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十六章 相 見

馬武這話分明就是玩的文字遊戲,也真難為他說這些話臉不紅心不跳,一副理所當然。馬武又道:“是你們不曾問的清楚,老朽可是個鑽牛角尖的人,天下同名同姓者多,自然要慎之又慎……”

張道陵打斷他的話頭,沉聲道:“大祭酒不必解釋,既然這兩位道長就在這裏,何必讓人久等,還不快請來相見。”

馬武見張道陵露出威嚴之色,不敢敷衍,躬身道:“各位稍等,老朽去請二位道長來。”說罷退出了天師殿。

眼見馬武出去叫人,方仲心中也是無比激動,想到即將見著普玄和定觀,自然有無數話要說無數話要問。他們這幾年寄人籬下的生活必定不好過,何況還帶著一個孤女仙兒,不隻要照顧自己還要照顧別人,這份罪其實是方仲丟過去的,說穿了,他當了個甩手掌櫃,多少有些不負責任。可是以他當時情形,自身都難保,又怎麽能照顧旁人。所以方仲對於普玄和定觀那是既有感激之情,更有一份歉疚之意。

眾人重新落座,等了小半個時辰人都未到,方仲焦慮起來,問道:“大祭酒去了這麽長時間,怎麽還不回來?”張道陵微笑道:“這倒怪不得大祭酒,隻因二道所居之地有些偏僻,往返自然要耗些時候,各位請坐下喝茶,不用心急,等一等便是。”

張道陵茗了一口茶,又道:“當初普玄和定觀兩位道長來時,鄙人親自接待,隻因他二人是茅山門下,和我天師道頗為有緣。鄙人先父曾經收過兩個徒弟,而這兩個徒弟也未曾給先父丟臉,學有所成之後分別創立了茅山和太乙兩派,連同我這天師道,其實是一師所傳。雖然三派師出同源,鄙人其實並不曾見過家父的兩位傳人,當他們開山立派之時,我張道陵還未出世,隻是秉著昔年先父之情,也偶有書信來往。今有二道來投,自然不能拂其好意。”

錢文義心忖這張道陵也算是個得道高人了,那茅山和太乙兩派經過數百年傳承,掌門都換了幾撥,唯有這天師道一直是張道陵當家,未免也太長壽了些,何況看起來還這麽年輕。必定是那張順有心偏向,傳給自己子孫的都是有為道法,傳給徒弟的都是皮毛。按懸天真人的輩分說起,張順入門時比他高一輩,是大字排行,那張道陵作為子侄自然要低一輩,若在昆侖也勉強算是公字排行,和盧公禮周公望等人同輩。這樣一個年長之人卻比盧公禮那樣的得道之士還要童顏鶴發,旁門左道勝過了昆侖正宗的修行,真是令人難以置信。錢文義試探著道:“張天師尊父在昆侖山並不曾修得正果,雖有獲益畢竟時日太淺,未知後來又是如何開枝散葉創下這番業績,莫非真有家傳寶典不成?”

張道陵道:“鄙人一點道行豈能和貴派比較,先父創下的根基,我輩坐享其成,不過是前人種樹後人乘涼。可惜我張道陵無福得窺先父昔年偉業,還不曾明白人倫之事,就已無法盡孝。”這便是說張道陵生下來時,張順已然駕鶴西去了。錢文義頓時便想到靜恩所說的托養之事,那張道陵可是慈航靜齋的前輩高人做養母,也許這一身本事出自慈航靜齋也說不定。

殿門外終於傳來了腳步之聲,隻聽馬武的聲音道:“二位道長不必再多嘴多舌了,張天師有請自然是好事。”隻聽一個道人嘮叨道:“有什麽好事?我普玄這幾年都快成農夫一個了,莫非張天師發了善心,怕我茅山派絕了後,要送幾個大姑娘給我師兄弟兩個繼後。”馬武道:“不要胡說,大姑娘自然是沒得送,大活人倒有幾個要你見一見。”那道人道:“大活人有個屁用,送給老子當徒弟連個落腳的土地廟都沒有誰會跟你?莫非近日雨水不好,天師道裏缺糧,特意著幾個人跟我種田。”一邊說話,一邊從天師殿外走了進來。

馬武道:“普玄、定觀兩位道長覲見張天師。”

進來的兩個道人一個端端正正跪下行了一禮,一個大大咧咧的拱了拱手道:“見過張天師。”

張道陵道:“不必多禮。”其實那道人也沒誠心施禮,便即站直了腰身,猛可一眼看到邊上一個美人,喜道:“大祭酒還說大姑娘沒得送,怎麽這裏就坐著一個,嘖嘖嘖,還蠻漂亮的哦。”金**厭惡的皺了皺眉,向身旁的錢文義靠了靠。錢文義站起身來,笑道:“二位道長還記得在下麽?”那道人一怔,睜眼仔細看了看,支支吾吾道:“臉熟……臉熟……不知這位道兄怎麽稱呼?”錢文義道:“在下錢文義,曾在昆侖山上招待過二位道長,難道道長不記得了麽?”

“你……你……果然是當年錢道兄,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錢道兄竟然來了這裏,你來的正好,正要向你打聽一事……”錢文義笑道:“且慢打聽,你看我旁邊是誰。”

這說話最多的道人正是幾年不曾露麵的普玄道長,此時的他一身漿洗的發白的道袍都打著補丁,下擺上還沾著泥巴,袖口高挽,一副勞作之相,說不定還是馬武把他從田間拉上來的,還那裏像個修行的道人。普玄的身形未變,隻是發間白絲添了不少,圓臉上也多了幾條皺紋。他聽錢文義一說,對著金**笑道:“錢道兄終於是耐不住清苦,跑下山討老婆生孩子來了,我說哪裏來的花朵兒般姑娘,與你還真是般配。”金**含羞帶喜的,啐一口道:“你這油嘴滑舌的道人,誰要你說起我來了。”此刻就是瞎眼人都聽得出來那金**毫無嗔怒之心,反而有歡喜之意。錢文義尷尬的道:“道長看錯了。”普玄搖頭道:“不會錯,不會錯,我看得清……”忽地嚇了一跳,往後退一步,望著錢文義另一側道:“這小生更加麵熟,哪裏來的?”

方仲目中含淚,走到普玄跟前,說道:“方仲拜見兩位道長!”規規矩矩的向著他磕了三個頭。錢文義和張道陵都覺得奇怪,方仲何必行如此大禮。隻見普玄瞠目結舌,隨即一跤坐倒,嗓子沙啞著道:“你……你是方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