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馬、劈柴、捕魚,做一天寒極人

“今天隻有零下53℃,是個好天氣。”

早上六點多,天還沒亮,我跟著阿裏裏來到村裏的氣象站——村頭高地上支著的一個箱子,裏麵掛著兩個略顯碩大的溫度計;上麵一個是“常用”的,記錄零下20℃到零上40℃。下麵一個,則是記錄零下20℃以下,最低刻度,是零下75℃。

阿裏裏是奧伊米亞康的氣象播報員,每天早上六點半,必須來氣象站查看當天溫度。如果當天溫度降到零下54℃,那學校低年級的學生就停課,高年級的繼續上課。

在我們的要求之下,阿裏裏答應,帶著我們完完整整地體驗寒極人的一天。

從氣象站出來,天還沒亮。白皚皚的雪地裏,夜晚依然有一定的能見度。

來到牛棚,門一打開,我們就被裏麵那張動物臉嚇了一跳是牛的模樣,但碩大的身軀是我們見所未見的,一堵牆一般牛頭比門還大,得側著犄角才出得來。再看牛棚,那就是一小盒子。

我們鑽進去,裏麵還有幾頭小牛,也很暖和。阿裏裏搬來家裏的生活用水剩水,摻雜著剩飯剩菜,倒進一個槽子裏這些就是牛的早餐。

還有馬,在另外一個“大盒子”裏。

說牛個兒大我們沒見過,這兒的馬個兒小得更新鮮。比我們常見的馬矮了一大截,腿短、毛厚,跟駿不沾邊兒,胖乎乎的,敦實。腦袋下麵的毛特多,脖子都給淹了。

形象很卡哇伊,梁紅說這是寵物馬吧?阿裏裏說它們是雅庫特馬,就這個自治州有,其他地方見不到。

因為毛厚,它們也不怕冷。吃的待遇跟牛一樣,風馬牛終於相及了。飯後它們就在雪地裏

溜達,留下一路蹄印。

天終於亮了,時針指到十點位置。阿裏裏牽出來那頭龐然大牛,在後麵綁上一牛車。

“寒極人”生活的一天。

“要去滑雪嗎?”

阿裏裏一笑,等會兒就知道了。他說這牛溫順,沒脾氣,我可以騎。穿的衣服太多,我爬上去費了點勁兒。牛的毛也厚,不硌人,還挺暖和,比雪地摩托舒服。一頭牛胖子載著個張胖子,往村外趕。

下牛之後,阿裏裏扔給我一把斧頭,然後指了指地上的冰。我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是要砍冰,這牛車是來運冰的。

用斧柄把上麵一層積雪掃開,舉著斧頭就開始砍。冰層太厚,震得手發麻。好不容易敲下來五大塊冰,晶瑩剔透,像巨型鑽石。裝車的時候,阿裏裏說,這些冰搬回家,扔到缸裏,融化後就是他們的生活用水。這五塊冰,差不多化300公斤水,夠他們家用10天的。在城市裏,可能就一天。

接下來是劈柴,他們每天要劈出來當天做飯、燃燒供暖的柴火。

在院子後側,堆著許多已經鋸好的木墩子。我自告奮勇地接過斧頭。見我劈得挺歡,阿裏裏喊我過去,指著麵前的大木墩子,笑著讓我試試這個。我當時就瘋了,還比畫了一下,差不多有我三個腰那麽粗。一斧頭砸下去,跟敲在鐵上一樣,紋絲不動,差點沒把胳膊彈脫臼。

完事後,阿裏裏催促我先回屋子裏去換衣服。我剛才流汗了,這會兒臉上都是冰晶。衣服也汗濕了,如果不馬上換掉,汗水很快就會在衣服裏麵凝結成冰。

“帶你們去釣魚!”

到處都是冰封的,哪兒還有魚啊?那個零度溫泉裏,魚也生存不了。阿裏裏一副“你

們就跟著瞧好吧”的樣子。

原來他們釣魚不是用魚鉤,而是用漁網捕魚,但是他並沒帶網。我想起昨天傍晚他已經把網背出去了。

來到一條全凍河上,中間立著根木頭,那是下網地方的標記。那木鐮槍這會兒派上用場了,圍著標木開始鑿。冰太厚鑿穿費了不少勁兒。最後破冰那一刻,木鐮槍滑了出去,掉進冰窟窿裏了。

阿裏裏急了,非要把那東西撈上來,說那東西非常難做村裏沒幾杆。隔著冰,窟窿很小,不好撈。我們用了不少辦法趴在冰麵上用鐵絲鉤也沒成功,耳朵幾乎凍掉。最後做了個繩扣,終於讓那鐮槍重見天日。

那根標木下麵捆著漁網,河下麵的水依然是流動的,水流會把網鋪開,有魚路過沾上就跑不掉了。

拉起網來,還真有收獲,幾條梭子魚上網了。出水時魚還是活蹦亂跳的,把它摘下來,扔雪地裏,不到三分鍾,速凍成了硬邦邦的冰魚。這也是一大奇觀。

“長見識了吧?”我說。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我們幾個讀書的時候沒用功,那就辛苦點兒走萬裏路吧。先人沒騙我確實見到了大自然另類、奇美的一麵。

一天很快就過去了,在這裏不太能分清楚早晨、中午晚上,太陽永遠是夕陽的感覺,遠遠地掛著,絕不往上爬。

騎牛去村外。

劈柴、捕魚、滑雪,老張我玩兒嗨了。

餘暉下,純淨的冷空氣像一柄三棱鏡,陽光不止有一種顏色,夕陽翻過山丘,穿過樹林,絢爛地覆蓋在雪野上。皚皚白雪瞬間變得豐富多彩,雖然荒無人煙,卻能聽見靜謐天籟。

極目遠眺,感覺自己也被融化進了這片寒極,眼明了,耳順了,心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