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師叔傳藝

傍晚,周青扛著被褥興衝衝來到騎獸棚,可是一看地方卻又犯了愁。原來方仲是和猙獰獸躺一塊兒的,周青被猙獰獸咬過一口,心悸未消,說什麽也是不願意躺在這樣的凶獸旁邊。周青道:“方師弟,總不成你一直跟著它睡,不如你把它挪一挪窩,我好住進來。”方仲道:“雖然地方大了有些透風,隻要收拾一下,還能將就,比我來昆侖時候露宿荒郊野嶺好的多。它溫順的很,不咬你。”周青苦臉道:“它對你是溫順,對我卻不見得。這要是你我睡著了,乘你不注意,把我吃了怎麽辦?你醒來看不到我,難道還讓它把我給吐出來?吐出來了也不能活啊。”方仲笑道:“你既怕它,自個找一個空棚子住下吧,我還睡這裏。”

周青挨著各個獸棚逛了一逛,找著一個空棚開門鑽了進去,一股難聞臭味立刻衝塞鼻腔,也不知原來關的是什麽獸。“真臭!”周青罵了一句,被褥一攤,便要躺下休息。忽聽左邊有嗚嗚之聲,一驚回頭,隻見一頭凶悍的花斑豹呲牙咧嘴,隔著柵欄盯著自己。周青嚇出一身冷汗,急忙後退幾步,靠著另一邊的柵欄,正待要罵,就覺背後一股寒風又到,嗤啦一聲,衣衫破裂,背脊已是涼颼颼的了。“哎喲!我的媽呀!”周青大叫一聲,連被褥都不要了,往棚外就跑,也不管是什麽東西咬的自己,一口氣奔到方仲跟前,喘氣道:“方……方師弟,這……黑咕隆咚的,我……我還是睡這裏好了,你睡棚裏邊,我睡棚外邊,可千萬要記得把門帶上,它竄出來可就糟了。”方仲道:“好啊,就是委屈你了。”周青道:“我窮人的命,骨頭賤,扛得住。”抖抖嗦嗦躺在棚外。這一宿周青哪裏睡得著,又是空曠之地,連被褥都未蓋,凍得骨頭酸痛,鼻涕橫流,抱成一團依舊寒氣侵骨,幾乎凍僵,若不是靠著自己將來學藝有成的意誌支撐,早遛回房舍去了。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周青從地上爬起,搓手跺腳,哆嗦著道:“一天之計……在於晨,一年之計……在於春,不能懶於睡眠,必須早作打算。”見方仲還睡,叫道:“方師弟,我……去弄早膳。”蹦蹦跳跳往膳堂去。方仲睜眼一看,不由得心中佩服:“周師兄真是勤快,一起來就蹦啊跳的,我要好好向師兄學習才行。”他卻不知,周青實是凍得受不了,去膳堂,借著幫燒火道士添把柴的功夫,順便烤個火。方仲叫道:“周師兄,多拿一些來。”周青遙遙答道:“知道了。”

膳堂便在三清殿不遠,前殿弟子俱在此用膳,此時還不到開膳時間,隻有幾個火頭道士正在裏間廚房搗弄的煙霧騰騰。周青奔到裏間,施禮道:“各位師父早。”幾個火頭道人見是一個普通弟子,揮手道:“去去,外邊待著去。吃飯還早呢。”周青笑道:“弟子起得早,無事可做,想幫各位師父燒個火什麽的。”幾個人一愣,互相看看,堆笑道:“倒是難得,好吧,我們這裏也缺人手,你既然願意,幫忙把後院的柴給劈了。”一個道人拎了一把柴刀遞給周青。周青本是來烤火,與之本意有別,欲待不做,又怕得罪了人,隻好接過柴刀,心道:“劈就劈,活動一下也好。”雖是凍得筋骨酸痛,卻強打了精神走到後院。隨來的道人一指小山一般的柴垛,道:“劈吧!”周青一驚,道:“這麽多?”道人道:“又沒讓你一天劈完,能劈多少是多少,稍後自然不會虧待你的。”周青轉臉笑道:“這個弟子知道。”提了柴刀劈柴。這些柴垛堆的俱是一根根粗枝,伐於昆侖群山,小的有手臂粗細,粗的都可上房梁了,劈起來著實費勁,虧得柴刀不賴,不然憑著周青這點力氣,吃奶的力氣用光也劈不出數捆柴來。數個時辰之後,手掌上起泡,也劈有四五捆柴火,周青看時辰差不多了,擦了汗水,拎了柴刀返回裏間。

周青雙手捧了柴刀,躬身道:“弟子還要去前殿聽講,怕耽擱功夫,隻能劈到這個時辰了。”一位火頭道人點頭道:“好吧。”接過了柴刀,再無話說。周青等了一會,道:“這把柴刀真是不錯,使起來還算順手。”火頭道人道:“那是自然,這把柴刀是兵器房特意打造的,不同於凡鐵。”周青又等一會,見火頭道人自顧做事,隻得道:“膳堂開過飯了麽?”那道人道:“開過了。”周青尷尬的道:“可是……,弟子還未用過早膳。”“哦!?你怎麽不早點來,不說我倒忘了。有,有,給你留著呢。”火頭道人慢吞吞從蒸籠裏拿出兩個尚溫的素饅頭。“你快吃吧,粥卻是沒有了。”周青堆笑道:“無妨,隻是希望師父能再多給幾個。”火頭道人一皺眉,道:“看不出,你人小胃口倒好,看在你劈了點柴的份上,好吧。”揭開蓋子,又拿一個饅頭。周青急道:“乞師父多拿幾個,不是我一人吃。”火頭道人臉色一變,把拿到手的饅頭重又丟回蒸籠,頗為不善的道:“膳堂的規矩,想必你是忘了吧,要想填飽肚子,自己來。我說外邊怎麽會有亂丟饅頭的呢,說不定就是你拿出去亂丟的。”周青急忙道:“沒有啊,弟子怎麽會做這種事。”那火頭道人怒氣衝衝的道:“陸師伯與長平子師伯過來指責我們的時候,我也這麽說,可是你道怎樣,他說再有下次,便要趕我等下山!你當這些柴油米麵來得容易麽?這要是又被陸師伯知道了,下麵弟子糟蹋浪費糧食,我負得起這個責任麽?”周青無話可說,隻得道:“那……麻煩師父還把方才的饅頭給我,我這就走。”火頭道人道:“沒有了!你再不走,連你手裏兩個都要拿走。”周青哀求道:“委實不是弟子亂丟的,況且,方才劈柴之時,各位師父答應不會虧待弟子,還乞師父信守承諾。”那火頭道人冷冷的道:“什麽承諾?”周青道:“劈柴之時,有位師父說,劈過之後不會虧待弟子,所以……。”另一個火頭道人笑道:“這話是我說的。”周青喜道:“對,對。”那火頭道人翹了腿,慢條斯理的道:“既是你幫忙劈的柴,我作主,你拿些柴火回去吧。”周青愣愣的道:“弟子要柴火作甚。”那火頭道人笑道:“這個我也不知,你若不要,那便請便。”幾個裏間的火頭道人齊聲道:“不要就走,別妨礙我等做事。”“快走!”……。

周青心中大怒,雖然臉上依舊謙遜,實是暗恨在心。

周青揣好兩個饅頭,問道:“若是我明日還來幫各位師父劈柴,不知又會施舍些什麽?”那火頭道人道:“自然還是柴火了。”說完,幾個道人哈哈大笑。周青也笑道:“謝各位師父好意。”往後院就走。一個火頭道人攔住道:“你往哪裏去?”周青堆笑道:“搬柴!”幾個火頭道人一愣。

方仲坐等周青回來,眺目遠望,卻見遠處山道上,周青扛著一根木頭,一步一步蹣跚而來。

方仲迎上去問道:“周師兄,哪裏來的木頭?”周青一言不發,脹紅著臉,盡力走到騎獸棚,把長木從肩頭一卸,發出咚的一聲,隨即坐倒在地,低頭不停喘著粗氣。方仲餓得慌,又道:“師兄,你帶的早飯呢?”這話不說還好,話音剛落,周青猛地抬頭,冷眼看著方仲,連粗氣都不喘一口。方仲被周青這道目光看的極不自在,諾諾的道:“我……肚子咕咕叫了。”周青冷哼一聲道:“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方師弟,一點饑荒你都受不了麽。”方仲見周青麵色不善,不敢再說。又過一會,周青從懷內拿出兩個素饅頭,往方仲腳下一丟,道:“你吃吧!我換件衣服去。”站起來就走。方仲忙道:“那麽師兄晚上還來不來?”周青頭也不回的道:“來,為什麽不來?隻要有機會,我就不會放棄……”。

日上高杆,方仲打理騎獸棚,這才發現周青丟在空棚裏的被褥,把被褥取出,又給各獸喂了草料,便自仔細觀察欄裏關著的各種禽獸。左起第一欄,一匹白馬一隻犀牛,第二欄,一隻七色鹿一隻金眼駝,第三欄,一隻雄鷹一隻孔雀,第四欄,隻關著一隻花斑豹,第五欄卻有三獸,均是一般模樣,雖不高大,卻十分威猛,形如豹子,一對劍齒外露,頭上兩道醒目花紋,不知是什麽野獸,見到方仲在欄外,頓生警戒,不時的來回走動,低低咆哮。

方仲湊到欄外,自言自語道:“這是什麽東西。”

身後有人道:“這是齜齒狽,算不得什麽異獸,比你的猙獰獸要差許多。”方仲回頭一看,正是巴文吉。

方仲道:“巴師叔,我看它也很好啊,怎麽就不如我的狗了。”

巴文吉緩緩走近,笑道:“這種畜生,比之馬鹿自然強些,單打獨鬥,還不如那隻花斑豹,唯一值得讚許的地方,便是懂得三五成群,分進合擊。”

“分進合擊?”

巴文吉點頭道:“不錯,使用它的弟子,必是心意相通,配合默契,騎上這種畜生,更能顯得出聯手的威力來。以後你注意了,但凡數人一起出陣的,絕不會是普普通通的聯手相攻那麽簡單。”

“那豈不是幾個打一個?打贏了也不光彩。”

巴文吉一笑,道:“小孩子話。打贏了,就是英雄。如果你輸了,就是狗熊。”方仲一吐舌頭,道:“我不做狗熊。”巴文吉道:“做不做的成英雄,得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一伸手,猛地抓住方仲手腕,往身後一甩。方仲隨著這股力道離地前衝,空中一個盤旋,勉強穩住身形,蹬蹬蹬連退數步,這才站穩腳跟。

巴文吉一試之下,已知方仲有些根基,卻故意搖頭道:“功夫這麽差,多數要做狗熊。真給你薑伯伯丟人。”

方仲滿臉通紅的道:“我……我……,沒學過什麽功夫。”

巴文吉道:“你薑伯伯沒傳你些本事麽?”

方仲道:“薑伯伯傳過一些運氣燒火的法門,其他的就沒有了。”

“哦?運氣法門?你試給我看。”

方仲凝神運氣,攤出掌心,火花一閃,一蓬藍色火焰出現在掌心。火焰越燒越旺,轉眼成為一個火球,浮在方仲掌心。巴文吉大驚,看方仲鎮定自若,毫無疲態出現,哪裏是一個剛進門的學藝弟子,便是過了考校的正式弟子也不見得有如此純正的真氣,分明已是修煉多年的修道之人所為。

巴文吉肅然問道:“方仲,薑伯伯真的隻是傳你些運氣燒火的法門麽?”

“是啊,巴師叔你怎麽不信?”方仲撤去掌心火回道。

巴文吉想起方仲的身形功夫,確實不像學過什麽拳腳功夫,難道他吃過什麽靈丹妙藥,還是學過一些其他的本事,想起薑師兄身敗名裂,不正是謠傳他為色所迷私傳心法所致,難道傳聞屬實,連這孩子也懂正宗心法?又道:“你把薑伯伯教你的運氣法門背一遍,我便知真偽。”

方仲道:“薑伯伯先後傳過我兩套運氣功夫,要我背哪一套?”

巴文吉道:“兩套?嗯,一套是黃庭,另一套是什麽?”

方仲道:“是道源種心法。”隨即緩緩朗道:“立天之道,以分陰陽,立地之道,以分柔剛,分陰分陽,迭用柔剛,易兩極而成章。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尚未背完,巴文吉跳過來一把捂住方仲的嘴,輕聲道:“快住嘴!快住嘴!”轉頭仔細聆聽四周環境,稍後道:“巴師叔信你的話,不過,你懂口訣的事千萬別讓旁人知道。知道沒有?”慢慢鬆開大手。

方仲奇道:“為什麽?”

巴文吉道:“這不是你現時該學的功夫,被旁人知道了,多有不便。”方仲雖然點頭,卻還是不明。“你反正記住了,直到你入了玉虛宮,由另一個人傳了你口訣與運氣法門,到那時,你懂這口訣的事隨便多少人知道都沒有關係。在這之前,越少人知道越好,連我都不應該知道。”

方仲更加愕然。

巴文吉凝神看著方仲,自語道:“薑師兄真是糊塗,讓一個娃娃獨自上山,被人識破了怎麽得了,這私傳道法的罪名是再也推不脫洗不掉的了。”搖了搖頭,接著緩步走到騎獸棚前的空地,說道:“趁著現在無人,我便傳你些我昆侖入門的基本功夫。你要好自為之,勤加練習,等到本事有成,榮登大殿,成為堂堂昆侖弟子,方不負你薑伯伯一番期望。”把手一伸,擺成一個姿勢,道:“鴻蒙初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