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緩緩啟動,眼見習芸竹的身影在後視鏡裏變成了一個小點,景初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這麽怕她?”將她的樣子看在眼裏,曾老太太笑著,寵溺地輕拍著她的手背,“放心,習家的手伸不了這麽長。”

“栽贓嫁禍這樣的手段,他們沒有機會用第二次的。”

“不過……”話鋒一轉,曾老太太擰著眉頭,語氣裏滿是不放心的叮囑著,“我之前就跟你說過,習家的那個丫頭心思深得很。”

“不管她會不會下手,要是可以的話,你最好還是少跟她接觸……”

曾老太太正說著的時候,開車的男人噗嗤一聲的笑了出來:“曾奶奶,你究竟是在安慰她還是嚇唬她啊?”

景初驚愕抬眸,目光撞入了一雙噙著笑意的眼眸之中。

她這才發現,開車的人居然是楚雲知。

“楚律師?”

她呆滯的目光的呢喃了一聲。

“昨天晚上,你們應該見過了吧?”曾老太太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突然用手在大腿上拍了下,“我年紀大了,有些事一轉眼就忘了。”

“小初,資產過戶的事是我交代雲知辦的。”

“本來在飛機上的時候,我就想要跟你說這件事。”

“哪裏知道被其他的事一打岔,我就不記得了!”

“這上了年紀,人就是不中用了……”

曾老太太來真的?

景初的腦袋懵了下。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應該是她受了曾老太太的恩惠。

這麽大的一筆財富,她怎麽可以心安理得的收下?

“曾奶奶,我們非親非故,我……”

這話一出,曾老太太繃起了臉,不悅的打斷了她:“小初,我跟你母親是舊相識了,我們之間怎麽能說非親非故?”

“再說了,其實我把這些交給你,我也是存著一點私心的。”頓了下,她低垂著眼眸的歎息著,輕輕在景初的手背上摩挲著,“我隻有一個兒子,他離開得早也沒有給我留下孫子孫女……”

“我要是哪天不在了,在這個人世間也算是了無牽掛了。”

搖了搖頭,她唏噓著語氣的苦笑著。

陽光下,空氣裏的微粒漂浮著。

光線斜斜打在她的側臉上,整個人的身上散發著一種無盡落寞的感覺。

景初的心頭微哽著,隻覺得一陣悲涼。

“曾奶奶,您別這麽說,您的身邊還有很多人都很關心您的。”努了下唇,景初輕聲的寬慰著。

此時,語言的力量是蒼白的。

但除了勸說,景初真的不知道應該要怎麽做了。

“你說家裏的親戚?”曾老太太笑著,“他們啊,一個個都跟烏眼雞一樣等著我出事,好分割我的財產!”

“當年我兒子出事的事,他們一個個避之則吉,生怕被連累了。”

“趁著我現在神誌還清醒,我要把手裏的資產全部分配妥當了,絕對不能便宜了他們……”

三言兩語的描述之中,景初仿佛看到了景科一家的影子。

財產要是被這樣的人盯上了,確實不是什麽好事。

勸說的話哽在了喉嚨裏。

思緒飛轉,景初正盤算著要找什麽理由推脫的時候,曾老太太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小初,我現在就是未雨綢繆。”

“畢竟人年紀大了,有很多事就說不準了。”

“曾奶奶,您別說不吉利的話。”

景初聽著,心裏越發不是滋味。

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她輕撅著紅唇,甕聲甕氣的嘟噥著。

不知道為什麽,有一瞬間,景初竟從曾老太太的身上看到了母親的身影。

當年母親去世的時候,心裏在想什麽?

會不會擔心從此她在人世間無人庇佑?

“傻姑娘,人活著總是要有這一天的。”曾老太太笑著把人擁進了懷裏,輕輕擦拭著她臉上的眼淚,“小初,我剛才也說了,我把這些交給你是有私心的。”

“一方麵,你將景氏集團管理得很好,我希望你能夠將我多年的心血發揚光大;另外一方麵……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所有的事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要是哪一天我先走一步了!你答應我……一定要記得把這個消息告訴我,知道嗎?”

驀然間,景初隻覺得心裏壓著一塊石頭。

沉甸甸的,隱隱叫人有些呼吸不上來。

“我答應您。”景初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隨即反手握住了曾老太太的手,“不過曾奶奶,你一定要保重身體。”

“我更加希望的是能跟您共同見證這件事!”

“好……”曾老太太的目光黏在景初的身上,淚水盈盈的笑著,“我答應你,我一定會盡力活到那一天的。”

曾老太太是專程過來拜祭丈夫和兒子的。

景初擔心曾老太太的身體,想要跟上去照顧的時候,楚雲知抬手攔了上去,壓低了聲音的道:“以前曾奶奶每年都會回來好幾次,現在身體大不如前了,一年最多隻能來一次了。”

“你讓她一個人多待一會吧。”

停下了腳步,景初望著那抹有些顫顫巍巍的身影,忍不住問道:“目前曾奶奶手裏的產業是聘請了職業經理人打理嗎?”

“既然這樣,她為什麽不搬回國內?”

老一輩人不都講究落葉歸根嗎?

既然曾老太太的丈夫和兒子都在這裏,以後要是真的有什麽萬一,應該也不會天涯永隔吧?

楚雲知垂下了眼眸,嘲諷的笑了:”你信不信,她前一秒回國定居,後一秒那些親戚就能夠將所有的財產全都瓜分幹淨?”

“景初……”伴隨著一聲輕喚,深邃的目光鎖定在了身上。

楚雲知翕合著唇,緩緩的道:“其實老太太決定將名下那麽多資產轉給你的時候,我的心裏是詫異的。”

“這些年,老太太身邊有多少人,我的心裏比誰都清楚。”

“她突然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我真以為你是來謀奪財產的。”

“老實說,昨天你沒有簽字的時候,我暗自在心裏鬆了一口氣。”

身為律師,他應該完成曾老太太的囑托。

不過打心裏來說,他不希望曾老太太受騙。

聞言,景初有些失笑了。

昨天她要是痛快簽字的話,楚雲知是不是要給她打上一個騙子的標簽了?

她似笑非笑的挑起了眉,“那現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