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稍作猶豫，道：“行，那好吧，請你抓緊安排吧。”
孫長發說了聲好，起身向會議室外走去，到門口的時候，回頭說道：“哪位跟我出來填一下表格？”
張良馬上起身：“我跟你去。”
來到樓道中，孫長發滿臉堆笑，小聲問道：“張處，你看我這戲演得咋樣？”
張良豎起一根大拇指，道：“絕了！一開始，連我都差點信了！感謝、感謝啊。”
孫長發滿臉不悅，道：“唉，你們哥幾個幫我兜了那麽大的事兒，我感謝你們還來不及呢，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等哥幾個把這事忙完了，一定得給哥哥我一個機會，咱們找個地方坐坐，我得好好感謝你們幾杯！”
張良笑了笑，道：“孫院長，黃學峰那邊都安排好了吧？”。
孫長發道：“張處，您就把心放肚子裏吧，按照剛才你在電話裏的要求，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的，保證讓黃老四看不出破綻。”
“待會，咱們一起到精神病人收容區，我會把你們安排到監控室，那裏麵是聲話同步的，你們可以實時掌握相關情況。”
孫長發和張良重新回到會議室，告訴大家，手續已經辦好了。
然後對黃老四說：“黃老四，這是孫院長不惜冒著違反紀律的風險，才特許批準你前來看望你的兒子，希望你不要辜負孫院長的一片好意，也不要辜負了公安機關給你帶來的溫暖，咱們這就走吧。”
黃老四嘴唇顫抖，混濁的眼中再次流出熱淚，他提起戴著手腕的雙手，用衣袖擦拭著淚水，哽咽道：
“我......我謝謝政府、謝謝政府！”
黃學峰屬於殘疾類別中精神殘疾類型，這一類殘疾人由於精神上的情況特殊，需要單獨收容，所以他被安置在紅星社會福利院收容中心的頂樓。
一行人在院長孫長發的帶領下，來到了收容區的五樓。
兩名身穿白大褂的男性負責人早已等候在此，見孫長發上了樓，遠接近迎地跑了過來。
孫長發看也不看兩人，道：“都安排好了嗎？”
兩人急忙回答：“全都已經安排好了。”
孫長發滿意地點點頭。
在兩名白大褂的帶領下，一行人接連穿過兩道有保安把守的防盜門，這才進入了精神病人收容區的內部。
按照規定，沒有極特殊情況，家屬是不允許進入精神病人收容區內部的。
上一次黃老四把黃學峰送來時，也隻是在兩道防盜門外，完成了交接。
這是他第一次進入到精神病人收容區內部。
進門是一個很大的廳堂，裏麵擺著麻將桌，象棋盤，乒乓球台，撲克桌，電視，以及各種益智玩具。
一些看起來症狀較輕的精神病人，正在這裏從事著各種各樣的活動。
黃老四急切地四處張望，卻並沒有發現黃學峰的影子。
孫長發引導眾人穿過大廳，來到一個房間門口，道：
“這裏是監控室，請幾位警察同誌暫且回避，我馬上安排他們父子見麵。”
周強、褚旗、張良開門進入了監控室。
進屋之前，張良還特意脫下了自己的外套，蓋在黃老四的手銬上。
黃老四又是一陣感動，不住地道謝。
周強、褚旗、張良在監控室中，全神貫注地盯著LED電視牆上的畫麵。
其中一個畫麵中，兩名男性負責人一左一右，緊緊貼在黃老四的身邊，孫長發緊跟在黃老四的後麵。
看起來，應該是孫長發特意囑咐的。
四人來到大廳最北麵的一道裝有電子門禁的防盜門前。
一名身穿保安製服的管理員刷了工作卡，門開了，黃老四在兩名男性負責人和孫長發的“簇擁”之下，走了進去。
門內是一條幽深的樓道，像是通往地獄的黑暗走廊，模糊看不到盡頭。
黃老四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好一會才適應了樓道中的黑暗。
樓道兩側，全都是關押重症精神疾病患者的房間，房間的門是開有觀察口的防盜門。
穿過晦暗幽深的樓道，幾人在樓道盡頭倒數第二個房間停下。
黃老四一眼便在門口的標識牌上看到了黃學峰的名字。
收容對象：黃學峰，男，35歲，症狀：一級（重度）精神殘疾，備注：係偶發性攻擊型精神分裂人格。
其中一名白大褂貼在黃老四耳邊輕聲說道：
“你兒子黃學峰現在正在進行精神康複訓練，你可以先通過門上的觀察口看一下，但千萬不要出聲，以免打擾醫生的教學，等教學結束了，我們會安排你們見麵的。”
黃老四眼中含著熱淚，把頭點成了撥浪鼓。
在得到白大褂的許可後，黃老四一下子衝到門前，把頭緊緊貼在門上的觀察口上，向內觀瞧。
隻見，一個身穿白藍格病號服，皮膚白皙的短發青年，端端正正坐在一把椅子上。
他的麵前，身穿白大褂的女醫生，正拿著一根教鞭，指點著牆上的一塊亞克力板，上麵寫著1-10的阿拉伯數字。
女醫生指點著黑板，讀一，椅子上的男青年也跟著，讀一，
女醫生讀二，男青年也跟著讀二......
雖然男青年的反應有些遲鈍，發音也有些含糊不清，但總歸能跟著女醫生把數字讀出來。
這男青年正是兒子黃學峰！
在沒有送進紅星社會福利院前，雖然黃老四雖然盡心盡力照顧兒子。
但一來黃老四白天需要上班，晚上還要做飯、做家務，沒有那麽多的時間精心為黃學峰打理；
二來黃老四自己本就是個不修邊幅的大老粗；
三來家裏負債累累，沒有條件太過講究。
所以，黃學峰在送到紅星社會福利院之前，頭發長而淩亂，胡子冒出老高也沒有刮，穿著的衣服雖然不髒，但卻全都是十年前的衣服，縫縫補補，早已褪色老舊。
可現在，兒子頭發被剪成了幹練齊整的短發，胡子也刮得幹幹淨淨，露出常年不出屋那種雪白的麵龐，還換上了嶄新的病號服。
在黃老四看來，現在的黃學峰，除了眼睛依舊那麽空洞無光，表情依舊那麽呆滯無神。
這模樣看起來，像極了十年前，兒子剛從學校畢業，去灤海市電視台上班時候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