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鴻門午宴

什麽是絕望?

大概就是像現在這樣,你和你用盡畢生心力愛了十多年的男人共處一室時,無論你使出渾身解數,他卻連看都懶得看你一眼,明明他就在你的麵前,卻讓你覺得和他之間隔了千重水萬重山。

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裏,潮濕的空氣中散發著一股濃濃的黴味,蜷縮在牆角木板**的夏魚兒把**唯一的一張薄毯裹在了身上,可她還是覺得冷極了,稍有風從裝了鐵柵欄的窗口吹進來時,她就覺得冷的直打哆嗦,就像是身體裏的每一條血管裏流動的不是鮮活血液,而是寒冷刺骨的冰渣子。

關在這裏有多久了?她不知道。從一開始的時候,她還會每天數著日落黃昏的計算時間,這樣的日子久了,她也漸漸的忘了時間,每天都渾渾噩噩的,就像是躲藏在暗處的過街老鼠,沒有人會在意她此刻是活著還是已經死去,一旦她重新回到陽光下,就會被人亂棍打死。

關在這樣陰冷潮濕的地方,除了每日三餐來送飯的人以外,夏魚兒就再也沒有見過其他人了,就連那個說要把自己折磨致死的陸知鬱,也從沒有出現過,她們就像是被人刻意遺忘了一樣,或許就這樣被關在這裏一輩子直到老死去,亦或許在某個陰冷的午夜被陸知鬱拉出去秘密處死窠。

不過無論是哪一種結局對她而已,好像都已經沒有差別了,反正身處在現在的這種境地裏也猶如一具孤單的行屍走肉,死亡對她來說也不過是一場永不清醒的長眠而已。

頭暈沉沉的,夏魚兒搖了搖腦袋,長長的吸了吸口氣,身上那股黴酸味兒立刻竄入了她的鼻口中,嗆的她劇烈的咳了起來。好想洗個熱水澡啊,她天真的想著,如果可以,最好有一個花瓣,裏麵的熱水裏若是能再加一些玫瑰花瓣就更好了燔。

如此想了想後,她不禁苦笑了起來,曾經的她仗著喬逸黎的疼愛在南城裏橫行霸道無人敢管,現如今卻連洗個熱水澡都變得奢侈起來了。

她抬頭望向對麵躺在沙發上半眯著眼的喬逸黎,身體裏的某個地方開始撕心裂肺的疼了起來。自從那日他被關在這裏起至今,他連一句話都不肯和自己說,每每她厚著臉皮靠過去時,總會被他渾身上下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冰冷和疏離傷的痛不欲生。

她知道,他恨她傷害了林清溪,她的一意孤行,終究還是讓他們走到了這一步。

外麵大概已經入冬了吧,這天可真是冷的讓人想死啊,夏魚兒緊了緊身上的薄毯,望了望頭頂那一方小小的窗戶,心裏驀地感慨萬千。

為什麽我們會走到這一步呢?原本我們應該是最親密的人,為何會變得形同陌路呢?明明是我先愛上你的啊,喬哥哥,為什麽你就不肯把你的愛分點我?哪怕就隻有半分,我也會高興的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從我知道什麽叫愛情的時候,我每一年的生日願望都是做你的女人,可是這麽多年來,我的願望可是年年都落空呢。

是誰曾告訴我,生日那天許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

在我十二歲生日那天,是你捧著一隻小小的奶油蛋糕對我說,“小魚兒,快閉上眼許個願,今天是你生日,無論你許什麽願望都會實現的。”那年我的願望是想要街邊精品屋裏那一隻紅色的櫻桃發夾,第二天,我的枕邊放著那隻我心心念念了很久的櫻桃發夾。

是你告訴我生日時許願會實現的,可是為什麽當我許願說想要做你的女人後,我的生日願望就再也沒有實現過?

是不是我不夠好,所以你才沒有愛上我?

正當她的思緒神遊之際,一直緊閉的木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推開了,隨著吱呀一聲響後,夏魚兒無力的抬頭朝著門口處看了看,隻見幾個黑衣冷麵的男人走了進來,隨後走到她的麵前,不由分說的架起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是陸知鬱按捺不住要殺了自己給林清溪出氣嗎?夏魚兒心慌了,朝著喬逸黎拚命的呼救,“喬哥哥,救我,快點救我……喬哥哥,救救我,陸知鬱要殺我了,你快點救救我……”

多日未曾開口的嗓音沙啞的如同一塊生了鏽的舊鐵,絕望中帶著最後一絲期望。她奮力的掙紮著試圖掙脫開黑衣人的禁錮,無奈她用盡全身的力氣也未曾撼動那如鐵鉗般的手半分。她絕望的朝著沙發處望去,正閉目小憩的人似乎沒聽到她的求救般,呼吸平和的好想正睡的香甜。

夏魚兒的心裏驀地湧起巨大的悲涼,剛剛還不停掙紮的手忽的一下垂了下去,就像被人抽了筋剝了骨,一副任人宰殺的模樣。

既然連你都放棄我了,那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

從一大早開始,宅子裏的傭人們就忙了起來,聽管家說,今天中午清溪小姐要宴請重要的貴賓,所以馬虎不得。臨近十一點的時候,管家來匯報,說中午宴席的菜色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隻等客人來就可以上菜了。

林清溪淡淡的嗯了一聲,手上的動作卻未曾慢下半分。

陸知鬱站在她的身旁,看著她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心頭湧上些許的澀意來,“要不算了吧

。”

“為什麽要算了?”林清溪神色自在,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在紅唇上畫完最後一抹後,她轉過頭去認真的看著他,一字一句緩緩的說,“與外人相比,我們這一家人之間的關係可真是親密的不一般呢,隔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才能湊齊,若不趁此機會聯絡聯絡感情的話,那豈不是太可惜了?”

與其說是一場聯絡感情的午宴,倒不如說是她親手而設的鴻門宴。陸知鬱不是不知道她的良苦用心,隻是一想到她要親手揭開自己身上的那一道道傷疤,他就心疼的厲害。他很想阻止她,可是他心裏比誰都清楚,她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全都是為了他。

他還記得前夜裏,她鄭重其事的對他說,“他們不就是仗著和我們有血緣關係,所以才這麽無所顧忌嗎?既然他們能仗著血緣關係讓你為難這麽就,那麽現在也應該輪到他們來為難了。”

陸季暄今天是單獨一人前來赴宴,他的車子剛停在大宅門口,後麵就緊跟著停下了一輛寶馬,隨後從車內走出一個風雲旖旎的女人,待他眯眼看了好幾眼後,才認出那位正向他款款而來的女人正是羅薇薇,為此他的心不由的咯噔了一下。

昨日林清溪親自致電給他,請他務必出席今天的家庭聚會,他原以為真如她所說的那樣,隻是一個單純的家庭聚會而已,可他一看到羅薇薇也來了,心裏立刻湧上了一種不好的感覺,對於這個未過門的媳婦兒,她的手段有多狠辣,從她以迅雷之勢毀了柳嫣嫣多年的心血,他就可以看出她的心狠手辣絕對不輸陸知鬱。

不愧是陸知鬱看上女人,這殺伐果決的做事手段可真是和他如出一轍啊。

無獨有偶,羅薇薇在看到陸季暄的時候,心也沒由來的往下沉了一下。她還記得,明明昨天林清溪打電話給她,讓她今天中午來這裏一趟,說到時會親自告訴她對夏魚兒的處理結果,可現在陸季暄卻來了,瞧他那深情明顯不是巧合,她的心忽的一下開始強烈不安起來。

林清溪到底在盤算著什麽,兩人皆不知,一時也沒了心情敘敘舊情,隻是淡淡的點了頭,就算是打了招呼,隨後以一前一後的進了宅子裏。早已恭候多時的管家一見到兩人走進來,連忙迎上前去,恭恭敬敬的將二人迎到廳內坐下,隨即遣了個人上去通知林清溪和陸知鬱。

傭人來報時,林清溪剛換好衣服,一件緊身的黑色抹胸短裙,長度堪堪遮住她翹挺的臀,一頭卷曲長發被她高高的盤在頭頂,讓她修長白皙的脖子一覽無遺。同樣一覽無遺的,還有她後背和腿上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醜陋傷痕。

陸知鬱不是第一次看到她身上的這些傷痕,可每次看到時仍然不免心痛一番。好像自從跟了他以後,她就越發的容易受傷了,額頭上,眉骨處,後背上,雙腿上,處處都是又深又長的傷痕,那些痕跡無一不是在提醒他,她曾經遭遇過的那些傷害。

林清溪挽著陸知鬱的手臂,衝他嫣嫣的笑著,“客人都來了,我們主家也應該出現了,不然被人說怠慢客人就不好了。”

陸知鬱看了看她,欲言又止,思量幾許後那些勸她放棄的話最終沒有說出口。算了吧,他想,她要鬧就讓她鬧好了,就算最後鬧的一發不可收拾,不是還有他在嗎?他就不信,陸季暄和羅薇薇真敢當著他的麵動她半毫。

兩人走到廳內時,陸季暄和羅薇薇正一副正襟危坐的坐在沙發上,林清溪朝他們淡淡的打了個招呼後就邀請二人到餐廳入座。

她和陸知鬱走在前麵,陸季暄和羅薇薇走在後麵,走在後麵的兩人一抬眼剛好可以將她後背上的傷痕看的一清二楚。那一道道猙獰的傷,看的二人皆是目光一怔,在這之前,他們以為夏魚兒隻是傷了林清溪的孩子而已,沒想到還把她傷的那麽重。

這些還隻是看的到的傷害,可想而知那些看不到的又有多嚴重。

陸季暄心裏驀地泛起些許後悔,從知道夏魚兒綁架了林清溪而被陸知鬱抓了之後,他隻是一心想著要救他這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卻從未關心過這個未來兒媳婦傷的有多重,怪不得那天在醫院裏,陸知鬱在聽到他要求放夏魚兒一條生路時,會氣的拿槍指著他的腦袋了。

若依著陸知鬱的性子,誰傷了他的女人,他一定會百倍千倍的加諸在那人的身上,想到此時,陸季暄在心裏默默的哀歎了一口氣,夏魚兒傷的林清溪那麽深,能不能活恐怕要看她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