,孤獨地獄依舊在三界之中,也不可能和天道對抗。天劫一起,雷震九霄,定會打破這孤獨地獄最底下的結界,隻要我們手腳夠快,在這結界被破的刹那尋路而出,便有很大的機會重新回到上麵去。”

大司命不止想著幫方仲滅六欲進入鬼神之相,更想借著這難得的機會從地下脫身,這主意也許在方仲還沒來之前他便已想過了,隻是這裏隻有他一人,想嚐試亦不可能。

不過不管此事是為了大司命自己還是方仲,對二人都有利的事,方仲沒有理由拒絕。

方仲道:“一切但聽前輩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