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幕降臨，一切重歸黑暗。繁華的洛陽城就此歸於平靜。高森的亭台樓閣同樣隱秘於無盡的黑暗中，然而卻是掩飾不住的殺氣四溢。
這樣的夜晚，就連滿園的花草也有著冰冷的殺氣。但卻是極其尋常的，那已是軒轅門不可或缺的部分。唯獨玄武堂裏，是酒香彌漫。
皺皺鼻子，走進來的碧衣婦人有些無奈：“真是的！朱雀堂的酒味才散，玄武堂又來了，我們這兒是賣酒的麽？”
“屬下拜見門主！”堂內的下屬紛紛跪拜。隻有一個人，雖然也跪在地上，手中卻拖著一樽美酒。色澤清冽，酒香純正，一定是好酒。
“下去吧！”淡淡吩咐著，碧連天無心關注拿酒的人，從容地坐在了最顯眼的位置上。眼前的人漸漸少去，轉眼間，玄武堂內便隻有她和那個手握美酒，單膝而跪的人。
冰冷的白玉麵具在燭火下閃耀，將杯中的美酒完全送入口中後，清瘦的白衣男子才緩緩起身，開口道：“門主深夜前來，有何要事？”
淡淡一笑，碧連天像是來小坐一番似的，給自己倒過一杯茶後，說道：“南疆來信，說朱雀受困與神雨一族，現在青龍受製，進攻一事已是難上加難。”
白玉麵具後的雙眸微微閃爍，玄武堂主默不作聲地繼續飲酒。碧連天的目光淡淡掃過他的麵具，捕捉到了男子眼神一瞬間的變化，冷冷笑了起來：“吃驚麽？你以為有那個丫頭在那裏，朱雀就能平安無事？神雨也真是厲害，居然知道用古翔月來牽製軻煜和展汐兩人。”
麵具後的眼睛深如大海，玄武的聲音分外冷澀：“你知道展汐在南疆？”
冷冷一哼，碧連天已是滿臉的嘲諷：“你以為你不說，白虎不說，我就不知道？你們還真是大膽！不過，展汐也算是把利劍，正好助我鏟除神雨。我當日傳書蜀州，讓白虎趕回來，就是為了讓展汐去南疆。”
“那你接下來打算如何？繼續強攻？反正你也不打算讓古翔月活著吧？”語氣中的謙恭早已**然無存，此時的聲音裏，冷漠得沒有絲毫感情。
“她不隻是古翔月，也是朱雀，我現在還不能讓她死。她一死，展汐的恨意必定全發泄在軒轅門上，現在，我還動她不得。再說，就算我下令強攻，青龍會遵守麽？”淡淡笑著，這個年過四十的女人早已不同於其他女人。不能安然享其富貴，盡其一生，也是為了奪取天下。變化莫測的江湖，卻如手心紋路般，被她一覽無餘。
漫不經心地喝了口茶，碧連天卻抬起細細看著眼前的男子，忽地笑道：“怎麽？你不會是變回那個人了吧？”
“沒有。”
“那就好。”碧衣婦人放下茶杯，起身道，“南疆平定之後，軒轅門就是一統江湖的主宰，現在，我的事還有很多。你放心好了，我還不會動她的。但是你別忘了現在你到底是誰！”
看著默不作聲的玄武，絕美的婦人輕輕拍了拍白衣男子的肩，走出玄武堂，留下身後一片昏暗。
微微轉過頭看著自己剛剛被拍過的肩膀，那毫無力道的一掌，竟帶來說不出的壓力。
皓月當空，藥嵐澗中有燈火閃爍。
燈火下，青衣女子眨著大大的眼睛，有些疑惑地問著身邊的黑衣男子：“軒轅門一統中原武林，南疆根本不必染指。說什麽神雨與中原龍虎山勾結，我看未必是真。雖說碧連天答應過古翔月，幫她報滅門之仇，可是如此大費周折，難不成另有目的？”
“你看出來了？”有些讚賞地點點頭，白虎的目光冷淩如鐵，“可是真相啊！有時候是難以預料的。”
微微皺眉，上官珊諾不明白他的話。
“其實神雨一族不是真正的凶手。”淡淡地說道，看著女子震驚的目光，白虎微微歎了口氣：“我隻能說到如此，否則我就會受到詛咒了。血咒知道麽？”
“知道。看樣子隻有我自己想了！”皺著眉，上官珊諾把所有的線索串聯到一起。
血咒。碧連天。神雨。古翔月。古家滅亡。複仇。真正的凶手？
幕後凶手？
猛然醒悟，上官珊諾瞪大了雙眼：“難道是……”
笑著點了點頭，白虎讚許道：“你果然很聰明，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猜到！”
沒有理會男子的誇獎，上官珊諾又皺起了眉：“那軻煜知道麽？他加入軒轅門那麽早，又是你們星宿四堂中最厲害的一個。”
黑衣男子無奈的笑道：“他的確是星宿四堂之首，可卻不是碧連天的心腹，很多有關碧連天的事他都不知道，神雨一族的事，他沒有參與。他不過是負責追殺展易飛罷了！而且他也不知道展汐其實就是展易飛的女兒。”
看著女子若有所思的樣子，白虎又打趣道：“再說了，他哪有你那麽聰明！”
臉色一紅，上官珊諾白了一眼嬉皮笑臉的白虎，卻聽到了男子接下來的歎息。
“可現在古翔月被擒，雖說門主下令先救人再進攻，可是依展汐的性子，恐怕會很難辦吧？”
緋紅的臉色瞬間蒼白，上官珊諾自然知道，古翔月出事，展汐一定會拚了命去救她，可是神雨一族又怎容她冒冒失失的去救人？
看見了女子蒼白的臉和目光中的焦急，白虎又急忙安慰道：“不過你放心，有軻煜那小子在那裏，展汐不會那麽衝動的！”
“可是……可是……她會聽軻煜的麽？汐兒一向我行我素，除了我和古翔月，她還會聽其他人的麽？”
看著女子眼中快要急出的淚光，白虎的陰沉一掃而光，反倒是微微笑了起來：“你既然那麽關心展汐，為什麽又答應與我合作？你是知道的，要扳倒碧連天，展汐一定會是犧牲品！你這麽做，應該不隻是為了為你師父報仇吧？”
“你多心了。”冷冷地說道，上官珊諾又恢複了平日的淡定自若，“我隻是為了那個而已，再說，除去碧連天，也是為展汐好。”
“是麽？”白虎一臉不相信地俯下身，十分曖昧地盯著上官珊諾
看。
男子灼人的目光讓上官珊諾倍感不安，像是在逃避什麽，她轉過頭說道：“很晚了，你該回軒轅門了。”
白虎也很認真的點了點頭說：“是啊！很晚了，走夜路很危險的，幹脆我在你這裏住一晚好了。”
“什麽？”忽地紅了臉，上官珊諾正要拒絕，白虎卻大搖大擺地走向了客房。那個房間，是以前展汐常住的，而這個男子，怎麽也跟展汐一樣啊？
第一次讓上官珊諾如此局促，緋紅的麵頰上，那雙美麗的眼眸中卻有著明亮的光芒。
似乎對客房很滿意，白虎走了出來，一臉燦爛的笑容，剛剛沉重的話題早被拋至九霄。看見上官珊諾還站在原地，他不禁有些奇怪：“你怎麽還站在那裏啊？”
“我……我賞月呢！”急忙轉身，上官珊諾望著窗外，而眼睛裏哪還容得下月亮的影子。
“噗！”白虎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
“你笑什麽？”
“一直以為你和碧連天那種精於心計的女人一樣呆板險惡。上次在蜀州隻覺得你很堅強，想不到你還挺可愛的。”
挺可愛？男子嬉笑的一句話，如陽光迎麵而來，溫暖了女子一身。從小到大，除了那些人誇自己聰明，厲害，根本就沒人會說自己可愛。垂下頭，上官珊諾確信自己的臉肯定紅了，白虎的話，讓一向從容不迫的她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正想著，右手一緊，手已被男子握在手心。
“你幹什麽？”上官珊諾有些驚慌失措。
“我們兩個竟然是盟友，就應該多多了解才是！在屋裏怎麽賞月啊？”帶著上官珊諾，黑衣男子輕輕躍上屋頂。
到達了屋頂，上官珊諾還是低著頭。讓白虎覺得奇怪：“你害怕麽？上次在蜀州，我也是這麽帶你的啊？”
上官珊諾指了指自己還被握著的右手，沒有搭話。
連忙放開手，白虎一時間也有些窘迫，隻好拍拍手說道：“好啦！看月亮！”青衣女子哦了一聲，月光下白皙的臉上有著淡淡的緋紅，煞是好看。
有趣的女子呢！白虎忽然就這麽覺得。
風中淡淡的草藥味道拂過兩人身旁，一種莫名的情愫蔓延開來，悄無聲息。
坐在男子身邊，上官珊諾仰望著夜空，瞳孔中的月亮以外，是一望無際的黑暗。餘光偷偷瞄了一眼毫無動靜的身邊，上官珊諾心中卻有了些許的失落。
楊瀟影，月亮的另一邊，有你的喜歡的人吧？你其實是喜歡汐兒的吧？
可是，我卻那麽傻那麽傻，在蜀州你帶我飛翔的那一刻，竟然就喜歡上你了。你問我是為什麽與你合作。其實也是為了你呢！
那些藏在女子心裏未曾說出的話，隨著月光灑滿全身，浸入內心。
白虎說得沒錯，上官珊諾的確與碧連天不同。
碧連天的愛，在很久以前就死了，所以她的心也死了。然而，這個女子的愛卻才開始，鮮活的，雖然不知結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