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71.2℃,白色的村莊
路邊那些廢棄的汽車墳墓,曆曆在目。
“抓緊時間,修!”驚恐、怨天尤人沒用。
不幸中的萬幸是,我老張對機械維修還有點兒經驗,能上手。搞不搞得定看天,這幾條人命全係在我身上了。
我哆嗦著下去,三下五除二把大燈的線拆了,替換到電動機和暖風機上。10分鍾後,問題解決了。司機做了一個謝天謝地謝耶穌的動作。
胖子果然耐寒,我在外麵修車的時候,還沒太感覺到冷得不行。一回到車上,見梁紅和魏凱都凍哆嗦了,他們的眉毛上都結冰晶了,嘴唇慘白。梁紅咧嘴一笑:“老張你太能耐了。”一股白氣升騰而起。
車裏的暖風機又開始工作了,一點點兒地把寒氣逼了出去,我們繼續上路。
開了一天一夜,司機也不能疲勞駕駛,頂不住的時候,就停在路中間眯瞪20分鍾半個小時,後麵也沒車摁喇叭催。車停著的時候,不能熄火,否則在這種溫度之下,就再也別想發動。我們計劃要在奧伊米亞康待一個星期,也就意味著,這一個星期裏,這車都不能熄火,發動機得開著。
在這些極寒地帶,車主都有暖車庫,隻有在那裏麵才能發動汽車,我們現在這輛車,也隻能等回到雅庫茨克之後,才能熄火。
終於,奧伊米亞康的標誌性建築——零下71.2℃紀念碑出現在了我們眼前,迎接我們的到來。後麵原野裏、山丘上林立著許多房屋。房頂都被白色的雪覆蓋,不怕冷的樹的綠色也全都屈服了,裝點上了雪。
經曆過這一路的驚嚇和事故,那一刻的興奮勁兒,不親身經曆感覺不到。我第一個鑽下車,先屁顛屁顛兒地奔到紀念碑前,右手拿著小五星紅旗,左手特二逼地伸出兩根手指,擺了個“V”字造型,讓魏凱拍照;緊接著就撲到雪地裏,來了個跪地滑翔。
這股豪邁勁兒,非要形容的話,就是凱撒大帝征服非洲時那句話:我來到了,我看到了,我征服了(Veni,Vidi Vici)——當然,現在我隻是來到了奧伊米亞康,看到了零下71.2℃紀念碑,征服還要等兩天。露營成功後,再來說我征服了。
梁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來早準備好的溫度計,甩一甩,舉到半空,發現沒反應。又使勁兒甩了甩,依然沒反應然後她就愣了,說應該是給凍壞了。我們準備的這個溫度計最低刻度是零下50℃。
到這兒,得說道說道北極的“寒極”奧伊米亞康和這個零下71.2℃紀念碑了。
奧伊米亞康一名來自薩哈語,意思是“不凍的水”,
由村莊附近的一眼溫泉得名。其處於西伯利亞東北角,因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導致比世界上其他地方的氣溫都低。高緯度,讓這個地方太陽輻射少,白晝時間、日照時間都特別短;這裏海拔2000米以上,高於同緯度的西伯利亞中部高原,所謂高處不勝寒;此外還由於這地方東、南、西三麵較高,僅北麵地勢較低,冷空氣下沉,氣流交換不暢,散熱過快。
雪光的清晨。琉璃堆砌,冰雪晶瑩。
如詩如畫的冰雪夕陽,絢爛一如我們的征程。
種種天時地利之下,造就了奧伊米亞康的極度嚴寒氣候。這裏和絕對最低溫度零下71℃的維爾霍揚斯克,並稱為寒極的“兩個女兒”。
1926年1月26日,奧伊米亞康地區記錄到零下71.2℃的極端最低溫度。這是目前為止地球上有人居住地區所測到的最低溫度。那座紀念碑就為這個而建,現在也成了這兒的標誌、這兒的圖騰。
在20世紀50年代以前,奧伊米亞康也被認為是世界上最寒冷的地方,直到1960年,被南極東方考察站的零下88.3℃的紀錄所取代;而到了1983年,這一紀錄被“拔高”到了零下89.2℃——那裏,是屬於無人居住地區的,僅有少數科研人員在那邊從事研究工作,而且還曾三度關閉。
“跨過”紀念碑,後麵便是奧伊米亞康的村落,一座白色的村莊。房子挺有現代化村鎮的範兒,但是都稀稀落落的,互相依靠得並不近。
剛進村,就有幾個婦女非常熱情地過來迎接:“歡迎來到奧伊米亞康。”
她們是村委會的人,看見我們非常高興,這兒可是不常有客人來的。很快我們就被迎進了村委會,一進門就看見牆壁上掛著許多人的照片,有各種膚色、各個民族的人,都是此前來奧伊米亞康的“遊客”們。
我們仨到時候,是不是也得拍幾張照片留下,被貼在這兒。
村委會的大姐拿出來一個大本兒,問我們三個的姓名等資料,然後開始往上麵填。我很好奇,這是遊客登記嗎?
很快就有了答案,那也可以算作是遊客登記吧,我們仨是第129、130、131位到達奧伊米亞康的遊客。完事了,還給我們一人一張證書,上麵有我們的名字,還有我們到達當天的溫度。我瞅了一眼:零下52℃。右下角還蓋了章,我們是經過“中華醫學會”和“ISO9001”認證,到達奧伊米亞康了。
我借大姐的那個登記的本兒看了一下,在此之前的201年4月份,有過6個中國人來過這裏。不過那個時候是夏天,這裏已經很暖和了。所以,我們還是第
一批冬季到達奧伊米亞康的中國人。
接下來是住宿問題。這兒根本就沒什麽遊客,算上我們仨半個多世紀以來,總共也就來了131個人,開旅館得賠死。住宿的問題村委會給解決了,我們被安排在一戶當地的居民家裏借宿。
這是一個三口之家,夫妻倆人帶著一個孩子。
屋子裏的一切都挺現代化的,家用電器一應俱全,家具應有盡有,還有一些民族裝飾。屋子的牆壁不是平整的,凹凸相間,錯落有致;在中國東北一般房子都是雙層圓木的,這兒溫度甩了東北幾條街,兩層自然是不夠的了,一般都得三到四層,中間還得塞各種苔蘚等能保溫的東西,於是就成了現在這種凹凸不平的樣子了。
我們是第一批冬季到達奧伊米亞康的中國人。
一眼就解決了困擾我許久的難題,這麽冷,這兒的人都是怎麽生活的啊。他們也有自己的取暖措施。
此時,我最直觀的感受就倆字:暖和!是真暖和。從進入雅庫茨克開始,我就沒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熱乎過,進了這房子之後,總算是有“血仍未冷”的感覺了,穿單衣就夠。他們通過燒柴火和煤炭來保暖,整個屋子裏就給人一種溫暖的舒適。在北京的時候冬天也有暖氣,但也沒這種感覺。
在這兒,室內外的參照太明顯了,才能感覺到這種溫暖的難得和愜意,完全就是一種享受。
能在這種環境下定居並生存下來,實在是太不容易了,說偉大都不為過。此時我滿腦子都是好奇和新鮮,東瞅瞅,西碰碰,還好主人家沒見外。
之前一路上我們都是在戶外上的廁所,雖然沒有傳說中的把**凍掉那麽誇張,但是在零下50℃的環境裏方便,那感覺絕對不好受;有了第一次之後,絕對不願意再嚐試第二次,不到憋得不行了堅決不在野外解決。進屋子之後,我躥的第一個地兒就是廁所。
室內廁所,跟咱們城裏的差不多,也是蹲坑的,上麵自製了一木板蓋兒,下麵我不知道通到哪兒,但是有一點,不冷廁所裏的供暖也很足。這家人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把狗拴在廁所,導致上廁所的時候,還必須得先哄著那狗。
他們自製了一個沙漏一樣的東西,做洗手器。先用瓢把水舀到漏鬥裏,然後把手放下麵就可以了,水很涼。
這兒方圓千裏都是被冰封住的,唯一的活水是那個溫泉但是溫泉水裏麵含有很多硫磺之類的東西,不能飲用;所以我很好奇,他們的生活用水是怎麽解決的。這個問題,隻能等明天跟著房主去尋找答案了。
主人家招呼大夥兒吃晚飯,更多的新鮮事兒在等待著我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