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海野城(一)

按巴文吉所指,海野城在度國城的北方地界。 方仲一離開度國城,便馬不停蹄的趕路,一刻也不耽擱,十來日後終於踏入了傳聞中海野城的轄地。

數日的奔波讓方仲和猙獰獸都疲累不堪,偏偏連續數日又都豔陽高照,荒蕪的戈壁和滾滾黃沙讓方仲又饑又渴,急需找一個地方休息一下。

一大片的綠色突然出現在遙遠的地平線上,朦朦朧朧,似湖泊又似森林。在見慣了戈壁、沙漠、雪山的枯燥,這突兀出現的綠色分外醒目。這突兀出現的景象似真似幻,如海市蜃樓一般。

方仲心中大喜,此時已不管這湖泊或森林是不是真的,一想到湖水的沁涼解渴和樹林中的涼風習習,疲勞感便去了一半,這種望梅止渴的心情也隻有長途跋涉的人才能理解。連座下猙獰獸看到遠處綠色,不用方仲吩咐,便撒開四蹄奔了過去。

遠處的綠色似近實遠,即便是猙獰獸的全力飛奔,亦花了數個時辰才來到這一大片綠色的近處。

陣陣波濤之聲隨著一股清涼的微風撲麵而來

出現在方仲眼前的既不是湖泊也不是森林,而是一片一眼看不到頭的大海,海上煙霧飄渺,如同仙境。方仲和猙獰獸就站在海灘的沙灘之上,一**的白色海浪衝上沙灘又退了下去,衝刷著鋪滿貝殼、鵝卵石的沙灘。

天空中一群群白色的海鳥迎風展翅,時上時下翱翔,發出一聲聲的啾鳴。

方仲隻覺心胸為之一空,伸手掬水嚐了一口,發覺這水並不像海水那般苦鹹滋味,而是有一點清淡,雖然無法和清水相比,隻是喝兩口應無大礙。他和猙獰獸都跑進水中,洗濯了一下手腳臉麵,精神為之一振。忽地那猙獰獸嚎叫一聲,急急從水中竄了出來,蹦到岸上,對著水中低吼不止。方仲吃了一驚,凝目細看,隻見水中數十條數尺長的黑影從猙獰獸的跳起處一閃而過,向著自己的腳下而來。

方仲向上一縱,已離水而出,那數十條黑影似乎心有不甘,隻聽的數聲破浪之聲響起,七八條渾身閃動著白磷的大魚,張開著滿是獠牙的魚嘴,向方仲的雙腿咬來。

方仲拔出火岩劍,一招蔽日幹雲施展開來,密集的劍影頓時把這幾條悍不畏死的飛魚給裹了進去,噗噗數聲響,除了幾條魚直接被切碎落水外,方仲還故意用劍身把其中兩條磕飛,奔著岸上的沙灘飛來。那魚掉在沙灘上兀自跳動不已,被猙獰獸跑上前去,一口一個盡皆吞了。

方仲落回岸上,見猙獰獸把兩條魚都吃了,抱怨道:“也不給我留一條,烤來吃多好。”再看水中,那被切碎的魚屍迅速被那些白魚爭強一空,連一點魚鱗都沒留下。方仲故意又踏入水中,引誘那些魚來爭咬,然後故技重施,抓了五六條魚上來。這一次猙獰獸沒有跑上來吃掉,而是很有默契的一條條叼離岸邊。方仲上岸後迅速在岸邊壘了一個土灶,把魚洗剝幹淨,生火燒烤。不久魚香陣陣,那魚熟了後滴下油脂來,更是香氣撲鼻。方仲取了兩條,一條扔給猙獰獸,一條自己享受,好好的吃了一頓,隻覺這魚肉肥美,是難得的佳肴。

吃飽喝足之後,這剩下的幾條方仲也不願意浪費,用枝條穿了掛在猙獰獸的背上,這才重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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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就順著這大海的沙灘向前走去

半日之後,沙灘依舊延伸在遠方,但方仲留意到沿途多出了一些簡陋的浮屠塔,都是用石頭擺放的,有些年代久遠,上麵所畫經文已模糊不清,但有些卻是新堆放的,不但經文筆跡新鮮,還有經幡在風中招展。

方仲極目遠眺,果然發現遠處有一隊人正忽站忽臥向北迤邐而行。

這些人全都是步行,不但如此,竟然邊走邊伏地叩首,虔誠之極,跪拜之後站起,也不撣去灰塵,走上一步,又伏地跪倒,把頭磕了下去,如此反複,不知疲倦。

方仲騎著猙獰獸迅速追到那些人的近前,這才看清這些人俱都衣衫襤褸、骨瘦如柴,許多人身體羸弱,隨時都可在下一個跪拜的時候再也站不起來。

這些人見到方仲和他座下的猙獰獸,都麵露驚懼之色,停了叩拜,眼神呆滯,呆呆望著方仲,也不說話。這些人如同行屍走肉一般,除了心中一個旁人強加給他的信念堅定無比之外,已沒有了其他任何的想法。

方仲見其中一個女孩年紀幼小,也許才十來歲年紀,睜著的雙眼之中滿是好奇,似乎隻有她的眼睛之中還有對生的向往和未來的美好期望。方仲向她道:“小姑娘,你們這是上哪裏去?”

那小女孩囁嚅道:“去拜見龍神大佛。”

方仲心道這什麽龍神大佛說不定就是大龍神法王,但又奇怪這些人去拜見為什麽要一路上三跪九叩,問道:“你走過去不行嗎,為什麽要叩拜?”

那小女孩似乎也為此不解,撲閃著眼睛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把求救的目光看往身旁的一個中年男人。那男人麵目黝黑,弓著身子,一見便知是吃過很多苦的人。那男子看也不敢看方仲一眼,垂著頭道:“我等都是賤民,都是被神佛唾棄的罪人,罪孽無法解脫,隻能去求龍神大佛憐憫,看在我等虔誠拜佛的份上,消減罪業,來世不用像今生一樣受苦。”他邊上的人也同時點首,為這男子所言而齊感讚同。

這些人居然都自認有罪,而心甘情願受苦被罰,逆來順受,不敢興起任何反抗之心。連一個不明世事的小姑娘,在不明白罪孽為何事時,便已被別人印上了罪人的名字,在日後的歲月中忍辱偷生。

方仲雖然心生憐憫,但並未再說什麽,隻是看著這些人重新轉回身去,又開始了一步一叩首的恕罪之路。本想舍他們而去,但又怕走錯了路,索性跟在這些人的後麵慢慢前行。他發現這些人中至少有四五個人已麵色灰白,搖搖晃晃,隨時都能跌倒,而在這恕罪的路上跌倒,他們將再沒有站起來的機會。

果然不出所料,到了晚間,兩位老者在跪拜之後再也爬不起來,在地上掙紮了一番後撒手西去,與他們一起的人看到了不但不悲傷,反而麵露羨慕之色,嘀嘀咕咕不知說了些什麽,方仲也未聽清。到了第二天一亮,幾個人把那二人衣衫剝去,赤身**的丟到遠處一塊大石頭上,便不管不顧,開始了再一次的跪拜之旅。

前方的路出現了無數的細小碎石,那一群人手掌膝蓋跪在這上麵,頓時傳來幾聲痛哼之聲。人群之中那小姑娘的肌膚柔嫩,手腳頓時被堅硬鋒利的碎石割破,手掌和膝蓋都滲出了斑斑血跡,而在她旁邊的人不管不顧,毫無同情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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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通一聲,那小女孩吃不住鑽心之痛,終於倒在了碎礫之中,她又把乞求的目光投往身旁的那個男人。

“爹,我走不動了。”

可是那男人隻是看了她一眼,並未伸出手來,連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說。他旁邊的人看著倒在碎石中的小姑娘,又露出了上次看到那死了人之後才有的神色。

對於天生賤命的人,死亡一點都不可怕,而是一種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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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羨慕有人終於可以解脫這種生活

他們看著這麵前的一條小生命在生存中掙紮,在罪孽中解脫。如果有來世,他們相信,將不會再有這樣的命運,因為他們已經為龍神大佛付出過了:以今世受苦的生命為代價,換取來生的安逸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