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古 怪

旁人不懂當中玄妙,而普玄和定觀都是親曆過其事的人,難怪方仲一問起仙兒去了何處,兩位道人的麵色就不怎麽好看。

普玄道:“我們住這裏沒多久便發生了一件怪事,原本一到晚上,隻要仙兒沉睡,我和師弟便取出那十盞鎮魂燈圍著她點上,一直相安無事。可是有一天晚上,我和師弟再去擺燈的時候,那仙兒居然不在了。這可把我師兄弟兩個嚇了一跳,趕緊在屋子周圍尋找,想那仙兒還小,又能跑到哪裏去。這找來找去找了半夜,一直尋到陵墓那裏還是未見著人,本以為人丟了,打算等天亮去求張天師派些人來幫忙一起尋找,可誰知就在我師兄弟眼皮子底下,仙兒卻從陵墓那裏跑出來了。我們接著她後,問她發生了些什麽事,她依依呀呀也說不清楚,隻好作罷。自從有了這一次,我和師弟也就用上了心。”

錢文義道:“圍墓成陵都是大貴之人所為,稱得上陵墓的必然是占地很廣了。想是她貪玩,進去後見著些石人石馬,覺著有趣就不想出來。”

普玄苦笑道:“仙兒若曉是得貪玩,我普玄就算是被她當馬騎也願意,可是她連貪玩都不懂,我和師弟想做牛做馬都不成。況且那陵墓外麵也無石人石馬拱衛,這裏麵到底有些什麽鬼東西,我和師弟根本不知道。”方仲道:“道長不是說進去過麽?”普玄並未直接回答方仲的問話,繼續道:“仙兒回來以後,我和師弟無時無刻不在用心。果然才隔了一天,到了晚上,仙兒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從睡夢裏頭爬起,嘴裏胡言亂語的說是去找婆婆,就這麽旁若無人似的又朝陵墓方向走,喊了她也不應。於是我和師弟就跟在後頭,看她到底往那裏去。這一路跟隨倒也平平安安,直至那陵墓處。”

錢文義道:“莫非那陵墓有什麽古怪?”

普玄道:“那陵墓看起來也絲毫無奇,周圍用山石堆砌,頂上蓋了劣土,隻有一個墓門看起來有些宏偉。那墓門上雕刻著奇奇怪怪花紋,魚蟲鳥獸無一不全,奇特的是,那墓門並未用千斤石落死,是可以開啟的。這樣一座墓葬,又不是給活人住,卻弄個可以進出的墓門,豈不是方便人家偷盜麽?我和師弟看著仙兒從墓門裏進去,到了陵墓裏頭,連忙也跟著過去。那裏頭漆黑一片,我們擔心有什麽陰魂鬼怪作祟,兩個人手上都抓著靈符順墓門一步步往裏走,可是才進去沒多遠,突然就被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摸了一下,然後便人事不知。等到醒過來,師兄弟兩個已經在陵墓外麵的草地上躺了一夜了。”方仲、錢文義等人都相互駭異的看了一眼。

定觀接著道:“當時我和師兄都嚇壞了,再也不敢進去,就想去問張天師有沒什麽辦法去把仙兒給救出來,畢竟這裏是天師道腳下,出了邪魔妖孽當然是他的責任。可正要走的時候,仙兒又自己走出來了,而且是毫發無損,精神奕奕,看起來倒比我們照顧時還好,這真是奇了怪了。仙兒既然無事,我和師兄就又領著她回來。如此這般,仙兒到那陵墓裏去的時候也是越來越多,時間也是越來越長,有時更是十天半月不見人影,可之後必然又會現身。我和師兄就心下琢磨,連鎮魂燈都留不住仙兒,她每次去又叫著說去找婆婆,那會不會……真的是婆婆的陰魂不散,躲在這墳墓裏,時不時的把仙兒叫過去陪她老人家。如果真是這樣,我們把此事告之了張天師,那豈不是害了她老人家。而且仙兒到那陵墓裏去並無一點害處,每次還高高興興出來,不鬧不吵,乖巧許多,與其如此,倒不如把此事瞞了下來,就等方仲你來了再從長計議。”

方仲這才知原來仙兒常去陵墓,而普玄和定觀阻止不了也就任其自然。方仲道:“道長上次見到仙兒是什麽時候?”普玄道:“也有十來天了,按照慣例,再過個十天左右也就出來啦。到時我和師弟準備些好吃的,也讓仙兒和你都有個驚喜。人說女大十八變,隻怕方仲你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這當年的一個小媳婦馬上就要變成大媳婦了。”普玄和定觀都笑了起來。方仲臉麵一紅,說道:“這幾年不

見,也不知還記不記得。”普玄笑得:“記得,記得,上次回來時還說呢,這夫婿哪裏去了。其實在她眼中,你走了一天是走,走了一年是走,走了十年也是走,根本不因時日長短而淡薄了相思,但記得你是她仙兒的夫婿就是。雖然她神智不清,但要想抹去她對你的記憶,這輩子是別想了。”一旁的金**笑得:“想不到小兄弟還是個早立家室的人,那可比有些人強得多了,九尺長的漢子隻知道修道修道,連百孝為先的道也不修又有什麽用,反不如小兄弟看得開。”百孝為先無後為大,這分明是諷刺錢文義和普玄幾個修道之人。普玄和定觀年歲也大了,對兒女之情看得很淡,可錢文義正當壯年,金**又時常說些俗世之中的事出來佐證,每每與他所受的道義相違,自然讓他心中不自在,有時候覺得金**的話看似無理卻又有理,一旁自思,難免也有些天人交戰。

忽聽門外有人朗聲笑道:“兩位道長好大麵子,貴客一來,把我這老友都甩在一邊不理了。”聽聲音正是那大祭酒馬武。普玄連忙走出屋來,隻見馬武領著兩個天師道弟子,一個人雙手托著食盒,一個人挑了兩壇子酒,而他自己則是依舊單手舉著大茶壺,笑吟吟站在門外。普玄笑道:“原來是大祭酒,快請進來坐。”馬武吩咐後麵兩個人把東西抬進來。普玄和定觀道:“大祭酒這是何意?”馬武道:“這是張天師交待的,你就收下吧。對了,那幾個昆侖高第能否為老朽引見引見。”普玄笑道:“自然當得。”轉身把方仲和錢文義幾個請出來,一一介紹名姓。

錢文義見是馬武,此人曾經故意阻擾他上山,對他無甚好感,略一見禮,並不言語。馬武上前數步,笑道:“原來還是玉虛宮弟子,久仰久仰,隻怪老朽眼界太低,不識得昆侖諸位高賢,真是失禮了。”這些人自然以錢文義為首,方仲隻能退居其後。錢文義謙讓道:“不敢,在下不過是在昆侖山上學藝,技微德薄,托庇師門而已。”馬武道:“道兄何必過謙,不知道兄能否借一步說話。”錢文義一怔,不知這馬武葫蘆裏裝的是什麽藥。遲疑片刻,往旁邊走了幾步。馬武跟過來,低聲道:“昨日上山之事是老朽的不對,還望錢道兄不要往心裏去。”錢文義覺著奇怪,難道這借一步說話僅僅是為了道個歉?錢文義道:“在下並不往心裏去。”

“那便好,那便好,不過老朽還是有個疑問要說。”

“大祭酒盡管說。”

“這個……諸位上山既然見過了張天師,不知何時下山呢?如果一時不走,不知又是所為何事?錢道兄不需誤會,老朽也隻是關心此事才隨便一問。”

錢文義眉頭一皺,這馬武問的話好生奇怪,便道:“天師是見過了,可普玄和定觀兩位道長與在下也有些交情,難得見上一麵,自然要多逗留些時候了。”馬武笑得:“原來是為了私人之誼,當然要留,當然要留。不過老朽也有一言相告,天師道和昆侖已然毫無瓜葛,道兄既然是為私誼而來,就切莫牽扯兩派之事。”錢文義道:“在下身份卑微,並不敢做僭越之事。”馬武點頭道:“好,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還望道兄言而有信,記住今日所說的話。”

普玄招呼道:“既然張天師也送了東西來,這可不是看在我普玄的臉麵,如今我就借花獻佛,宴請各位,來來,大祭酒可別顧此失彼,隻記得說話。”定觀也道:“大祭酒光臨真是蓬蓽生輝,難得今日喜事臨門,我和師兄十分高興,就陪各位小酌片刻。”眾人團聚,圍坐一塊,隨馬武而來的兩個弟子把東西擺上桌子,那食盒裏碗碟俱備,倒也想得周到。馬武拿起一個酒壇逐一給各人斟酒,別看他年紀高大,那一隻大手虯筋畢露,捉住壇底輕而易舉的給各人斟滿,而且穩如泰山,滴水不漏。普玄讚道:“大祭酒真是老當益壯,往常三元會時都不曾見大祭酒如此殷勤,今日卻為給位斟酒,真是難得,大家切莫辜負了大祭酒好意。”端起酒碗正想勸酒,忽的眼光一掃,驚道:“方仲哪裏去了?”隻見在座諸位,獨獨沒了方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