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坊!”一聲興奮地尖叫在山腳下炸開,山寨中的人紛紛轉過頭,尋你聲源。聲音的來源便是一位玉樹臨風的藍衣公子,雖說動作有些不雅,但是他和他身邊的那位男子的相貌足以讓人原諒他的大呼小叫。

“展兄。”身旁的白衣男子舉止倒是極為優雅,要不是腰間的佩劍,所有人都會譽為他是個白麵書生。

“幹嗎?”笑眯眯地看著對方,展汐卻一刻不停地往賭坊走去。

“我們有要事在身,這個地方,還是不必逗留了。”淡淡皺眉,軻煜實在不明白,心急如焚地要去神雨找古翔月的是展汐,見到賭坊就心花怒放的還是展汐,這個魔刀主人究竟想要幹什麽?

把手搭在軻煜肩上,展汐語重心長地說道:“軻兄,我知道你們軒轅門的消息很靈通,也知道你們為了這次南疆一行做足了準備。我們的時間是不多,但是,現在你知道哪條路上的敵人最少,上山又最快呢?”還沒等軻煜回答,展汐又說道,“如果我們冒昧地問百姓,是不是會讓他們被嚇壞呢?所以——”一口氣說完,展汐邪邪一笑,直指賭坊,“那裏才是個收集情報的好去處啊!”

感歎過後,軻煜愣在了原地,一時間竟找不到語言來反駁。隻好輕聲說道:“你又想去輸錢麽?”

“這次不會了!”一擺手,展汐胸有成竹,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這次絕對沒問題!”一掀布簾,藍衣公子笑意盎然地步入賭坊。留下軻煜一人在外,不過多時便聽見賭坊裏傳來了展汐特有的爽朗笑聲。

微微皺眉,白衣公子一拂袖,轉身離去。

展汐說得沒錯,神雨一族現在必定處於嚴密的戒備中。上神雨的路共有十三條,如果按先前的地圖上山,雖然走了最近的路,但遇到的埋伏一定很多。到底哪一條才是最便捷的?也許隻有常年行走於這些山上的樵夫知道了。

四處尋覓,竟真看到了一個賣柴的樵夫。似乎發現了軻煜這個佩劍男子在看他,樵夫一臉惶恐,立刻擔起柴就走。

轉過幾個彎,僻靜無人的巷子裏,樵夫再次遇到了那位佩劍的中原男子。還未等他作何反應,眼前就有一道寒光閃過。

醉痕劍出鞘,持劍男子冷冷道:“上神雨宮最便捷的路是哪條?”

“我……不知道。”膽戰心驚的樵夫縮成了一團。

“不知道?”沒有絲毫溫度的笑容在白衣男子美麗的臉上展開,“身為神雨一族的人,你會不知道?”

徒然一怔,樵夫一反剛才驚懼的麵孔,一躍身,退開數丈,吹了聲口哨。四下安靜無人,根本沒人反應。樵夫的額上霎時布滿了汗珠,看著眼前鬼魅般的白衣男子,一臉的不可思議。難道這個男子把他的伏兵都解決掉了麽?

沒等樵夫的思緒完結,巷子裏是冷光閃過。薄如蟬翼的劍身,宛如它的主人般蒼白。蒼白的臉卻在噴湧而出的鮮血中被映出了顏色。

身為樵夫,竟然會因為穿不慣草鞋而被磨破腳。暗想著,軻煜忽然一驚,剛剛交手的神雨中人的身手似乎都不怎樣,但是這裏的人絕對不止他們。而那個粗枝大葉的魔刀主人會發現麽?收劍如鞘,劍光磨滅於鞘中,白衣男子如風般掠出巷子。

“來來來,多喝一杯!”賭坊中,展汐腳踩凳子,手舉著一大碗酒,大聲嚷嚷著,看上去興致很高。其他的人明顯輸了錢,但是在展汐盛情的邀請下,又重新鬥誌昂揚起來,似乎還要再賭上幾把挽回敗局。熱鬧聲中,賭坊的簾子被掀開了,展汐舉起尚未喝的酒,一看來人,便樂了:“軻兄,你剛跑哪兒去了?我就說我會贏吧?你還不信!”

錢堆上的展汐簡直了開了花兒!

貪財,好賭,軻煜終於看清了魔刀主人的麵目,剛想出言喝斥。藍衣公子卻一抬手,攔住了他。

隨手拿起賭桌上的一錠元寶,展汐有些感慨地搖了搖頭:“為了留住我,神雨一族還真是舍得。”

一語畢,熱鬧的賭坊霎時安靜下來。英俊飛揚的藍衣公子一邊將錢財如數收入自己囊中,一邊說道:“一個普通苗寨,裏麵參賭的人水品都那麽差,是為了故

意輸吧?”

“你們的大巫師和占卜師很厲害,知道我和青龍會前赴神雨宮,也知道用賭、用錢能夠絆住我。可是——”一拍大腿,展汐一臉正氣,“難道他們以為我真的那麽沒心沒肺麽?哼!而且,似乎他們也忘了告訴你們,我是隻喝茶,不喝酒的,除了翔月,我也不會請其他人喝酒。”

幾乎是所有人都一驚。軻煜有些不可思議地看了看身邊一臉戲謔笑容的展汐,眼中有了微弱的笑意。原來他早就知道了,自己果然是低估了這個男人。

“怎麽樣?放了斷腸散的酒好喝麽?這可是珊諾特地給我的。”笑眯眯地看著臉色漸漸慘白的一行人,展汐從懷中拿出一包藥粉,揚了揚,說道,“這是解藥,想要的話,就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

對視了幾眼,其中一個看似領頭的人強撐著身體點點頭:“好,我答應你。”

“不!”搖了搖頭,展汐笑道:“我要你用你們紅蓮之神起誓!”

微微一怔,領頭人麵色一黯,隻好強忍著劇烈的疼痛,雙手合十道:“以我紅蓮之神,盛開最誠摯的靈魂,願吾之言語,洗一生罪孽。”

“行了,行了,反正我也聽不懂!”不耐煩地打斷了別人的話,展汐微微一笑,問:“從這裏到神雨,敵人最少,而且有比較近的是哪一條路?”

“沿蘭溪上山,一路上都是村落,很少有人把守。逆流上山後,便是紅蓮墓地。”

那人剛剛說完,展汐邊猛一拍桌子,一臉凶相:“奶奶的!墓地?你叫我去上香啊?”似乎察覺到自己動作的突然和不雅,展汐輕聲咳嗽了一下,正色道:“到了那裏,離神雨宮就不遠了吧?好,我知道了,解藥給你!”

黃色的藥包在空中拋出優美的弧線。弧線邊緣,軻煜卻看見,藍衣公子揚起了冰冷的笑容。笑容舒展,藍衣公子另一隻手中的酒碗隨之化作片片利器,寒光四射,準確無誤地射中神雨族人的眉心,破顱而出。

拍拍手上的灰,展汐回過頭對愣在一旁的軻煜燦爛一笑:“收拾好了,走吧!”

石室中,剛剛占卜完展汐他們的動向,占卜師的眼中已有了殺氣,“他們簡直大膽!隻要他們敢來,我就殺了古翔月!”

“不行!”一旁的白袍巫師淡淡皺眉,“古翔月一死,那麽軒轅門必定大舉進攻。現在展汐和青龍不過是來打探虛實,一旦殺了古翔月,以他們兩人的身手,你我也不是對手!而且,那樣便正中碧連天下懷!”

聽見铖漠的一席話,菀薇的眼中不由得泛起了陣陣孤恨,“想不到我們神雨一族竟然會成為戴罪羔羊!父親為什麽會替那種女子辦事?還立了血咒誓約。做事後也不查查清楚,讓碧連天透風給了不凡穀的那些人。”

“可誰讓我們去了呢?”淡淡苦笑,铖漠凝視著自己的手,“還記得當時在古家的時候吧?我們兩個殺的人,可是最多的呢!”

咬咬牙,菀薇恨不得立刻殺了那個遠在洛陽的女人。第一次見那個女人,菀薇隻有十三歲,那個時候年幼的铖漠已是神雨的大巫師了。但是,自己和星占還隻能對在門扉後,偷偷望一眼那個從洛陽而來的絕色美人。說起來,已經過了十年了。十年的時間,碧連天已經快成為中原的武林霸主了。鏟除神雨,是為了永除後患吧?碧連天的確沒有違背血咒誓約,沒有告訴任何人十年前古家滅門的事。不過是通過神雨的人去邀請不凡穀的人一起參與了滅亡古家的計劃。讓古翔月從不凡穀那裏了解滅亡自己家族的是神雨。然後助長了古翔月複仇的火焰,便可以順理成章的了結了自己的心願。

可是,怎麽能讓她如願?怎麽能任她擺布?

“你率人去路上攔截展汐和青龍,而我,就去軒轅門的南疆分舵。”淡淡吩咐道,白袍巫師緩步走出石室。飄然出世的一身卻驀地升騰了殺氣,偏過頭看了看咬著嘴唇的菀薇,铖漠的目光不禁柔軟下來,“害怕嗎?薇兒。”

搖了搖頭,菀薇心裏卻還是說不出的擔心。

寬大溫暖的雙手握住了她的手,男子眼中是滿滿的愛戀和心疼:“放心吧,我不會放下

你不管的。”

臉上浮現出了淡淡的紅暈,眼前的女子這才安心地點了點頭。然而柔情隻是刹那,大巫師轉瞬間便鬆開了手,走出了石室。

那個背影,清瘦蒼白,卻是那麽讓人覺得安心。不管發生什麽,有他在身邊,即便到了地獄也不會害怕吧?

枯柴在跳動的火焰中“劈啪”作響,藍衣公子有些倦意地打了個哈欠。趕了一天的路了,她的確是有些累了。

“展兄。”看出了展汐的睡意,軻煜及時叫住了她,“今天你不是答應放過那些神雨族的人麽?為什麽又殺了他們?”

“我說過要放過他們麽?”瞪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展汐一臉的茫然,“我隻說過給他們解藥,又沒說要讓他們活下去!我一向很誠實的。怎麽?青龍堂主覺得我很殘忍啊?”

“那倒不是。”淡淡笑著,軻煜看了看自己的手說道,“我這雙手上的血,可不比你的少啊!”

“的確,我可不是個濫殺無辜的人!”一臉正氣地點點頭後,展汐又極為不爽地說道,“要不是那些家夥惹了我,我也沒想過要殺他們。”

“惹你?怎麽惹你?”軻煜顯然是覺得奇怪,能有什麽讓這個玩世不恭的魔刀主人覺得不爽的。

一說到這個,展汐的睡意全無,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憤慨。似乎那件事真的是很過分,過分到一談起,就讓她咬牙切齒:“他們竟然說‘公子真是個男子漢’!”

這下軻煜可茫然了:“就為這個?”

“天啊!”一手指天,展汐痛心疾首道,“男子漢?多麽殘忍的稱呼!而且他們還浪費了珊諾唯一給我的斷腸散,你說我能不生氣麽?”

一拍手,展汐稍稍平緩了氣憤之情:“不過好在我贏了不少!”

看著展汐一會兒憤慨,一會兒欣慰的表情,一向淡漠穩重的青龍堂主也微微笑了起來。自從賭坊一事後,軻煜已經對這個魔刀主人另眼相看了。看似玩世不恭,實則心中有數。古翔月信賴他,也不是全無道理。況且,和他在一起,的確會讓人覺得輕鬆不少。

淺淺的笑容揚起在白衣男子蒼白的麵容上,讓展汐忽然失神。

每次他露出的笑容,都是那麽讓人心動,卻又是那麽的淡漠。這一次的笑容卻不同以往,裏麵,似乎有了絲絲的暖意。在明滅不定的燈火下,男子恍如夢幻的笑容舒展開來,帶著迷離的魅力。

“展兄怎麽了?”有些疑惑展汐的發呆,軻煜問道。

驚覺自己的失態,展汐連忙擺擺手,側過臉去:“沒什麽。我隻是在擔心翔月。”

昏黃的燈光隱去了展汐臉上的緋紅,白衣公子隻是淒冷一笑:“展兄對朱雀真是情深義重。”

聽出了對方話語中的失落,魔刀主人一回頭,看著篝火那頭的白衣男子。

那麽黯淡的眼神,有著掩飾不了的落寞和孤寂,就在一霎那刺痛了展汐的心。然而看著男子的臉龐,展汐不自覺地笑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展汐盯著自己的手看了許久,像是下定什麽決心似的暗自咬了咬牙。明媚笑容綻開在她臉上:“軻兄,你是喜歡翔月的吧?我和翔月從小一起長大,我很清楚她的想法。”回頭看著絕美的男子,展汐笑得眯起了眼,“其實,她也是喜歡你的呢!”

豁然瞪大了眼,一向沉穩老練的青龍堂主一時間怔在了那裏。

“其實,她也是喜歡你的呢!”

說完這句話,我分明察覺到主人的手在微微顫抖。然而主人卻生生遏製住了自己,握緊了我。她握得那麽用力,刀柄上的圖案摁在她手心,一定很疼。但是一陣酸楚卻傳遍了我一身。我從未知道,原來主人也會有這種感情,也會在心中漾起那絲苦澀的滋味。然而那個人,卻隻把主人當作盟友甚至是情敵。

笑容,一如既往燦爛。但主人笑彎的眼中,卻將自己的酸澀與苦楚狠狠封在眼底。

其實,主人也是很喜歡你的!

我想告訴軻煜。可是,在聽完主人的話後,那個美若夢幻的男子揚起了讓主人支離破碎的笑容。

——風血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