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荒島生存(一)
碧水藍天,白沙淺岸,清爽的海水將一片孤島隔絕在塵世之外。
玉璧醒來時,正趴在沙子上,肚中聲響猶如擂鼓,他卻一點也不想動。
煎鹹魚一般把自己翻了個身,玉璧伸胳膊遮住雙眼,擋去熱烈陽光,腦中細細盤劃:葉孤鴻熟悉水性,此刻應已將於還弄得半生不死,抬進幽靈山莊去;藍劍率領白雲城的守衛奪取飛魚島,此刻應已將飛魚島拿下,接手飛魚島與魔教的聯絡。用不了多時,南海一帶便盡數掌握,脫離魔教的監控,他們便能變被動為主動。
玉璧所求不多,他隻是希望自己能再活得長久一點而已。
他微微側頭,看向沙岸之後,鬱鬱蔥林,輕煙曉霧,好似一處世外桃源。玉璧終於升起些許力氣,艱難地從沙子上爬起來,往林子裏蹣跚走去。
花了一天時間,玉璧找到一片淡水,開辟一處暫時歇腳的空地,勉強把自己弄幹淨,正靠在樹幹上歇息,卻突然被一個東西砸中腦袋。那東西咕嚕嚕在地上滾了兩圈,竟是個黃色的果子。緊接著,一個兩個,簌落落大約有十來個果子長了眼睛似的全往玉璧腦門上砸。
玉璧怒目瞪向樹上,卻什麽也沒發現。等了好一會兒,才看到隱藏在樹葉後麵的小鬆鼠。那鬆鼠見玉璧已發現自己,哧溜一下踩著樹枝跑遠了。
玉璧無奈搖頭,撿起地上的果子端詳片刻,便盡數吞進了肚子裏。
迷迷糊糊歇上一夜,直到翌日正午才被太陽曬醒,玉璧已餓得頭暈眼花,不得已爬起來去林子裏打了一隻野兔,又撿了些柴禾,可等真要處理的時候卻傻了眼。
一隻兔子,該怎麽剝皮去髒?總該有把小刀吧。一堆枯木,該怎麽生出火來?沒有打火石,那就隻能鑽木取火了。
玉璧想了想,隻好把砸暈的野兔用腰帶拴在樹幹上,在枯木裏挑了兩根差不多的木頭,開始艱難的鑽木取火實驗。
太陽從天空正中央已滑行到西方天際,紅霞將雲朵染的緋紅。玉璧手下的兩根木頭,還是沒有生出火來。他歎了口氣,看了看兩隻手心裏的木渣滓,想著幹脆餓死在這裏算了。可一想,又覺得窩囊得很。
玉璧揉了揉臉頰,打起精神來打算繼續鑽木,但他的手剛要碰到被他扔到一邊的木頭,卻有一雙慘白的手將其中一根木頭撿了起來。玉璧愣愣的,看著那慘白的手又撿了一根木頭,擺好姿勢,輕輕搓了起來。不一會兒,黑煙從木頭裏升出,火苗也竄了出來。
越來越大的火焰照亮了那雙手,即使在橘紅色的火光中看來,那雙手也依舊慘白如雪。和這個人的衣服一模一樣的慘白。
他有多久沒有見到陽光了?玉璧算不清楚,隻知道這個人的臉色比他記憶中的任何時候都要白。玉璧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烤肉的香味漸漸飄滿空間,一絲一絲鑽進玉璧的鼻子裏,他的肚子也很給麵子地咕咕響起。玉璧起身坐到了烤肉前麵,目不轉睛地看著樹枝上滴著油水的烤肉,心裏卻想著身邊的人。
“葉……”玉璧終於開了口,卻叫不出來。
靜了好一會兒,玉璧也沒說出個什麽,他那一個字的聲量連烤肉發出的滋滋聲都比不上。
還是身邊的人打破寂靜:“你救了我。”
玉璧苦笑,吞幾下口水潤了喉,才低低道:“你是不是不希望我救你?”
“我還活著。”
“我問你是不是不希望我救你!你是不是真的想死!”玉璧猛的轉頭,瞪著身邊的人大聲質問,“我這裏有斷腸散,還有絕命丹,你要是想死,我統統給你喂下!”他在衣服裏掏了兩下,才發現身上什麽都沒有。
玉璧頹然地垮下肩膀,呆呆地坐著,視野裏是攤在地上的一堆白色衣料,腦子裏卻已是大片的空白。
突然,鼻子底下出現一隻香噴噴的烤兔腿,玉璧呆呆地接過,卻沒有動,直到前頭這人說:“吃吧。”玉璧才感到腹中翻騰不已的饑餓,便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一條兔腿下肚,又啃了一條前腿,玉璧才稍稍回複清明,已能感覺血液在身體裏緩緩流動,腦子也能轉了。他啃咬的速度慢下來,便有分些心神放在旁邊的人身上。
“你怎麽來的?”他道。
“坐船。”
“你一個人?”
“我讓船夫回去了。”
“你來幹嘛?”
“找你。”
玉璧愣住,含糊道:“找我幹嘛,你不是不想見我麽。”
旁邊的人沒答話。玉璧也沒再說什麽。一隻兔子片刻被消滅幹淨,玉璧卻還沒吃飽。他瞧了瞧燒得正旺的火堆,不禁道:“葉……葉孤城,我還沒吃飽。”
葉孤城聞言走向湖邊,伸手就解去外袍,隻著裏衣,褪去鞋襪,卷起褲腿下了水。玉璧呆愣地看著他一手一隻魚扔到岸上,眨眼就抓了三四條。葉孤城上了岸,也沒著急穿鞋子,踩著淺灘上的石頭就把幾條魚開膛破肚處理幹淨,樹枝一串給提了回來。
玉璧看的一愣一愣,猛然回神見葉孤城隻著裏衣坐到了火堆旁,便抖索著去接了根串好的魚,學著葉孤城的樣子舉在火堆上烤。
這回玉璧是看清楚了,葉孤城撒在烤魚上的作料,是從一個小罐子裏取出的,那罐子裏裝著滿滿的粉末狀顆粒,大概早已調好了鹽椒薑蒜,打成粉末撞在罐子裏好隨身攜帶。
“翻。”葉孤城的聲音仍舊冷冷的,玉璧一個激靈,趕緊把魚翻一麵,就見葉孤城已從罐子裏撚了些許作料粉灑在玉璧的兩條烤魚上。
現下似乎是緩過氣來,玉璧瞄一眼葉孤城映在火光裏的慘白側臉,又忍不住想要發神經。他陰陽怪氣地道:“我以為你打算修仙辟穀,呆屋子裏再也不出來。”
葉孤城沒接話,卻是將手中已烤好的魚遞到玉璧眼前。
聞著烤魚的香味,瞧著那隻骨節分明的手,玉璧吸了吸鼻子,一把奪過烤魚,放在嘴裏狠狠地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