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黨同伐異

青城派與昆侖的關係遠要比華陽門來得密切,如今見嶽光祖坐在了首位,魏中佐自然心中不服,覺得論親疏關係該當自己才是。但是嶽光祖人前顯勝,麵對強敵不卑不亢,很是掙了一番臉麵,聲望漸隆,得了司馬明空和崇妙大師的支持,魏中佐想爭也爭不過,隻得暫且作罷。

嶽光祖左右看了一眼,說道:“本座與那魔頭約定了再戰,不知各位有什麽良策沒有?”

魏中佐淡然一笑道:“隻需嶽真人親自出馬,一劍砍下那化鬼王的腦袋就是了,哪還需要什麽良策。”

嶽光祖道:“若是那化鬼王出手,我既有言在先,自當親自出馬,和他一決高下。但是此次前來的魔頭又非他一人,魏掌門不會以為這接下來的敵手,便都交由本座一人對付罷?我自問還沒如此狂妄,小覷了在座各位同道。”

司馬明空道:“那是自然不會的,若有其他魔頭出手,我與在座各位願為嶽真人分憂。”

嶽光祖喜道:“有司馬穀主此言,本座便放心了。魏掌門,到時還要你一力相助於我。”

魏中佐堆笑道:“敢不從命。”

嶽光祖又與崇妙大師和其他門派的魁首交談,言語恭順,毫無架子,對一些小門小派也是一視同仁,連白石山、清嶼島等都一一親自問候,不曾失了任何禮數,簡直過於謙卑。就算明知這是籠絡人心之舉,但禮多人不怪,他如此身份的人物,肯禮賢下士,不恥下問,給足了旁人臉麵,旁人自也對他稱讚有加。周公望在日,威嚴有餘,親和不足,靠的是昆侖餘威統領眾派,與嶽光祖比起來,自然是後者平易近人許多。連鄭元洪這等老喜歡挑人不是的人,也不得不說一句,還是華陽門比昆侖派更好一些。

一番言語應酬之後,一直沉默不語的錢文義忽道:“嶽真人,在下有一事稟告。”

嶽光祖微笑道:“錢道友請說。”

錢文義道:“此事原本是想告之周師叔知道,他既已亡故,嶽真人代為主持大事,那就隻有告之嶽真人了。”

嶽光祖道:“本座也是戰戰兢兢,不克重任,就怕有失各位所望。但是身在其位,責無旁貸,錢道友隻管說來,我定然秉公處置。”

錢文義道:“是這樣的,在我等來洛水城之前,此地先已有鄭門主等人駐守,聽他們言,早在前幾日便有大批魔教妖人伺機奪取此城,卻被他們一通殺敗,隻跑了個傳信的飛奴出去。”

嶽光祖皺眉道:“竟有此事,隻怪我等來得匆忙,沒有仔細詢問此城原有同道,差些漏記了他們功勞。錢道友提醒於我,好的很,鄭門主幾個該當好好嘉獎才是。”

遠處的鄭元洪、侯鑫等人麵露喜色,覺得好處終於要落到自己頭上來,眼見有些認識自己的同道投來欽佩的目光,頓覺顏麵有榮,腰杆子也直了許多。錢文義接著道:“倒非是功勞之事,而是此事過後不久,那魔教人馬便大肆殺來。嶽真人一定記得,我等來時早就前後探查明白,並無妖人跟在後麵,更何況是如許多人馬,根本就藏不住。那便隻有一個道理,就是這些妖人非是與我同路,他們此來,不過是想趕在頭裏,奪取此城,好教我等無立足之地。”

嶽光祖恨恨道:“果然好歹毒的計謀,若不是我們早到半日,豈不是被他得逞。”

錢文義搖頭道:“就算得逞,也不過是陷於被動,還不至於就有覆亡之禍。在下奇怪的是,那化鬼王如此興師動眾殺奔此處,他是從哪裏知道我等必至洛水城?”

嶽光祖沉吟道:“莫非這也是巧合?”

錢文義道:“隻怕太巧了些。”

錢文義所說的話大半是江誠子猜測之言,鄭元洪加油添醋一說,錢文義仔細一分析,頓覺其中果然有好大的陰謀。他的口才要比鄭元洪好許多,在大堂之上款款而談,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那話中之意誰都明白,便是大家的一舉一動早就被人知曉,聯想到各處戰事的不順利,更多了幾分佐證。

在嶽光祖兩旁的司馬明空、崇妙大師全都麵色一變,那魏中佐更是站起身來,怒道:“有人做內奸故意泄露消息!怪不得這些魔頭總是料我先機,不是撲空便是在中伏。是哪一個混蛋做出這種卑鄙之事來,被我查到,定不輕饒。”

底下眾人竊竊私語,有些人氣憤不已,有些人麵露茫然之色,更有些人互相打量,擔心那內奸就在身旁,相互猜疑之心油然而生。

嶽光祖大聲道:“錢道友提醒的極是,周高賢與大家商議要事之時,一片赤誠待人,並不想瞞著各位,誰知竟然有人泄露消息出去,當真可恨。本座雖然暫為主事,但大敵當前,卻不可不防再重蹈覆轍。魏掌門,司馬穀主,崇妙大師,三位都是德高望重之輩,當然與此事無關了,本座更是與那些魔頭誓不兩立,恨不得除而後快,絕不能泄露消息給他們知道。那麽此事又是座下各位,哪一個泄露出去的呢?”

嶽光祖目光灼灼,從左右掃過。

兩旁的人身處嫌疑,紛紛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恨殺那些妖人了。”

嶽光祖麵露鄙夷之色道:“現下自然不承認了。”

魏中佐道:“既然有內奸,我等有何安排豈不盡落敵手,甚至裏應外合,在裏麵作起亂來,這等心腹之患如何防範才好。”

嶽光祖想了片刻,喜道:“本座有個主意,就怕座下各位不服,但這也是

迫不得已而為,還要請諸位諒解。魏掌門,周高賢錯在有事必然告之各洞天福地掌門尊者,大小不論,一視同仁,本座初時也這麽想,後來才知十分不妥。小事還好,傳出去也無妨,若是大事,便保不定哪一個人又或他的門人弟子聽到了,就此作出大逆不道的事而害了大家。故此上,要絕消息泄露,首先便要知之者寡,隻有信得過的人才能與聞要事,有何決策,下位者不得有疑,必須執行。這樣一來,上下齊心,有如臂使,就算混有一二內奸,是否用心辦事,大家一眼便可看了出來,並且不虞他把旁的消息泄露出去。”

眾人麵麵相覷,魏中佐警惕的道:“嶽真人是說凡事隻有你一人作主,旁人都要聽你的話,不得有違麽?”

嶽光祖道:“本座何德何能敢如此放肆,這領頭之人自然少不了魏掌門、司馬穀主和崇妙大師。至於餘下之人麽,還是本座那句話,隻有信得過的人才能與聞要事。各位身處嫌疑之地,隻有待我查出是誰與魔教勾搭,那時自然無事不可奉告,鄙人更是要為今日擅權之罪而登門賠禮道歉,免得諸位說我以大欺小,目中無人。”

一些小門小派本就做不得主,就算與聞大事,也不過屍位素餐,一切還要聽旁人的吩咐。周公望也沒拿這些人當回事,隻是在道義上給他們留一席位,多少也算看重一分薄麵。如今嶽光祖一接手,便要打破此規,眾人愕然之下,又尋不出什麽道理來反駁,況且一個是旁聽,另一個連旁聽都不必了,相差也有限的很。魏中佐等人卻是身價高漲,成為決策者之一,比之周公望身前反而更添榮寵,自無反對的道理。這四人的小圈子一成,一時居然無人反對,嶽光祖道:“那麽就此決定了,我等有何吩咐下來時,各位絕不可推脫不去,誰要是三心二意,陽奉陰違,那定是魔教奸細,人人得而誅之。”

餘文化、錢文義等昆侖子弟心傷周公望身死,雖覺此議有些不妥,但不妥當在何處,一時也想不明白。眼見此事板上釘釘,不可更改,忽聽遠處有人道:“對呀,當真不妥。”

嶽光祖一怔,和顏悅色道:“這位道友為何說不妥,難道你有更好的主意麽?”隻見遠處一個麵目粗獷的道人,在說了剛才一句話後,頗為後悔的縮了縮。嶽光祖又道:“有話盡管說來。”

那道人正是鄭元洪,一時按捺不住說了一句,見嶽光祖問起,隻得大聲道:“適才我們幾個說起嶽真人的主意,我是不大懂的,你們說怎樣就怎樣。可是後來侯島主與江觀主說,我等尊昆侖道門為尊,就算掌教真人不曾派人來,這裏的昆侖門人也有許多,豈能沒有他們一個位置?我聽了之後,便忍不住說了這話。”

在座的昆侖門人都不是傻瓜,初時不覺得,現在一想,果然如此。這等關乎尊嚴之事馬虎不得,立時便有幾個文字輩弟子提起異議。

嶽光祖恍然道:“多謝道友提點,差些誤了大事。本座心想這主事之責遲早是會交還給掌教真人指定人選,我等不過暫代,在此之前倒真忽略了各位所求,諸位如要給昆侖的門人弟子也有一席之地的話,盡管與我說,定無不許之理。但不知除了鄭門主有此意外,還有哪門哪派讚同,都說了出來,就算有誰推舉某人,想換我下去,讓能者居之,本座也絕無怨言。”

又有幾個門派讚同鄭元洪此議,雖然周公望陣亡,但昆侖門人尚有許多出類拔萃之人,豈能不占有一席之地。還有幾個門派十分沉默,反正商議來商議去,都沒有他們什麽份。更有幾個門派卻認為嶽光祖過於謙遜,完全不必如此,隻是自己說了算便是。

嶽光祖不論誰說話都是默然點首,一副和藹之色。但是誰人支持昆侖,誰人支持自己,誰人模棱兩可,全都一一看在眼內。昆侖派裏意見也不相同,這位置是要爭的,然讓誰出來卻又犯了難,嘀咕了半天,終於推舉衛道子出來,暫為眼下昆侖門人之首。那衛道子並非他有大才,而是左右都不得罪,是個中庸之人。昆侖門人又非鐵板一塊,與其讓旁人得了便宜,不如選一個對我對他都一般的人來,誰也不吃虧。

嶽光祖幾句話一談,便知這衛道子的脾性,當下給人排張座位,但這主位無論如何是不能讓的,嶽光祖大事已定,把眼光轉到鄭元洪處,笑吟吟道:“鄭門主,你們先來此地,又立下大功,以後本座還要多多仰仗各位。”

鄭元洪喜道:“一切但聽嶽真人吩咐。”

嶽光祖道:“本座正為下次出戰煩心,若是人人如同鄭門主一般武勇,些許妖人何足掛齒。我欲為周高賢報仇,怎奈先與那化鬼王定了賭約,他不出手時我也不便出手,但旁人卻無此限製,故此這下次出戰,想請鄭門主出馬,再展神威,滅一滅宵小之輩的威風。”

鄭元洪張口結舌,麵色發白,好一會才道:“讓我去?”

嶽光祖笑道:“自然不是你一人,我等都會隨同而往。鄭門主也可大邀好手為你掠陣,便是讓本座親自出馬也無不可。鄭門主如若不想去,本座也不勉強,諸位立功在先,想來應該不是奸細,更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大家切不可懷疑。”

鄭元洪麵色數變,最終咬牙道:“隻要不是那些大魔頭下場,在下便敢走一遭。”

嶽光祖道:“好,鄭門主身為表率,讓人心佩。魏掌門、司馬穀主,明日我等再次出戰,不但鄭門主要出馬,便是旁的道友也要一起向前,不居人後,為周高賢報此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