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賀默堯不止一次勸過他,想讓他放下,別總是活在過去的回憶裏。

但如果這些毒雞湯有用的話,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麽多患上抑鬱症了。

那段感情結束是他的選擇,是他親手將薑知許推出去的,他沒有後悔的資格和權利,畢竟,當初,壓根就沒有第二個選擇給她。

所以,他將所有的不舍和想念都壓抑在心裏,沒有對誰宣泄過。

可倫敦大學對於他來說是致命的,裏麵的每一個角落,都和薑知許有關,她在裏麵的痕跡,他永遠都無法忘懷。

所以他辭去了化學係老師一職,明明那時候是他的事業上升期。

可辭職這事,他沒有絲毫猶豫,帶著自己曾經那個環遊世界的夢想,拿起相機去實現了。

他曾經答應過薑知許,說以後結婚後,想要環球世界。

那個本來由兩人一同去實現的夢想,如今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這三年裏,他去過四十多個國家,大大小小的,都去過,每到一個地方,他都會親自寫下一張明信片寄回倫敦,就當時寫給曾經的自己和薑知許的。

自從分手後,薑知許踏上大熒幕,成為娛樂圈一線頂流影後,他就想,隻要這樣遠遠看著她就夠了。

沒再幻想過,他們兩人還有機會再見麵。

那再見到她,他應該用什麽樣的表情和方式去麵對她呢?

又怎麽能眼睜睜看著,她挽著別的男人的手,喊別的男人‘老公’呢?

這些畫麵,他隻要想想就會覺得窒息和難過,以及痛苦。

每每夢到,他都會從噩夢中驚醒。

他的視線慢慢落在窗外,任由那些繁華的景色從眸子裏倒退,輕輕喃道,“我覺得……我應該去見見她。”

“你……想好了?”

賀默堯不確定地問,“你到時候真的能忍住……”

“不能忍住怎麽辦?不是你說的嗎?一直活在過去,活在回憶裏,我這輩子都無法走出來。”遇況苦笑一聲,“雖然……我也不想走出來。”

“可是……人總要往前走的,有些事情,既然放不下,也總該麵對的。”

他深呼吸一口氣,“或許,等我見過她,看她過得真的不錯,我就想通了,也不會再怪自己當初為什麽要把她推出去了,至少……事實能告訴我,當初的選擇沒有做錯。”

賀默堯歎口氣,“你自己想清楚就好。哎,你說我們倆上輩子是不是毀滅過銀河係啊?還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為什麽月老對我們這麽不公平?隻是想要一個人而已,怎麽就那麽難呢。”

遇況又苦笑了一聲,“誰說不是呢!想要和一個人共度餘生怎麽就那麽難呢?”

車子裏靜了好久,兩人都沒在說話,或許是在為這個問題傷感。

很多事情真的由不得他們。

不管怎麽想,怎麽做,都抵抗不了命運的安排。

曾經,賀默堯和辛願也以為,他和薑知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郎才女貌,沒有誰比他們更般配了。

可命運就是這麽的造化弄人。

薑知許的家世,讓她沒有資格選擇自己想要的愛情和婚姻。

而遇況不論再怎麽優秀,也抵抗不了家世的優越。

在生意場上,書香門第,是沒什麽用的,根本給不了薑家任何益處。

不知過了多久,車內再次響起遇況的聲音,“阿堯。”

“嗯?”

“我覺得……我這輩子,可能都喜歡不上別人了。”遇況說,“我爸媽……會很失望吧,還好,小安給了他們新的希望。”

小安是他弟弟,遇安。

這幾年裏,他忤逆過很多次父母的話,現在父母都已經不怎麽管他了。

賀默堯無奈,“你好歹有個弟弟,我可咋整哦,獨生子,我沒有別的選擇。”

有時候,傳承比喜歡更重要。

他或許也做不到喜歡別人,但如果要娶,他也會負起該負的責任。

不論是父母,還是外公外婆,都希望他能早日成家。

“阿況,說不定……明年你就該吃我的喜酒了。”

遇況失笑,“行啊,你結婚後,多生兩個,送我一個。”

“靠,你那算盤珠子都崩我臉上了,黑不黑心啊。”

“我幫你養孩子還不好?”

“我是自己養不起嗎?要你養?”

“那管你,反正我要一個。”遇況說,“我要第二個就好。”

“你好挑上了,萬一,我就生一個呢?”

“那就是我的了。”

“遇況,真的,你這幾年,臉皮是越來越厚了,跟誰學的?”

遇況好笑的看他,“沒聽說過一句話嗎?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言下之意就是,和你學的啊。

還用和別人學嗎?

賀默堯給氣笑了,卻又無言以對,讓車內的氣氛直接緩和了不少。

————

第二天下午去房產局辦手續是辛願和陸時凜陪那對法國夫妻跑的,回來後,將所有東西打點好了,吃過晚飯,她將別墅的保姆和司機都聚集在一起,多發了一個月的工資給他們。

第三天,四人踏上了去機場的路上。

時琅意和遇況都來送了。

時琅意主要是舍不得辛珣,進去前,她緊緊抱著辛珣的腰,一雙眼睛紅紅的,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一樣。

本就輕軟的聲音此時帶了點不舍的哽咽顯得更糯了,“你到了記得給我發個消息,哦,不對,得發個視頻申請,你不要管我這邊幾點,反正必須打,聽到沒有?”

“好,我知道了。”

“你回國後,不準和別的女人說話,不準和別的女人約會,要時時刻刻想我,要每天給我打個電話,還要把我送你的皮筋戴在手上,告訴所有想靠近你的女人,你有女朋友了。”

辛珣哭笑不得,“說什麽傻話,我和別的女人約什麽會?沒和你在一起之前不會,和你在一起之後更不會。”

時琅意哼了聲,不買賬,“你畢業那天可沒少收人家姑娘們的幾年紐扣,其中還有好幾束花呢,不要以為我忘了!”

永遠不要低估女孩子的記仇能力。

“那次是意外。”辛珣保證,“這種事情,肯定不會有下次了,你放心,有你一個就夠了。”

“這還差不多。”時琅意嘟了嘟嘴,“我會想你的。”

“嗯,我也會的。”辛珣捏了捏她的臉,“在這邊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話音剛落,時琅意便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辛珣也沒推開她,反而加深了這個吻。

好在辛願和陸時凜先陪著老太太進去了,而遇況送他們進去後,也走了。

其餘人來人往的都是陌生人,兩人也就沒那麽多顧忌了。

也好在幾人來得早,兩人黏了半個小時才分開,時琅意看著他進去的背影,還是沒忍住落了淚。

除了離開自己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時這麽不舍以外,她從來沒想過,她會這麽舍不得一個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男人。

畢竟現在她大哥陸時凜離開,她都絲毫沒有不舍的情緒。

“怎麽這麽久,都快登機了。”

陸時凜皺著眉,看辛珣過來,就開始吐槽,尤其是在看到他唇上,和胸口的位置都沾了口紅,臉‘刷’的就黑了。

都不用猜,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啊,耽誤了點時間。”

辛珣尷尬的撓了撓臉頰,含糊不清的回道。

辛願輕笑,莫名的,她好像在時琅意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

很熟悉,也很陌生。

很羨慕,卻又不再向往。

陸時凜正好捕捉到了她的這個眼神,眸色動了動,也沒再多說什麽。

十多分鍾後,四人登機。

辛願擔心老太太和辛珣的身體狀況,在飛機上的七八個小時都沒怎麽安心的閉過眼,好在淩晨兩點左右,飛機成功降落在了黎城機場。

來接機的人是覃放和鄭叔。

鄭叔也有大半年沒見到老太太了,還有兩年沒看到辛珣了,看到他,眼眶立馬就紅了。

辛珣和辛願長得不像,他更像辛父,尤其是眉眼上,而辛願長得更像母親,同樣是濃顏嬌媚型的。

“老夫人,二少爺,歡迎回來。”

他一個人在辛宅守了那麽久,難免會覺得家裏冷清,時常想念以前熱鬧又完整的辛家。

隻是那些,早就成為過去式了。

但好在,他們現在回來了,辛宅又要重新熱鬧起來了。

“鄭叔,你怎麽都長白頭發了。”

辛珣看著他,溫和一笑,眼底劃過一抹明顯的觸動,眼眶微紅。

鄭叔笑得臉上的褶子都深了幾分,欣慰道,“年紀大了,長白頭發多正常啊,倒是少爺你身體看著是越來越好了。”

“快,上車,行李我來搬就好。”

說著,他立馬過去和覃放一塊搬行李了。

辛願將老太太扶上車,剛關上車門,就聽陸時凜問道,“回安園還是回辛宅?”

“辛宅。”

她不假思索道,“奶奶和阿珣剛回來,我想陪他們在辛宅住兩天。”

陸時凜點頭,“嗯,也好。”

“那你呢?”

“和你一起。”

“住在辛宅?”

“嗯。”陸時凜反問,“不行?”

辛願啞然,看他那理直氣壯又理所應當的樣子,她無言以對,“隨你。”

“一輛車坐著擠,你和我坐覃放那輛。”

陸時凜不由分說的拉著她的手上了那輛銀白色賓利。

辛願回來的第二天也沒去公司,陪著老太太熟悉辛宅。

這裏明明應該是她最熟悉的地方才是,但在國外待了那麽久,老太太已經忘了,但看到那個花房時,她還是會恍惚一下。

慢悠悠的問,“姑娘,我以前是不是來過這裏啊?”

辛願笑說,“這裏是您家啊,以前你就住在這裏,這些花都是你種的。”

“是嗎?哈哈哈,真是人老了,自己的家都忘了。”

辛願聞言,莫名有些心酸。

陸時凜停了幾天的工作,這幾天變得格外忙,陸成國那邊依舊沒有出院,她以為陸家的局麵會一直這樣僵持下去,結果,在他們回來的第四天,陸時凜當天上午去了一趟醫院,陸氏總部下午就有了新的變動通知。

陸時凜任總部總裁一職暫停,由陸彥禮暫管。

除了這點,其他產業上倒是沒有多大的變動。

至於陸時凜和陸成國又起了什麽樣的爭執,辛願不知,但天禧苑這個項目已經正式重啟了,霍氏集團和國外一家公司共同投資監管這個案子。

廖仲權依舊是這個項目的建築設計師,擔任副總監,總監是霍氏集團的人,至於監管這個項目的負責人則是雲城國際。

看似三足鼎立,其實雲城國際占據了主權,在每一個至關重要的環節都安插了自己的人。

絕對不能讓這個項目重蹈當初的覆轍。

而且他手段雷霆,禁止一切走後門行為,發現一個,就踢一個,絕不姑息。

沒能參與到這個項目裏,辛願能獲知的消息很少,除非就是問陸時凜。

但陸時凜告訴她的也不多,總有種在賣關子的感覺。

辛願隻在辛宅住了四五天後就和陸時凜回了安園。

堆堆這小家夥倒是還記得她,明明才兩個星期不到的功夫沒見而已,她覺得這小家夥長大了不少,也圓潤了不少。

戴戴在他們去港城的前一天就被周恪給強行帶回去了,還當著她的麵,惡狠狠批評了陸時凜這種無恥的偷狗行為。

晚上,陸時凜看辛願和堆堆玩得不亦樂乎,忽然想起一計。

“你說,婚禮當天是不是可以讓它送個戒指什麽的?”

“它?”

“不然?”

辛願看著眼睛圓溜溜,吐著舌頭,搖著尾巴的小家夥。

她不由笑了起來,“你確定它能勝任?”

“試試?”

“怎麽試?”

陸時凜平時忙,訓練的事情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最後當然以失敗告終了。

這個結果是辛願預料之中的,她一點也不意外。

她就沒想過會成功。

堆堆倒是學會了一個新的指令,握手,隻要握了手就有吃的。

到了月底,陸時凜臨時出了一趟差,辛願這天正好從明康醫藥研究所的工地考察回來。

除了簽約時遇到了一些陸時凜故意製造的意外,這個項目這大半年以來,進展的都挺順利的。

明康醫藥集團依舊在陸時凜手裏攥著,沒有回到陸彥禮手裏,倒也給她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車子剛駛入市區,辛宅的管家鄭叔就打來了電話。

“大小姐,二老爺和二夫人來了,說是來看望老夫人和少爺的。”

辛勇,何豔?

辛願皺著眉頭,卻一點也不覺得稀奇。

他們倆不來,才有鬼呢!

她淡聲道,“阿珣在家?”

“少爺在家。”

“知道了,我現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