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後的陸塵卿,對徐書凝所有的認知都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的。
都說他曾經多麽寵她,多麽愛她,恨不得將全世界所有的好東西都搜羅給她。
房子車子包包首飾應有盡有,連別墅都以她的名字命名,院落裏還種滿了她愛的薔薇。
但知道在他昏迷的兩年裏,她一次都不曾來探望過。許是在沒有記憶和感情為基礎的情況下,他並不覺得難過和傷心。
是不值。
為自己不值。
是愧疚。
對他眼中那麽好的辛願的愧疚。
可現在看到徐書凝如此落魄和泫然欲泣的模樣,他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還是選擇幫他解圍了。
海城離黎城不遠,陸家的名聲在整個南洋,甚至在北庭那邊都是如雷貫耳的。
稍微有點背景的人,對陸家的人都了如指掌。
隻不過陸塵卿這兩年昏迷,醒來後也鮮少出現在大眾視野裏。剛開始那個油膩男看他坐在輪椅上,還一臉鄙夷的嘲諷了幾句。
徐書凝呆呆的望著輪椅上身穿筆直西裝的清雋男人,餘光撇到他一條褲管裏空落落的,隱忍在眼裏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
櫻粉色的唇顫抖著翕動,喚著許久都不曾宣之於口的名字:“阿塵……”
陸塵卿臉色陰沉,眸子因為油膩男的嘲諷變得淩厲冷隧。
聽到她這柔軟的輕喃聲,側眸看她一眼。
徐書凝那雙朦朧的淚眼裏流露出太多情緒了。
驚詫,受寵若驚,激動,還有一絲委屈。
章晴已經叫來會所的負責人,將油膩男直接趕出了會所。
“愣著做什麽?陸總替你解了圍,還不快道謝。”
經理給徐書凝使眼色。
徐書凝這才回過神,絞著手指頭,垂首,別在耳後的青絲掉落下來,遮住了她大半張臉,淚水卻像雨絲一般無聲砸在印有誇張花紋的地板上。
看著楚楚可憐極了。
“謝謝……陸總。”
“舉手之勞。”
陸塵卿眼底沒有什麽太多的波瀾,甚至顯得有點無動於衷,依舊冷冰冰的收回視線,和章晴說,“回包廂。”
這是沒有再想理徐書凝的意思。
徐書凝望著他輪椅上的背影,輕輕咬住了唇瓣,衝上去攔住了他的去路。
“阿塵……我有話想和你說。”
“我還有事,讓開!”
冷漠的命令口吻沒有糅雜任何溫度,這話像是在對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說。
徐書凝看他對自己這個態度,眼裏的受傷和難過都流露出來,“阿塵,我是……書凝啊,你不記得了?”
書凝!
這兩個字真真切切傳入耳道時,陸塵卿才恍惚想起上次車禍時,腦海裏劃過的一些碎片。
莫名地,他頭忽然發沉發痛,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衝破結界,掙脫束縛,逃向自由。
“陸總!”
章晴一驚,連忙彎下腰,“你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陸塵卿扶額,低啞的聲音多了幾分孱弱,“頭疼,和翟總說一聲,回酒店。”
“好。”
章晴連忙應下,再次直起身子,她皺眉看向麵前這朵嬌弱的小白蓮,聲音冷硬,“徐小姐,我們陸總忽然不舒服,麻煩你讓開!”
這話的意思,大概是她的出現才讓陸塵卿不舒服的。
徐書凝麵露擔憂,想說點什麽,但還是側開了身子。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剛剛的嬌弱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神色染上一抹煩躁。
這個章晴還和兩年多以前一樣討厭!
緩過那陣頭疼,腦海裏都是徐書凝那張泫然欲泣的清純臉,以及那場讓他不得不截肢保命的車禍中殘存下來的記憶碎片。
那團覆著濃霧的謎團從他醒來開始就擠壓在心口,現如今見到徐書凝,就像被戳破一個口子,四處泄氣。
他還是想知道車禍那天的真相。
章晴在旁邊照顧他,看他表情發愣,目光無神,唇微動,還未出聲,陸塵卿的聲音才響了起來。
“你去今晚那會所找徐書凝,我要問她幾個問題。”
“陸總,您是要……”
章晴一愣,眼裏布著幾分不情願,但還是做著秘書的本職工作,順便提了一嘴辛願,“現在嗎?今天可是聖誕節,您還沒給少夫人打電話呢。”
陸塵卿恍惚了下,那股愧疚感再次湧上,思忖會,改口道,“先改航班吧。明天暫時不回黎城了。”
章晴遲疑,“後天是……陸董事長的59歲生日。”
“飯局在晚上,來得及。”
陸塵卿說,“明天把徐書凝約來。你出去吧。”
章晴抿唇,“是。”
她出去後,陸塵卿才辛願打了兩個視頻,但對方都沒接,他又發了兩條語音。
頭痛那股勁還未完全消失,遲遲等不到辛願的回複,他又多發了一條‘聖誕快樂’過去。
這一夜,他做了好多零碎的夢,但事件和畫麵都連接不起來,顯得有些混亂。
可每個碎片裏都有徐書凝的臉。
有她千嬌百媚的神態,也有她溫婉知性的一麵。
不到五點,他就從夢中蘇醒過來了。
看著窗簾縫外依舊是無盡的黑暗,他也沒了睡意,揉了揉太陽穴。
試圖將夢裏那些稀碎的記憶全部糅雜在一起,組成一個完全的記憶鏈。
早上不到八點就收到了辛願的微信。
對於她的借口,他說不上是信還是不信,但或許是因為再次見到徐書凝的緣故,他連多問一句都覺得心虛,索性就沒追問,正好她提到了戒指。
章晴和推著餐車的工作人員過來時,他剛掛了語音電話沒多久。
“戒指的事情,你是故意的?”
工作人員一走,他開門見山,語氣和昨天見到徐書凝時一樣冷。
章晴微愣,立馬意識到了什麽,拿著餐具的手僵在空中,呼吸都緊了兩分。
辛願直接和他說了?
“戒指?您給少夫人送的那個戒指嗎?”她穩住臉上的表情,狐疑地問。
陸塵卿默了兩秒,話鋒一轉,“我和她的婚禮,你參加過嗎?”
章晴坦**點頭,“參加過的,還是您說少夫人沒什麽朋友,讓我去當她的伴娘。”
但無非是因為辛願知道他們倆之前有過一段金絲雀的故事,而膈應辛願罷了。
陸塵卿用那雙沉沉的眼鎖定她,“章晴,你在工作上的能力很出色,是我的助力,我不想解雇你,所以這事,下不為例!重新去挑一份禮物,明天帶回去給辛願的。”
章晴張口想解釋,又憋屈的垂首,“是我僭越了。我以後會注意的。”
陸塵卿抬頭看她一眼,微微皺了下眉,強行壓下那絲‘難道是我誤會,真的隻是巧合’的疑慮,開口問,“和徐書凝約的什麽時間?”
章晴,“傍晚六點。卡納姿法國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