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所謂執念

馬秀真說的沒錯,任何一個人要找三英四秀比劍,他們絕對不會拒絕,不隻因對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也因他們的身份和驕傲不容許他們推辭。

玉璧歎了口氣,低著頭不想去看屋頂上的打鬥。西門吹雪的劍法,豈是一個蘇少英能比得過的。

果然,玉璧一口氣才歎出不久,蘇少英的屍體已從屋頂上滾了下來。四秀搶上前接住,皆是雙目赤紅,恨恨瞪著西門吹雪,而石秀雪一怒之下拔出雙劍竟飛身朝西門吹雪攻去。

但她的劍剛刺出一瞬,就再也動不了了。

陸小鳳的兩根手指正夾著石秀雪的短劍,他對她說:“你的功夫是不是比蘇少英還好?”

石秀雪眼裏已噙滿了淚水,卻強忍著不讓它們流出來,“就算不是,我也要殺了西門吹雪為師兄報仇。”

陸小鳳輕輕搖頭,“你沒有辦法替你師兄報仇,你和你的師姐們都打不過西門吹雪。西門吹雪殺人,不分男女,你們若對他出劍,便是自尋死路。”

石秀雪瞪著陸小鳳,竟突然冷笑起來,手腕一翻抽回短劍,對西門吹雪道:“明晨日出,你敢不敢跟我走?”

西門吹雪淡淡望著石秀雪,目光中已有孤寂之色,他的聲音也淡下許多,“有何不敢。”

“好!西門吹雪,明晨日出,我和我師姐在客棧門口等你,你可不要爽約。”

馬車嗒嗒走近,馬秀真和另外兩個少女已經把蘇少英的屍體搬進馬車,石秀雪深深看了一眼陸小鳳,頭也不回地和師姐們離開了。

陸小鳳不禁歎息,低低地說:“女孩子們為什麽都要學劍呢?”

“因為她們的師父學劍。”花滿樓突然道。

陸小鳳眼睛一亮,道:“你是說,她其實是想讓西門吹雪和她們的師父比劍?”

藍劍在一旁淡淡道:“獨孤一鶴。”

這名字一出,西門吹雪的眼睛也亮了,竟比陸小鳳眼裏的光芒更盛。他把長劍插回背後的劍鞘,腳下輕點,人已到了客棧二樓,轉身進了房間。

第二個把自己關進房裏的是玉璧。他連藍劍也給關在外麵,不讓他進去。

玉璧獨自躺在**,痛苦地皺起眉,他的傷口很疼,更疼的卻是他心裏道不明的一份失落。蘇少英死了,在他刻意阻撓之下,還是死在西門吹雪的劍下。在西門吹雪和蘇少英過招的過程中,玉璧不是沒想過衝進去直接打斷兩人,但他站在地上仰視那兩個人的時候,突然生出一種預感,莫說西門吹雪肯不肯賣他一分薄麵,即使他今天真的救下了蘇少英,明天、後天,還有以後的日子,蘇少英都有無數個機會死在西門吹雪手裏。那麽,他今天出手救人,又有何意義?

玉璧閉上眼,忍住傷口的疼痛,卻忍不住腦海中不斷回響的念頭——要被西門吹雪殺死的人,無論他怎麽補救,都注定要死在他的劍下。

蘇少英,葉孤鴻,還有葉孤城。

“扣扣。”敲門聲響起,藍劍的聲音淡淡傳進房間,“該吃晚飯了。”

玉璧沒有回答,也沒有從**爬起來。

過了一會兒,藍劍輕輕推開房門,手中端著盛好的飯菜。玉璧閉眼躺在**,重重歎了口氣,道:“我不想吃。”

“哪裏難受?”

“頭疼。”

藍劍已坐到床頭,聞言伸出手覆上玉璧額頭試了下溫度,得知他並沒有發燒,便道:“莫要多想。”

“胸口也疼。”玉璧道。

藍劍把玉璧胸口的被褥往下拉了拉,道:“你傷的很重。”他語氣沉重,竟透著濃濃的怒意。

玉璧這才睜開眼看向床邊的人,帶著歉意道:“說到底,也是我的錯。是我執念太深。”

孰料藍劍眼裏寒芒一閃,定定看著玉璧道:“即便不為你,我也會和西門吹雪一戰,你要知道我也練劍。我那日輸給西門吹雪,下一次卻不會輸得那樣慘。”再下一次,未必會輸,再再下一次,取人性命的便不再是西門吹雪的劍。

玉璧把那道寒光明明白白看進眼裏,也把藍劍的話清清楚楚聽進耳裏,他猛然一凜,頓時一口心血噴出,拋下幾滴落在藍劍深藍色的衣袖上。

藍劍心下一驚,趕忙扶起玉璧,不料手腕竟被他一把抓住,剛剛嘔血的人已猛烈咳嗽起來,抓住藍劍的手也越來越用力。

“別……咳咳……別和他……”玉璧咳得滿臉通紅,一句話怎麽也說不完整,竟是鮮血堵了咽喉,連呼吸都一下子阻滯起來。

藍劍急忙伸出兩指點向玉璧腹下穴道,令他吐出淤血,又立刻止血,再灌下半碗清水,便緩緩拍著玉璧脊背替他順氣。待他臉色稍好,氣息漸暢,藍劍才放下心,靜靜地坐在床邊待玉璧平複心緒,而他的左手卻始終沒有主動掙脫玉璧的鉗製,好似那被抓出五道紅痕的手腕不是他的一樣。

陣陣清風拂起青紗帳,將床幃內的血腥味趕走,玉璧脫力地靠在軟枕上,這才發現自己還把藍劍的手腕攥在手裏,他五指一鬆,就瞧見了那發紅的指印。

玉璧一陣尷尬,似乎剛才吐血已讓他腦部供血不足,任憑他怎麽想都是一團漿糊,卻總覺得應該說點什麽,於是他腦袋一蒙,便道:“咳,我不是疼,就是被口水嗆住了……”

藍劍略放下手腕,側眼靜靜地看著玉璧。這會兒玉璧倒真像是被口水嗆住一般又咳了兩聲,才道:“你早點休息吧,明早還有約呢。對了!你明天日出前千萬要叫醒我,我必須跟西門吹雪一起去!”玉璧兩眼睜得大大的,表情十分嚴肅,好像真在吩咐一件生死攸關的大事一樣。

藍劍點了點頭,玉璧才放心地躺下去閉眼睡覺。

藍劍站起身,卻沒有走開,遲疑一會兒才淡淡道:“你已經睡了兩個時辰,此時天還未黑。”

玉璧睜開眼瞟他道:“我剛才是躺了兩個時辰,又沒有睡著,現在累得很!你快去休息吧,明天要早起啊!”然後他又理直氣壯地閉起眼睛,開始睡覺。

藍劍也不知歎氣沒有,反正玉璧是沒聽見,隻是他臨近睡著前也沒有聽見藍劍離去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