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成國這回住院真的吃大虧了。
今天就是高血壓,血壓一直降不下來,戴嵐一整顆心都吊著。
尤其是陸塵卿現在還在養傷。
雖然她對陸成國的偏心很是不滿,陸時凜把陸塵卿打成這樣,陸成國知道後,也是嗬斥了一番,並沒有實質性的補償,或者懲罰。
回去她還偷偷抹了一把淚。
她時綺生的兒子就是寶,把他氣進醫院都沒半點遷怒,她戴嵐生的兒子就是草了?
被打成那樣,隻得了兩句不痛不癢的安慰,什麽都沒有。
可陸成國卻也是他們母子倆最後的靠山,一旦這個靠山都沒了,以現在這個局麵,不論是陸彥禮還是陸時凜,他們母子倆都搶不過,失了陸成國這個靠山,他們更沒有話語權。
她大概是整個陸家最希望陸成國快點康複的人了。
醫院雖有護工,但戴嵐為了能讓陸成國看到自己的好和用心,一天都會在病房裏守著。
白天還會回去燉個湯帶過來。
另一個跑得比較勤的就是喬歡,每天淙淙放假,她都會將他帶過來,陪陸成國聊聊天,說說話。
好歹是陸家的長孫,陸成國還是很疼淙淙的。
這也是長房這邊最大的籌碼。
陸時凜也不天天來,隔一天來一次。
正好今天就是陸家每隔三個月的家宴,但因為陸成國在醫院,高血壓又犯了,一家人隻能來醫院看他,晚飯就免了。
他上午來了一趟,待了不到半個小時,就去了公司。
陸成國這幾天的精神氣不太好,人也瘦了不少,看著真老了十歲不止。
“要不是時綺,老公你也不會被氣進醫院,身體也不會差到這個地步。她倒是厲害,上門罵了人,打了人,耍了一通威風,轉頭拍拍屁股就走了。”
戴嵐看著他的氣色,免不了想要抱怨幾句。
她心裏急啊。
又不敢說讓時綺過來關心關心之類的話,免得陸成國又聽進去了,勾起他那些齷齪心思。
時綺和陸成國離婚後就回了港城,差不多過了七年多的時間,時家父母就給她招了個女婿,沒兩年就懷上時琅意了。
陸成國那時聽聞她結婚的消息還恍惚了一段時間,常常對著時綺以往會久坐的地方發呆。
時綺性子要強,和陸成國結婚的那幾年裏,也吵過幾次假。
有一次不知為何吵架,時綺直接將陸成國的書房砸了個稀巴爛。
陸成國當時氣得不行,冷戰了幾天,還是他繃不住,主動認錯求和。
至於後來為什麽會出軌,無非是天下沒有不吃腥的貓。
戴嵐和時綺是兩個性子的極端,陸成國從未在時綺跟前體會過什麽是溫柔,可這些男人的自尊戴嵐卻能給他。
再加上戴嵐那時是娛樂圈風華正茂的影後,有姿色,也有勾引的手段。
甚至還肯為了陸成國在事業最鼎盛時期退圈。
“你在嘀嘀咕咕什麽?”
陸成國看了她一眼,麵色有幾分不虞,隱約聽到了‘時綺’之類的敏感字詞。
戴嵐麵上擔憂,嘴裏說著抱怨的話,“醫生說你今天血壓一直降不下去,把我嚇壞了。時姐姐這麽多年都沒來過黎城,結果來一回,就氣你一次,這回還害你住院了。”
“瞎說什麽?!”
被莫名嗬斥了的戴嵐有些委屈,梗著脖子道,“老公,我擔心你的身體,你和她都離婚這麽多年了,為什麽還向著她?你現在躺在醫院受罪,她……”
“夠了!”
“老公……”
“閉嘴!”
陸成國吼得急了一些,麵紅耳赤的,氣息也不穩,心率都加快了。
他抬手指著戴嵐,“你也想氣死我是嗎?”
“我哪裏……”
戴嵐咬唇,被他的偏心堵得什麽話都說不上來。
恰好陸時凜出現在病房門口,她頓時噤了聲,偏過頭,也端不出個笑臉來。
“嘖,又在生氣?血壓好不容易降下來的,您可別再為難醫生了。”
陸時凜看他一臉怒相,旁邊心電圖的儀器心率加高,微微蹙了下眉,語氣倒也平靜自然。
他的出現,讓陸成國稍稍緩和了一些,卻也沒在他麵前提時綺。
說到底,他和時綺的離婚原因,在兒子麵前站不住腳,背脊都挺不直。
他故意板著臉,“什麽叫為難醫生?你少來氣我,我沒幾天就能出院了。”
陸時凜揚了揚眉梢,“那您好好保重身體,爭取盡快出院。”
有了好身體,才能承受得住他和辛願已經扯證的消息。
難得從他這嘴裏聽到一句像樣的人話,陸成國‘嗬’了聲,心裏倒也挺高興,嘴上說,“還用你說,我不保重身體,你不得翻了天,再說,我還等著你娶媳婦進門。”
戴嵐在旁邊聽著直撇嘴,心裏愈發不滿和怨恨了。
陸時凜沒說話,隻勾了下唇。
後麵陸彥禮夫婦帶著淙淙來了,陸雅音帶著自己老公也來了。
偌大的病房瞬間擠滿了人。
也就還在養傷並未痊愈的陸塵卿沒有來了。
一家人表麵和和氣氣的,更是其樂融融,隻有陸時凜靠在不遠處的櫃子上,吊兒郎當地歪著身子站著,手裏把玩著一個精致小巧的打火機。
“阿塵是沒辦法,你在這裏,就幫著他聽一聽,回去轉述給他也是一樣。”
這句話,他是對戴嵐說的。
戴嵐心頭一緊。
屋子裏的人都猜到陸成國要說什麽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隻有陸時凜神態自若,眼底波瀾不驚,寡淡無比,沒有半分起伏漣漪。
“我身體近來不是很好,況且,年紀也大了,很多事情本來就有些力不從心,趁著這個機會,我就把事情給你們分配一下,畢竟陸氏旗下的大小公司不能沒人坐鎮。”
陸成國蒼老精明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掃了一圈,說道,“所以,我這兩天也在琢磨這事。陸氏旗下的兩家食品公司和一家工業製造集團由老大負責。”
陸彥禮愣了下,冷峻的眉峰微微攏著。
這幾個產業其實都算陸氏手底下的中上等的大頭,去年陸時凜從他手裏奪走了醫藥這個板塊,他什麽氣都撒不出來。
現在分下來幾個板塊,他心裏自然高興。
可說到底,所有產業加起來,其實都不及做外貿經濟起家陸氏總部。
這幾個產業分出來,就說明陸氏總部就和他無緣了。
“至於酒店就交給阿塵,讓他好好養傷。”
最後,他沉吟了片刻才道,“另外就是陸氏總部,先由阿凜暫管。你學過外貿經濟,接受起來,也不麻煩。”
這個不出乎人意料的結果說出來後到底是所有人神色凝重了幾分。
陸雅音來一趟,就是旁聽的,總之沒她什麽事。
畢竟是外嫁的女兒,手裏已經有個珠寶產業了,陸成國肯定放不出更多給她。
雖說是‘暫管’,但陸成國真正要退下來時,會再把陸時凜從總部摘出來嗎?
不會的。
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答案。
戴嵐更慪,這聽著像是在分家,不說陸時凜了,就連陸彥禮都分了三個產業,怎麽到他兒子這裏就一個了。
她那臉拉得跟霜打的茄子一樣,對這分配的不滿,別提多明顯了。
陸時凜把玩著打火機的動作一頓,抬眸看向**憔悴卻先威嚴的老頭。
對這事的發展,他約莫也猜到了。
大房和四房這幾天都在醫院努力刷存在感,就他和往常一樣,時不時說兩句風涼話。
陸成國在其餘人麵前感覺自己像是個將死之人一樣,反倒在陸時凜麵前要自在一些。
從醫院出來時,天色已經黑了。
“恭喜三弟。”
陸彥禮定定的看著他,冷漠生硬地吐露出這四個字。
一點也不像是在恭喜。
陸時凜雙手落在褲兜裏,懶散地偏頭看過來,“喜?哪來的喜?”
見他這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陸彥禮的氣又不順了,“爸都讓三弟接管陸氏總部了,這還不是喜?”
陸時凜‘嘖’了聲,“暫管這兩個字,大哥好歹碩士畢業,不懂?”
“說起來,我才應該恭喜大哥。”
那兩家食品公司工業製造也是陸家的老牌子,經營了十幾二十年,每年盈利都可觀,接過手也好打理。
這麽聽著,陸彥禮好像確實占了便宜。
而陸時凜則像革命的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
“時候不早了,大哥大嫂帶著淙淙早點回去吧。”
他擺了擺手,轉身離開了。
回到安園已經七點多了,偌大的別墅裏燈火通明,看著和往常沒什麽兩樣。
隻是陸時凜知道,裏麵從此會多一個女人。
他走進門,視線不自覺地在屋子裏環視了一圈,最終鎖定在沙發上抱著平板看東西的辛願。
“少爺,你回來了,吃晚飯了嗎?”
秀姨正好端了一盤水果出來給辛願,看到他,連忙笑問道。
聽到動靜的辛願回頭看過去,遙遙對上他的目光。
她身上穿著睡衣,頭發隨意地用抓夾夾著,臉上不施粉黛,幹幹淨淨的,卻也十分漂亮。
“沒吃。”
他邁步走過去,問她,“你吃了?”
辛願旋即收回了目光,很淡的‘嗯’了聲,“吃了。”
她對他的不熱情不是一兩天了,陸時凜說習慣也不習慣,就是覺得別扭,不得勁。
秀姨立即去廚房給他備吃的了。
兩人坐在沙發上,安靜了一瞬,氣氛倒顯得有些詭異了起來。
“今天沒出門?”
沒等到辛願話頭的男人,主動開了口。
辛願的目光依舊釘在平板上,又是一句不鹹不淡的單音敷衍過去。
陸時凜擰著眉,回想起之前她和陸塵卿相敬如賓,氣氛和諧的樣子,他心裏頓時湧上幾分不爽。
那又是剝蝦又是夾菜的場景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在想想辛願當時對陸塵卿那副溫柔又輕聲細語的態度,和現在冷漠敷衍,形成了明顯的反差。
他麵色不霽,聲音都沉了好幾度,“陪我吃個飯。”
“???”
辛願茫然不解地抬頭,看他一臉冷漠,輪廓線條都繃得很緊,桃花眼裏的光很暗很沉。
明顯就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她說,“我吃了。”
“所以陪我。”
辛願不知道他抽得哪門子瘋,更不知道他早就被一胸腔的醋擠得渾身酸裏酸氣的,隻覺得莫名其妙,“你讓我看著你吃?”
陸時凜將桌上那盤水果塞她懷裏,奪過她手中的平板仍在沙發上,二話不說就牽起她的手走到餐廳。
“……”
辛願那表情叫一個一言難盡。
她無語且慍怒地瞪著他,“你又犯什麽病?!”
當然,那心裏的真正理由是絕對不能說出來的。
晚上給辛願做飯就把陸時凜那份做出來了,秀姨熱起來也快,還盛了一碗蹄花出來。
餐桌上,一邊吃飯,一邊吃水果,兩廂安靜。
果盤裏有好幾種水果,辛願最愛草莓和蜜瓜,腦子裏也在思索今天新得到的一份關於天禧苑項目的資料,拿著銀叉子,一口接著一口的往嘴裏塞。
“甜嗎?”
陸時凜放下筷子,看她叉子上隻剩一個草莓屁屁了,忍不住問。
辛願的思緒還沒收回來,點了下頭,沒做聲。
“給我嚐嚐。”
辛願順手就將果盤推過去,還想讓秀姨再多拿一個叉子來著,陸時凜沉聲道,“你喂我。”
“……”
辛願舉著叉子上那剩下的草莓屁屁錯愕不已的看著他。
見她不動,陸時凜幹脆半直起身,抓住她拿銀叉的手,將她吃剩的草莓屁屁塞嘴裏了,又多了一塊哈密瓜往嘴裏喂。
很反常。
很不對勁。
辛願怔怔的看著他。
從他一回來就不對勁,也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
“嗯,是挺甜的。”
陸時凜重新坐回椅子上,語氣閑適淡然的發表意見,“怎麽?”
辛願將銀叉丟回果盤裏,幹脆起身,“那你慢吃。”
說罷,便回到了沙發,正準備抱著平板和手機上樓時,茶幾上的手機忽然亮屏了,清脆的鈴聲響徹客廳。
她不經意的側眸瞥了一眼,來電顯示上的備注讓她瞳孔微縮。
‘公主’這個備注對她來說好像並不陌生。
在年前她生病住院那次,他就見陸時凜接了這人的電話,然後神色嚴肅且擔憂的去了港城。
唇抿成一條直線,她拿著平板的力道不由加重。
聽到後邊傳來腳步聲,她自然的收回視線,撿起自己的手機和過來接電話的陸時凜錯開身子,徑直上了樓。
陸時凜睨著她的背影,微微蹙眉,瞥了眼屏幕,將手機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