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得清清楚楚,少司命在渡過八道累劫之後,自己飛出來被驚雷打了個煙消雲散。她離著成功隻有一步之遙,卻如此不智的走出古墓,不依仗任何手段,孤獨的迎接消亡。

方仲脫口而出道:“不可能!”

可是事實便在眼前,那離夫人雖然也被此事震驚,但她修為最高,又曾是轉生堂堂主,離教主獨女,所涉獵的東西十分之廣,見到這一幕之後歎道:“這少司命不可能無緣無故就這麽出來的,定也有牽掛不下之事這才如此。如我所料不差,那最後一道流光,便是她魂魄所係,投往別處去了。”

方仲道:“你是說少司命沒有魂飛魄散?”

離夫人道:“沒有,定是她施展了什麽手段,拋棄了一身修為保得神魂不滅,不過她連形體俱都消散,所留的也不過是最根本的東西,這和投胎轉世沒有什麽兩樣,就算她再生,連往昔的記憶也不複存在。”

方仲心道這豈不和張道陵差不多,隻不過少司命更要慘烈一些,被徹底打回原形。方仲喃喃道:“她為何要這麽做?”

離夫人道:“以剛才的情形來看,少司命本就渡的十分勉強,隻靠神魂之力渡劫比有真身之人去渡,要困難數倍,她能挨過八道累劫,已經是極不簡單。我想她可能也覺得再渡這最後一道沒有把握,與其形神俱滅,不如趁著這第九道累劫力量未聚,先一步保留一絲魂魄不滅。你說張道陵在地下為她守護,或許二人都到了難以維係的地步,她若是堅持下去,成功了還好,若是不成功,隻怕連那張道陵都會大遭其害。”

方仲道:“假如真是如此,少司命的確會這麽做。不過我想不隻是因為怕渡劫失敗的緣故,我想起來少司命渡劫前所說的話,她對張道陵說的最後一個願望,便是若有來世,她希望和他在一起。”方仲神情有些落寞,少司命到底是因為渡不過累劫才不得已這麽做,還是因為割舍不下往日之情,自己選擇了最慘烈的方式來逼張道陵實現當初諾言,恐怕隻有見到張道陵本人才可以知道。

離夫人看著鶴鳴山上空逐漸消散的烏雲,目露欽佩之色道:“她若隻是為一介初心而舍棄百年道行,尤其讓人欽佩。”其他人聽了二人對話,都是一陣唏噓。

空中的烏雲來得快,消失的也快,不久便雨停風歇,雲層消散,投下彩虹,讓這雨後的鶴鳴山分外美麗。陰暗的天空也變得明亮起來。

方仲心係離金玉之事,重新走進帳篷,他一掀帳簾,卻見離金玉就站在門口,且雙目注視著天空。原來她就躲在帳篷後麵,不但把方仲和離夫人所說的話聽了進去,連空中那少司命身消道散,隻留得一絲魂魄投向遠方,都看得清清楚楚。

見到方仲進來,離金玉目露一絲驚慌之色,迅速轉回頭去。

方仲道:“金玉,離夫人已和兩位壇主說好,轉生堂大部分人都會背大法師而去。”

離金玉背著方仲淡淡道:“我本就沒指望他們繼續留在我身邊,走便走了,還望他們有個好一些的歸宿。”

見離金玉對手下之人隨著離夫人而走並不生氣,方仲喜道:“既然如此,你還留在這裏做什麽,轉生堂人馬分崩離析,大法師豈不怪罪於你?”

離金玉冷笑道:“我接手轉生堂才多少時候,他們見到舊主而心思離去,就算大法師生氣,也責怪不到我的頭上。大不了再重新招人便是,反正轉生堂的舊人,大法師也不會重用。方仲,你不用再勸了,今日我不會隨你離去。”

方仲惱道:“看你自甘沉淪讓我痛心,你到底有和難處可以告知我,定當替你辦到,你再拖延不決,我隻好……”方仲手中符法一凝,一道風字訣出現在掌心。

離金玉霍然回頭,雙目瞪視著方仲道:“你想怎樣?想動手麽,這周圍都是大法師的人,就算轉生堂的人重新聽離夫人吩咐,又豈能殺得過化鬼王和大法師的人。我說現在不走,又沒說以後也不走,你這麽著急幹什麽?”

方仲聽離金玉口氣轉軟,忙一揮手撤去了符法,溫言道:“隻要雙方人馬一到,肯定還有一番大戰,你不趁這個時候離開,還想等到什麽時候。”

離金玉一步步走上前來,直至離著方仲數尺,這才停下腳步,仰頭看著方仲道:“大法師來得匆忙,他的人沒有這麽快便到。今晚我想單獨見你,你可敢來?”

方仲愕然道:“當然可以。還是在這裏麽?”

離金玉搖頭道:“不是,我想尋一個地方安葬我母,然後在佛前超度她一番,你可有什麽地方能祈願拜佛的?”

方仲略微一想,便想到了一處地方,說道:“離此不遠有座德濟寺,原本是天師道送給慈航靜齋的產物,平時清淨沒有人來。”

離金玉微微一笑道:“好,晚間時候,我在德濟寺等你,到那時你自然便知道我願不願意離開大法師了。”

雖然離金玉沒有當場答應說離開此地,但她突然之間態度大改,願意相約在德濟寺見麵,這已是一件大有轉機之事了,方仲溫言道:“既然如此,那就在德濟寺相見。”

離金玉道:“隻準你一人前來,若我得知還有第二人,我馬上便走,絕不回頭,你以後都休想再見我一麵。”離金玉說得十分決絕,而方仲本來確實想和薑文冼、離夫人等一起去見她,聽她如此一說,隻得道:“隻我一人前往。”

“你走吧。”離金玉語聲轉柔道。

方仲緩緩退到帳篷門口,見離金玉居然衝著他笑了一笑。

看著方仲重新走出去,離金玉緩緩坐在地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直至紅燭熄滅都沒有說任何話。

不知過了多久,帳篷外有人道:“小姐,吃點東西吧。”接著帳簾一掀,靈慧壇主走了進來,手中端著一隻托盤,盤中放著兩碟菜肴。

離金玉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還沒走?”

“我等若是現在就走,隻怕小姐在大法師麵前無法交待,離夫人為了小姐安危,勸我等不要急於一時,等大戰初起時一走了之更能收奇效,且讓大法師來不及報複,更安全一些。”

離金玉點頭道:“也說的是,你把托盤放下吧。”

“是。”靈慧壇壇主把托盤放在離金玉身前。

離金玉道:“我再求你一事。”

“小姐盡管說,萬萬用不著說一個求字,離夫人說小姐隻要跟著她走,便還是我等小姐,自然還要聽小姐吩咐的。”

離金玉淡淡一笑道:“以後的事誰能知道。你先去幫我備一份菜肴,放在食盒之中,要豐盛一些的,另外,一定要有酒。”

敵科仇不獨孫學接鬧接由敵

靈慧壇壇主奇道:“小姐滴酒不沾,為何要喝酒?”

離金玉道:“是祭奠我娘親的。”

“原來如此,卑職失禮了。”她放下托盤,重新走出帳篷。

離金玉根本就未動口,卻從胸前取出一隻折疊好的小小紙包,放在眼前細細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