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有別

大多數人都覺得方仲所言乃是異想天開,什麽凡心不死不願輪回,說到底還不是冤魂不息,流連不去,又怎麽可能繼續人世之旅,甚至修行經年呢。陸文甫冷笑道:“若這話也算說得好,那天下人都去求死不求生,做一個逍遙鬼便罷了,還修什麽道,求什麽神。”司空諒搖頭道:“你之見識膚淺無比,人有七情六欲,多少人能斷絕得了,既然有所羈絆,自然不能灑脫離世。人生苦短,紅顏易老,能有奇方延長美滿一刻,勝過曇花一現許多。剛才是哪一位說的至理名言,請往前來,在下倒要再問一問,這陰陽相合直至生生不息,又該如何索求。”

方仲走出人群,拱手道:“適才是在下有感而發,說了些不著邊際的話,若是閣下追問下去,我也無法作答。”這化為役鬼之後究竟怎樣修行經年,連醍醐老母都不明白的事,方仲更不知道,自然也就無法告訴司空諒。

司空諒拿眼上下打量方仲,驚訝於是這樣一個懵懂少年說出這番話來,點頭道:“果然是孺子可教,好,我問的話你已經答過了,現在該輪到你問我答。方才你問我那一點頭緒是什麽,我便告訴你,這人鬼殊途,越此天塹者非本堂絕技役鬼法不可,然要人鬼共處,陰陽相合,我估摸著隻有一條路,便是人鬼同修,一起得道!”錢文義聽到這裏不禁灑然一笑:“閣下自視高明,其實是愚蠢非常,人鬼根本就是陰陽相斥,不可調和,就算強行糅合到一塊,也如火裏摻水或者水裏添火,此盛彼衰,衰者泯滅,到頭來還不是空夢一場。”司空諒一翻白眼,說道:“拘泥於常理又豈是修道者所求,看你風度翩翩,也不過是累積前人所想,沒有一點新意。”把折扇一點方仲,“年少有成,即便是奇思妙想也十分難得,你不如入我門中,大家一同鑽研這人鬼同修之道,達者為師,互相借鑒,開辟一條奇徑出來。”這種公然招攬而又藐視旁人的言行頓時犯了眾怒,錢文義和陸文甫一眾昆侖弟子無不生氣,此人狂妄之極,大吹大擂,這裏是殺伐之地誰有閑情逸致和你談什麽鬼、論什麽道!

陸文甫喝道:“役鬼堂的妖法傷天害理,還指望旁人與你沆瀣一氣,純屬妄想!這人鬼之道我是不明,但你沉迷於此,早晚也是一條路,就是做那冤魂惡鬼!”司空諒冷笑道:“你怎知道役鬼法傷天害理?善惡本就難以分辨,也不在乎一個愚人如何看法。這位小兄弟,如今四處圍困插翅難飛,你要想活命就乖乖過來,我保你無事,否則悔之晚矣。”錢文義一拉方仲,喝道:“多說無益,若想服人,就拿真實本領出來,打贏了在下手中劍,任憑你處置。”方仲所見役鬼堂的人都是些邪惡之徒,自不可能憑著司空諒的一麵之詞就倒戈投降,雖然心裏頭也盼望著這役鬼法真如醍醐老母和司空諒所說,是個奇特的避世之法。

司空諒見方仲不來,搖頭歎息道:“世之俗見,多有誤人,即便有千裏之資而無伯樂之才識用,放置天下而碌碌,數不勝數。在下愛莫能助,各位自求多福吧。”本來疊著的折扇嘩的一展,露出扇麵上一個鬼頭,齜牙咧嘴十分凶惡。他把扇子往前一扇,一蓬鬼火飛出,不打人,不打天,隻燒地!司空諒連扇數扇,在昆侖諸弟子身前燃起了無數蓬鬼火,藍幽幽的十分滲人,逼著陸文甫等人往後退。司空諒的用意十分明顯,就是要讓陸文甫等人退到邀月堂那裏去。

司空諒身後那些役鬼堂弟子看見動上了手,狼嚎一聲蜂擁而上。其餘幾堂之人也一起動手,靈寶和邪奄子早就按耐不住,同時向方仲所在衝了過來。邀月堂雖在核心,可敵人卻向昆侖諸弟子殺過去,反倒讓他們有些清閑。陸文甫所率領的三清殿弟子本來人就不多,一被圍住,隻有奮力廝殺,刀光劍影之中誰也不想兩麵受敵,自然而然的背靠著邀月堂方向打鬥。各堂都有出類拔萃的人物,幾個回合下來,昆侖弟子被放倒了好幾個,陸文甫怒氣攻心,除了破口大罵外一點辦法也沒有。這群毆可不同於單打獨鬥,非大本事的人隻要落在人海之中,毫無疑問是死路一條,以陸文甫和錢文義的修行能耐,當然達不到這個境界,何況旁人不是弱手,靈寶、邪奄子、鑒花堂群芳和烈毒堂的人隨便挑一個都夠他們皺眉吃力的了,幸好化鬼王和妙夫人這些有身份的人還不曾動手,不然就是一邊倒的屠戮。在這些參與圍攻的人中邪奄子最是熱心,他的魚骨劍被方仲拿了去,急於搶回,便坐著青?鳥飛來搶奪,眼見得方仲就在人群之中,一按鳥頭,那青?鳥長長彎鉤鐵嘴往下就啄。錢文義在方仲旁邊,看見後急忙拿寶劍上撩,當的一聲,鳥嘴啄在了劍刃上,震得手臂酸麻差些脫手。邪奄子手中無劍,卻從懷裏掏出一顆獸丹,往方仲頭上便打,罵道:“臭小子還我劍來!”方仲一低頭,那顆獸丹從頭頂飛過,把身後一個三清殿弟子打了一跤,這一跤跌下,旁邊一把戒刀猛地砍來,頓時斃命。隻見靈寶叫道:“又殺一個誤撞來的,本大師想不發善心都難,一個個急著要替死。”拎著帶血的戒刀來尋方仲。

這兩人都叫喚著要殺他,把方仲驚出一身冷汗,眼見著眾弟子紛紛不支,就想上前幫忙。突聽邀月堂方向莫雩嬌聲叫喚道:“方大哥快來這裏,快點來!”衝著方仲搖手招呼,一臉的焦慮之色。方仲一想也是,就陸師伯這些人根本撐不住,自己上去也不過杯水車薪濟不得事,倒不如與邀月堂的人混在一塊還有指望。方仲忙對錢文義道:“快招呼陸師伯和各位師兄,都上邀月堂那裏去,這裏守不住了。”此刻天上地下,左邊右邊,除了前麵,隻有後麵沒兵刃來襲。陸文甫初時還說托庇於旁門之手怕折了威名,這時候那些三清殿弟子誰還顧得許多,聽見方仲一聲招呼,都自覺往邀月堂人眾那裏擠去,即便陸文甫橫加阻止也是有心無力了。

方仲衝到邀月堂眾人身邊,自有人讓開了一條路,莫雩在後陣喜道:“快坐這裏來。”方仲正要過去,忽聽身後有人喝道:“誰讓你們跟過來的,都滾回去!”聽聲音正是莫嵐所發。有人怒道:“他可以進去,為什麽我們不能進?”莫嵐道:“方兄弟是我們讓他進來,可沒讓你們也來,你耳朵沒聽清楚嗎,我妹子可是隻叫了方兄弟一個人來,與旁人無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