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坐下來,唐朝就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我這次來找你,是想跟你說十年前的事。”

他特意頓了頓,見許鹽沒有特別大的反應,這才繼續說下去。

“十年前,你被王遙海他們欺負,他們把你的情書拿出來當眾給人看……”他見許鹽有點變了臉色的模樣,趕緊講重點,“當時奕珩拒絕了你,而且說了很難聽的話,對不對?”

許鹽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湯子駿卻是不高興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說的是,那都是他的違心話。”唐朝看著許鹽,“那天他說的,全是假的,沒有一句是真的。”

“不可能!”許鹽大叫了一聲,他麵色大變,像是受了刺激似的,搖著頭,反複地說,“不可能,不可能……”

“沒事,鹽鹽沒事……”湯子駿伸手摟住他,安慰似的輕拍他的背,又轉頭去看唐朝,“我看你這些話倒像是假的。已經十年了,你還來解釋這些,有意思嗎?”

“是真的,我沒有撒謊。”唐朝坦然看著許鹽,“你不知道嗎,奕珩他一直暗戀你,一直都是。”

“他的書包從來不給人碰的,除了你,還有,他其實根本不喜歡打籃球。”

許鹽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因為陸奕珩在學生時代每天放學都去打籃球,除了下雨天,而且,總是在那裏玩得很開心的樣子……現在唐朝居然跟他說陸奕珩根本不喜歡打籃球?

“對,你沒聽錯。”唐朝倒是笑了,“他小學的時候被校隊招進去過,後來因為討厭打籃球消極訓練,被教練開除了,你不信完全可以去他的小學體育老師那裏問,育才小學,體育老師叫將友民,他肯定印象很深刻,因為奕珩條件真的很好,命中率也很高,天生打籃球苗子,就是死活不願意學。”

許鹽有種三觀被顛覆的感覺:“那他為什麽……”

“因為你啊,每天放學去打籃球,這樣你就會替他看書包,你倆就可以放學了一起待一會兒啊……”唐朝說到這裏,眼底也藏著幾分笑意。

陸奕珩這個家夥當年到底特麽的是有多純情?連約會都不會,還需要搞這種?

許鹽怔住了。

那時候,他最期待地就是放學,一放學,他就可以去給陸奕珩看書包,看他打籃球,看他投一個三分之後高興的笑容,看他揮汗如雨地奔跑……等結束了,他就可以和陸奕珩說上幾句話,然後各自分開,留他在路上和回家之後細細品味陸奕珩的一個眼神、一種語氣、一句話……

他是那時候最珍貴的時光。

後來,陸奕珩說討厭他,說隻是逗他玩玩,看他那種呆呆傻傻的模樣,他又覺得陸奕珩要自己看書包,純粹是看自己呆頭呆腦好玩,耍自己玩罷了。

那時候,他又覺得這種自己被人當傻子一樣使喚的記憶極是不堪回首。

可他萬萬沒想過事實真相會是這樣。

不是他單戀,也不是陸奕珩故意耍他玩,而是陸奕珩也想和他待在一起……

“那陸奕珩當時幹嘛說那種傷害人的話?!”湯子駿忽然質問道,他見許鹽有所觸動,不由得就一肚子火,姓唐的這個家夥三言兩語就想騙鹽鹽,他可不好騙!“而且是當著眾人,他要是真的這麽喜歡鹽鹽,怎麽可能會說這種話?要是我,就是我自己死,也舍不得這麽傷害鹽鹽的!”

許鹽也疑惑地望著唐朝。

唐朝對於他的質問,並不緊張,慢條斯理地說:“因為那件事情發生的前幾天,他的日記被他爸爸看見了——他的日記寫了什麽你們知道嗎?”

許鹽沒說話,直直地望著他。

“他寫了暗戀你的話,被他爸爸發現了,他爸爸用皮帶抽了他一頓,還要來學校找這個‘勾引’他兒子的人,他為了……嗯,保護你,所以才當眾拒絕你的,隻是他沒想到,他給你帶來的傷害,好像不比他爸爸可能給你造成的傷害小。”

唐朝說著,歎了口氣:“也是命運弄人吧,誰都不想的。”

“哈哈哈,你說得也太好笑了吧!”湯子駿誇張地大笑了幾聲,“你以為你這麽說,我們就會相信?這位警察大人,你怕是犯罪小說看多了,犯罪嫌疑人編的故事都能信手拈來了吧?”

唐朝挑了挑眉,隨即說:“真的啊!不信你問問許鹽,他那會兒是不是丟了一個校徽,莫名其妙丟的那種,我跟你說,那校徽被奕珩撿走了,跟寶貝一樣收藏起來了!”

又說,“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不是當事人,你不會知道的。”

“你……”湯子駿像隻炸了毛的貓,“我就算不是當事人,可我也不傻,你這種故事,也就騙騙十幾歲小姑娘吧,假得要死,他陸奕珩要真有這麽深情,我叫他爸爸!”

唐朝樂了:“那你現在就可以叫我一聲‘叔叔’了……”說著,朝著許鹽揚了揚臉。

湯子駿跟著看了一眼許鹽,就見許鹽居然紅了眼睛!

他紅著眼睛,睫毛落下,翕動得像一隻風中起飛的蝴蝶,他因為挨著他,甚至能感受到他身子在輕輕顫動。

“鹽鹽?鹽鹽……”他不由得慌了起來,“你不會真信了他的鬼話吧?他這種話一聽就是假的啊!陸奕珩怎麽可能會這麽深情?他爸爸也不至於這麽過分吧?你千萬別……”

“你騙人!你騙人,我不信,我絕對不會相信的……”許鹽搖著頭,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他淚眼朦朧地望著唐朝,滿是激動,那表情告訴別人,他分明是信了,隻是不願意相信罷了,“他自己為什麽不來?你讓他自己來!”

“他慫啊!你上次拒絕他之後,他就怕了,一天到晚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天天工作,他手底下人都快被他搞瘋了,我都看不下去了,這才跑來跟你說這些的,要不然誰理他啊!”

“鹽鹽你別信他的鬼話!”湯子駿急了,一邊摟住許鹽,一邊勸他,“鹽鹽,他說得這些都是假的,他是陸奕珩的朋友,肯定絞盡腦汁替陸奕珩說好話,你信我,別折磨自己……”

許鹽幾乎都要崩潰了,他的眼淚肆意地流下來,什麽話也不說,隻是一個勁的搖頭。

因為他知道,唐朝說的很有可能就是十年前的真相。

事發前兩天,陸奕珩難得沒有去打籃球,有一天放學,他偷偷去他們教室門口,想看看陸奕珩在不在,那時,陸奕珩是在的,而教室裏一個人也沒有,陸奕珩坐在他的座位上,正卷著袖子,看他的手臂,那裏,觸目驚心地盤踞著兩條猙獰的、黑紅色的傷痕……

那時,他隻以為是陸奕珩不小心在哪裏受了傷,所以才沒去打籃球,現在才知道,那是他爸爸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