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沉默對視了許久,陸謹言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淡淡的開口,回應一句:“好。”

“其實,我已經有了相應的對策……”

陸景川被小叔帶來的人攔在了病房外,因為他是長輩,即便是在陸家是不被重視的存在,但他依舊是自己的長輩,是陸家的人。

老爺子向來看重陸家的名聲和顏麵,如果他在外麵對小叔有什麽不敬之處,若是被有心之人傳了出去,拿來做文章,那老爺子肯定不會放過他。

所以,陸景川隻能耐著性子等在病房外。

“簡笙畢竟是我未婚妻,就算我們現在沒在一起了,她至少也是我女朋友,小叔和我女朋友單獨待在一起,這不太合適吧?”

陸景川是在跟葉特助說的,其實也是在提醒他自己,簡笙曾經是他的未婚妻,他們在一起過。

“……”

葉特助表情淡淡,聳聳肩,撇撇嘴,好像是在說:別問我,我不知道。

見對方沒有回應,陸景川抿了抿唇沒有再說什麽,他隻能抬頭望向斜對麵的那扇緊閉的病房房門。

沒過多久,陸謹言搖著輪椅從病房走了出來。

陸景川趕忙上前,抬眸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本來想要去看看簡笙的,卻被陸謹言給攔下了。

葉特助伸出胳膊擋住他的去路,陸謹言搖著輪椅往前走:“你跟我過來!”

兩個人一前一後來到走廊盡頭,陸景川始終不說話。

“陸景川,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麽?”陸謹言表情嚴肅道。

“……”

麵對小叔的質問,陸景川垂眸不語。

“你把她關起來,那是囚禁!是犯法的!”

“那是我和她的事,不需要你插手。”陸景川終於開口,冷冷回應。

陸景川忽然冷笑了一聲,說道:“小叔,你頻頻插手我們之間的事,我請問你,你是以什麽立場,什麽身份,來管這件事?”

陸謹言摘掉眼鏡,捏了捏眉心:“是老爺子讓我過來的,他已經知道了。”

這種時候,以老爺子的名義來壓製陸景川,至少,他可以收斂一點。

果然,提到陸老爺子,陸景川倏地抬頭,驚訝地看著小叔。

“你以為老爺子什麽都不知道嗎?”

”是你給老爺子通風報信的吧?小叔,你做這些有意義嗎?”

陸謹言聞言,苦笑了一下:“陸景川,你有點腦子行不行?我為什麽要這麽做?這麽做對我有什麽好處?”

“……”

陸景川不說話了,因為他無力反駁。

陸謹言頓了頓,又說:“陸景川,你就那麽確定……是簡滄海害死了你爸嗎?”

有時候陸景川不明白,為什麽好像總有人來暗示他,好像他多年所執著的一切,似乎是錯的?

不!

怎麽可能!

是母親從小到大,一遍又一遍告訴他,簡滄海是他的殺父仇人。

母親的話,又怎麽可能會錯!

陸謹言看著侄子臉上變幻莫測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不會相信任何人的暗示。

包括老爺子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頤養天年,而他和陸景川,甚至是所有人,都不過是老爺子棋盤上的一枚棋子而已。

“我不管,等簡笙身體好了,我就把她帶走,她欠我的,還沒還完。”在沉默良久之後,陸景川眼神堅定道。

陸謹言看著眼前這個被執念蒙蔽雙眼的侄子,沒有再多說什麽,他側頭,對身後的葉特助道:“我們走吧。”

看著小叔離開以後,陸景川走進病房。

簡笙靠在床頭上坐著,目光望著窗外發呆,就連進來個人,都沒聽到。

“簡笙……”陸景川輕輕地喊了她一聲。

“……”

簡笙依舊望著窗外,陽光灑在她的身上,仿佛鍍上了一層薄薄的光暈,皮膚白得透光,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透明的水晶泡泡,輕輕地一碰,就會消失不見。

她臉上沒有了多餘的表情,臉色呈現出病態的美感。

在沉默了許久之後,她才低低開口:“我什麽都沒有了……”

陸景川倏地抬眸,張了張嘴,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我什麽都沒有了,陸景川,這樣的結果,你還滿意嗎?”

陸景川抿著唇,不說話,放在褲兜裏的那隻手,還緊緊地攥著那條手鏈。

再等等吧。陸景川想。

簡笙的奶奶剛去世,情緒肯定不好,等過段時間,她跟我回去,我好好待她,至於贖罪……

她留在我身邊,就算是在贖罪了吧。

隻要我不告訴她,隻要她不離開,她以前那麽愛我,也許時間久了,她會忘記過去的。

我們還會重新開始,哪怕是她不再愛我了,我也要把她留在身邊。

簡笙出院那天,是大年三十除夕。

醫院裏已經沒什麽人了,安靜得有些詭異。

陸景川和簡澈都來接她出院,可她卻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姐,雖然奶奶走了,但你還有我,現在我身體也已經好了,以後就由我來照顧你。”簡澈將手臂搭在她肩膀上,將她攬入懷中安慰道。

而一旁的陸景川在看到這一幕後,一把將簡笙拉到自己懷裏,陰惻惻地盯著簡澈。

好像是在說:離她遠點!

陸景川的耐性有限,叫身後的保鏢把簡澈按在牆壁讓他老實點。

簡笙看了一眼掙紮不斷的簡澈,沉默許久後開口:“放開他吧,我跟你們回去。”

“姐!你別跟他們走!奶奶已經走了,我身體也已經好了,你沒有任何把柄在他們手裏了!姐!姐!”

簡笙無視弟弟的大吼,頭也不回地跟著陸景川離開。

三天後,奶奶的葬禮舉行在一個墓園裏。

這一天,也是大年初三。

來墓地的途中,偶爾還能聽到車窗外的鞭炮聲。

簡笙穿著一襲黑衣,懷裏抱著奶奶的骨灰盒,另一隻手裏還從奶奶的床頭櫃抽屜裏翻出來一袋棒棒糖。

簡笙的雙眼模糊了,她剝開一顆棒棒糖,塞在嘴裏,棒棒糖是雪碧味道的,很甜,可含在嘴裏,卻是苦澀的。

她流下眼淚,又快速擦掉。

她想到奶奶說過:“哭,是一種弱小無能的表現,沒有任何用處。”

所以,她不哭。

奶奶不喜歡看她懦弱的樣子,她要想辦法逃離陸景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