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邪 念

張道陵雖然客氣,但是普玄可不是三言兩語語便能說得動的。普玄道:“當初我和師弟來天師道,的確是避難來了,張天師能夠容留我等並且呆了這幾年,雖然並沒幫上什麽大忙,總也是相助一場,貧道十分感激。如今不想留了,哪有不放人去的道理?我和師弟可不是什麽囚犯,需讓天師道囚禁。”張道陵道:“道長言之太過了,天師道若有待客不周之處,鄙人在此先行說聲抱歉。待回去後,鄙人再擺一張酒宴向二位道長慢慢賠罪可好。”

定觀悄聲道:“張天師如此好客,還擺酒宴款待我等,這是天大福分,是不是我們還回去,吃飽喝足又養尊處優,不是挺好麽。真要在外麵顛簸流浪,反不如在天師道有好日子過。”普玄罵道:“你個蠢貨,人家養豬也是吃飽喝足,養尊處優,到頭來項上一刀,一切都償還了個幹幹淨淨。”定觀道:“張天師不是這樣的人。”普玄道:“把安危寄予人手,指望著人家良心發現善待於你,把你賣了都不知。我不管張天師會不會這麽做,我要讓別人連做這個可能都沒有,這才是自保的明智之舉。那天師道說什麽也不回去,除非你我都有立足之地,不再受製於人,那時再去瞧瞧亦不妨。”定觀諾諾道:“師兄怎麽說,我便怎麽做。”普玄不睬定觀,卻對張道陵道:“張天師這酒宴就不必擺了,我和師弟趕路要緊,若無別的事,天師請回吧。日後我和師弟想起天師的恩惠,少不得還來天師道探望一番。”張道陵微沉臉麵道:“鄙人自問德行無虧,為何二位道長就是信不過在下。罷了,既然請不動,我也不來趕你,隻是讓你走不得。”背轉身軀,攔在普玄和定觀的前麵。

普玄和定觀往左麵走,張道陵一晃身,攔在了左麵。普玄帶著定觀往右麵走,張道陵又出現在右麵,總之攔住路頭。

普玄怒道:“我看你是閑得慌,想跟貧道玩一個老貓捉耗子的遊戲了。”張道陵抬頭望天,意甚悠閑。普玄對定觀道:“你往左,我往右,看他攔那處!”二道分走左右,張道陵隻有一人,當然不好同時攔截兩人。普玄笑道:“張天師分身乏術,這回可沒法了吧。”張道陵還是悠閑如故,隻是長吟道:“上謂之圓,下謂之方,天圓地方,天道左旋!”普玄和定觀二人本來走得好好的,這時候卻一起轉向,不辨東南西北,蒙頭走了一圈,居然撞到一處。普玄驚道:“你搞什麽鬼,怎麽跑我這來了?”定觀摸了頭道:“不知道啊,我可是直走的,沒有拐彎。”普玄道:“我也是啊。”急忙再看前麵,果見張道陵袖手而立。普玄道:“定是這張天師搞鬼,不知用什麽法術讓我等迷了方向。”定觀驚道:“那怎麽辦,我們走又走不得,回又回不得,戳在這裏如何是好。”普玄氣急敗壞道:“張天師,你憑著懂一些鬼魅伎倆居然迷惑我師兄弟兩個,這和硬捉我等回去有什麽兩樣。”張道陵笑道:“這可不是什麽鬼魅伎倆,而是正宗道法,二位道長也曾觸及,難道不知麽。”普玄搖頭道:“我們哪裏知道了?”張道陵道:“剛才所施便是天字訣中的天道左旋,上下左右,以我為尊,所覆之地,天圓地方。我天師道隻有一卷天字訣,而據大祭酒所言,二位道長手中卻有兩卷,其中精奇之術必定不少,難道就沒有破開這天圓地方的本事?”普玄道:“原來是天字訣。可惜你張道陵有本事習得,我和師弟這點微末道行,宛如束手之人進了寶山,隻看得,卻拿不得。你想看我們展示這精妙本事,算是找錯人了。”

張道陵道:“二位道長何必自謙呢。今有昆侖派高賢一口咬定這你我手中流傳字訣乃是昆侖派的不傳之秘,是被人偷盜而出,現要追討回去。鄙人身處嫌疑之地,隻想搞清這字訣的來龍去脈。當初有三卷在先父手中,分傳三門,最後我天師道得一而茅山得二,太乙一卷未得,的確有些奇怪。所以我想問一問二位手上的書卷有無提及此書的來源。”定觀連書卷都未看過,隻是看普玄,普玄沉吟道:“這來源嘛……倒是真不知道。”張道陵道:“道長可看清楚了?”普玄道:“真的沒有留下什麽印記來,我不騙你。”張道陵喜道:“如此說來,更要請二位回去做個見證了,好讓人家知道,這書卷不是偷自他昆侖派的。”普玄心道自己好不容易把黑鍋扣在天師道身上,這要一回去一辯解,盧公禮和華陽門的人便都知我騙他們了,不但天師道藏著一卷,我普玄更是有著兩卷,懷璧其罪,人人來討,還有好果子吃嗎?普玄猶豫未決,問道:“張天師就是為此事才想我等回去?”張道陵道:“正是。”普玄道:“那若是書卷上寫著來自某處,又當怎樣?”張道陵一怔,說不出話來,內心深處實在是不想聽普玄說出這書卷是有主之物。普玄嘿嘿一笑道:“張天師,其實有一個辦法最好不過。”張道陵道:“什麽辦法?”普玄道:“來他個死無對證,抵死不認。他無證據又能怎樣,拖得一久,此事自然不了了之。”其實普玄卻是想讓這黑鍋一直被天師道去背,自己便安全許多,隻要張道陵真有那麽一點私心,或許就能說得動他。張道陵垂首道:“若真是來自昆侖,鄙人先前就曾說過,非我天師道之物一概不取,當把天字訣雙手奉回。”普玄聽他說的幹脆,隻道是實,心中不免遺憾,嘴裏道:“張天師光明磊落,讓人敬佩。”張道陵追問道:“那麽這書卷上寫著是昆侖道法了麽?”普玄心道我若說沒有,他要讓我回去作證,倒不如說有,忙道:“實不瞞天師,這上麵真的寫著是昆侖秘籍。”張道陵臉色大變,顫聲道:“真的是……”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什麽滋味都有。之所以如此乃是因為若這真是昆侖之物,那麽盧公禮所說不錯,張順是因偷盜而被貶,這對張道陵一直敬仰的先父無疑是英名大損,誰能料想桐梧真人是個小賊,而自己居然還一直以此為榮,人前人後誇耀!張道陵自視頗高,此刻卻覺羞愧萬分,心中落差無與倫比,一點自尊都被普玄所言打得七零八落,碎成無數片掉到地上。張道陵心念急轉,忽想:“如今隻有這兩位道人知道此事,我若把他二人殺了,奪了書卷,真的來個死無對證,抵死不認,豈不是……”張道陵名利熏心之下,竟爾心生邪念!

普玄見張道陵聽了自己一番話後發怔,尚不知危險已在目前,接著道:“你別以為隻有你會書卷上的本事,不說別人,就是前幾日來拜會過的那個昆侖小徒方仲,他就會這本事。”張道陵麵無表情的道:“他怎麽會的?”普玄道:“自然是在昆侖山學的了,這更能說明,那書卷的本事原本就是昆侖派的。”張道陵往前走了一步,語音顫抖道:“他昆侖派自有昆侖派的本事,我先父斷不會做此偷竊之事,這書卷是先父心血凝結,豈能說成是旁派之物。你……你二人拿了先父之物還說三道四,我張道陵斷不容你等出去胡說八道!”麵色陰沉,與方才判若兩人。普玄和定觀大驚失色,普玄道:“張天師……你想怎樣?”張道陵厲聲道:“我要讓你等閉嘴!”普玄驚道:“不好,張天師要行凶,師弟快跑!”一拉定觀,二人往草稞裏便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