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鹽徹底辭職了,離開了公司,公司也來了一個新法務。

對於陸奕珩來說,日子自然是沒什麽區別的。

隻是新來的法務部長跟許鹽的行事風格全然不同,不僅如此,還沒他行事周全、辦事有條理。法務部要管的case很多,常有公司和別的公司的訴訟、糾紛,需要跑法院、或者找仲裁機構,還要擬法律合同,許鹽總能將所有的案子分配得井井有條,一件一件地碼好,一件一件地解決好,也絕不拖泥帶水。

可如今的這個法務,案子分配得不合理,東一件西一件的,到時候問他,結果是這也沒解決、那也沒解決。

陸奕珩為此事發過一次火,新法務被噴得狗血淋頭,當時被張拾年全看在眼裏,張拾年心想:

這不就是“新人雖言好,未若故人姝。顏色類相似,手爪不相如”?

雖說不是拋棄發妻,但拋棄舊人,有了新人又嫌棄新人,發現新人不如舊人好,道理總歸是這個道理。

不僅是工作上的事,還有別的,比如許鹽買的咖啡豆喝完了,陸奕珩當天就嚐出來咖啡味道不對勁了,問他:

“今天的咖啡怎麽回事?”

他隻好如實相告。

陸奕珩說:“再買,以後都買這個牌子的。”

張拾年聽了,為難了須臾,終於還是說:“不行,買不到,許法務……許鹽他買的是巴拿馬翡翠莊園的瑰夏咖啡,這種咖啡豆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

幾千塊一斤呢,但問題是特別稀有,沒有這方麵的行家,也有價無市啊!

如此,陸奕珩便也沉默了。

不過也就是咖啡而已,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張拾年也沒聽陸奕珩再提起過。

陸奕珩自己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畢竟沒有許鹽,也不是到了生活過不下去的地步:新的法務總會適應的,換一種咖啡口味,過些天也能適應,沒有許鹽,倒還清靜,不必整天防著他搞那些幺蛾子。

他家中極力促成他跟高琳訂婚的事,高琳也極是喜歡他,在高家變著法地稱讚他,因此兩家很快定下來,十二月一日舉行訂婚儀式。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喜歡高琳,他甚至覺得自己不喜歡女人——畢竟對女人完全沒有欲望,連那種生理性的衝動都沒有。不過,為了總裁的位置,他必須忍下來。

並不是他真的多看重錢和權,所以非要總裁的位置,而是,他的父親陸壽旬已經控製了他二十幾年——他從小讀什麽學校,該參加什麽興趣班,大了讀什麽學校什麽專業,去哪裏留學,全都是陸壽旬一手計劃,他要培養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且希望這個繼承者一切都按照他的意誌行事。

從小,陸壽旬就對陸奕珩十分嚴厲,一有差池或者不如他的意,陸壽旬就會打他、罰他麵壁站,導致他從小就很沉默寡言,極度壓抑自己,到青春期的時候,他甚至離家出走過一次,但是失敗了,陸壽旬對於他的離家出走沒有反省自己的教育方式,而是變本加厲地控製他。

那時,他內心的反抗意識覺醒了,他想,自己一定要通過自己的努力,擺脫自己爸爸,甚至,還要反過來報複他爸爸。

擺脫陸壽旬的第一步,就是當上陸氏東成集團的總裁,等他全然掌握了陸氏,拿捏住董事們,他就可以反過來拿捏他爸爸了。

現在要做的,就是忍。

無論是安排他來大盛建設曆練也好,娶高琳也好,都要忍下來。

這天晚上,陸奕珩洗完澡出來,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進衣帽間,天氣冷了,他要換一件睡衣。然而就在拉開衣櫃,取出睡衣時,一個東西忽然一骨碌從裏麵滾了出來,滾了幾圈,慢慢悠悠地滾到了他腳邊。

是一隻玩具八哥。

成人手掌大小,綠羽紅喙,黑色的豆眼炯炯有神,連那羽毛也是真的鳥毛粘合而成,模樣逼真,憨態可掬,若不是那輕巧的手感和冰冷的體溫,不經意看還真像一隻八哥。

哪兒來的這東西?

這是陸奕珩的第一反應。

他從沒買過這東西,更何況家裏也沒來過小孩……這時,他忽然想起一個人來。

是許鹽。

他家隻來過許鹽,隻有許鹽會進他的衣帽間。

而且上次他借口要許鹽來家裏的時候,說的就是“我家有隻會唱《青藏高原》的八哥,你要看看嗎”,所以一定是許鹽來他家的時候,趁他不注意放的,不過他放這隻八哥是什麽意思?

他疑惑地轉了一下八哥,稍一用力,八哥卻突然發出聲音來,嚇了他一跳。

是《青藏高原》的音樂。

“……哈哈,陸總是我!”音樂放到一半,突然響起了許鹽的聲音,原來這是個錄音的公仔,“我找到會唱《青藏高原》的八哥啦!嘻嘻,我可以以後一直來看它嗎?也不知道你要在什麽時候才會發現它……不知道那時候我們的關係會怎麽樣?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挺喜歡你的,哈哈哈,你要是也喜歡我,明天上班把它擺辦公桌上,要是不喜歡,那就假裝還沒發現它,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好了,你看我是不是特別聰明?嘿嘿嘿。”

話到這裏戛然而止。

陸奕珩拿著它,在衣櫃前站了好半響,忽然間,仿佛晴天霹靂似的,渾身一震。

“啊,就是有東西落在你那裏啊……陸總能讓我跟你一起去拿嗎?”

“什麽東西?我明天寄給你。”

“寄給我啊?那算了。”

許鹽的確是有東西落在這裏,對於許鹽來說,也的確是隻能他自己來拿,如果自己找,一定會發現他的這段錄音。

原來許鹽早就想跟他表白,隻是沒有勇氣,所以用了這種方法,可惜自己從來沒發現過。

怪不得之前有段時間,他進自己辦公室,眼睛總是往他的桌上瞟……當時一定是在找這隻八哥吧?

霎時,他手握著那隻八哥,像是拿了個什麽燙手的東西,針紮一樣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