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柳眼角的皺紋縮緊,輕歎一口氣:“梅表妹失蹤後,我在國外住了十多年。親戚們來往不多,也不怪你。”

蘇染心道,當然怪不上我。

“聽說表妹失蹤這二十多年,都是你們家在照顧。萬分感激,一點小心意,還望蘇姑娘不要推辭。”

成柳拿了一張現金支票,優雅地放到蘇染麵前。

蘇染眼皮都沒動,一根手指按著支票,推還給成柳:“不用。”

成柳沒動支票:“五百萬隻是綿薄之心,蘇姑娘如果看不入眼,我還可以再多給你其他方麵的幫助。”

蘇染手臂環抱在胸前,淡淡問:“您找我,到底什麽事?”

成柳:“作為韓梅的表姐,向蘇姑娘一家表示感激。”

蘇染:“遠親不如近鄰,更何況我們和姥姥是二十多年相濡以沫的家人。比成女士更親近。您不必特意感激。”

“既然這樣,我再想別的方法感謝蘇姑娘。”成柳頓了一下,繼續道,“我想去看看表妹。”

蘇染:“現在還不方便,姥姥身體不好。”

成柳眼神憂傷落寞:“這二十多年來,我經常想起表妹。我們的年紀也都大了,如今她終於找回來,再不見,怕是將來未必有機會。”

憂鬱的古稀老人,落幕蒼髯,擱誰能不動容。

蘇染沒心軟,就算她不是元佩的姥姥,為了許錦的健康,也不能讓她們見麵。

他們連葉華濃的照片都不敢給姥姥看。更別說是個關係一般,意圖不明的遠親。

不過,蘇染的語調輕柔了些:“抱歉,確實不方便。等她情況穩定,我會和她外孫商量安排。”

成柳輕歎口氣:“我知道表妹把你當自己人。放心,我家的底子也不薄,隻是想見見她訴訴親情。她的家產都是你的,我還看不上。”

蘇染剛柔軟下來的語氣又清冷了回去。掀起眼皮,嗤笑:“我家底也不少,姥姥沒什麽家業,就算有也是她親外孫的,和我沒半點關係。”

成柳似乎不信,語重心長:“蘇姑娘誤會我了,我沒說你貪得無厭,隻是想表明意圖。我們這種老年人,行將就木,想要的就是親人朋友間的那點回憶和親情。”

這語氣太明顯,沒說,但是這麽認為,而且她很大度不計較。

蘇染心裏嗬了一聲:“你既然能查到我,就該了解姥姥的病情並不適合這個時候跟你見麵。”

成柳換了稱呼:“蘇染,你連一點憐憫都沒有嗎?正是因為她的身體情況,才需要真正的親人啊。”

蘇染撇下嘴角,這麽快就露出真麵目了:“你與其在這裏誣陷我,不如自己去找陸哲。他比我更有資格拒絕你。”

成柳撫著胸口,滿是皺紋的臉團在一起,艱難地粗喘著氣,表情痛苦:“老人的心願你一點都不顧及嗎?你沒有權利霸占著她,她是我的親妹妹。”

蘇染冷笑:“你但凡是真的關心姥姥,此刻應該是向我詢問她這二十餘年的生活是否艱難,現在的病情有什麽需要注意,而不是一個勁兒地標榜你們虛無的親情。”

“服務員,麻煩問問這位女士是否需要叫救護車。”

“好的。”服務員小姑娘睜著大眼睛點點頭,果然吧,她來準有事。

再看看桌上的支票,好多零。不會是“這是五百萬,立刻離開我孫子”的戲碼吧。

長得漂亮真好,人生各種精彩。

蘇染站起身,往外走。

已經能確定了,成柳和元佩一樣,不是好老鳥。著急見姥姥,一定沒憋好事。沒準還想著替元佩,趁機禍害她。

這種人,要遠離,更要小心。因為即使你不理她,她也會上趕著找麻煩。

回去跟陸景行說了情況。

陸景行:“會加派人盯著她。以防萬一,最好先讓許錦做好過渡準備。”

蘇染點頭:“我和陸哲商量一下,順利的話這周末帶著姥姥去香雲山,或者先給她看看葉華濃的照片。”

還沒等到周末,兩天後網上爆出了一段視頻。

寧霏第一時間轉發了鏈接給她:幾大網站的熱搜前排都是,快通知陸總封貼扇八婆。

還沒來得及看,陸哲打來電話:“染姐,成柳的視頻看了嗎?”

蘇染拿著電話往外走:“剛拿到還沒看,怎麽了?”

陸哲:“成柳曝光了你的正麵照,詆毀你為了霸占姥姥的錢,不讓她見親人。”

電話沒斷,陸景行發來的消息彈出來:已經在處理,後麵有人在推,稍微費些時間。

蘇染先和陸哲說了兩句,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戴上耳機點開鏈接。

視頻是朋友聊天的偷拍視角,還配了文字:

開篇是成柳鬱悶的唏噓自己已經古稀,想見見走失多年的妹妹都不可以。

鏡頭外的朋友問:“她不就是想要錢嗎,突然發現自己的住家保姆是失憶的有錢人,就聲稱是一家人,想多訛點。”

成柳歎氣:“我給她們五百萬,她嫌少。借口我妹身體不好,不讓我見。”

說著放了一句蘇染的錄音:現在還不方便,姥姥身體不好。

朋友聲:“你姐得的是老年癡呆,不趁著她還清醒,難道等她全糊塗了再見麵嗎?那個姓蘇的就是想趁著老太太糊塗,把她的家產都先弄到手。你姐的家產可不止五百萬。”

成柳:“我妹也是可憐,老公和孩子都死了,娘家這邊就我這一個親人。”

“他們就是想吃絕戶,你姐做牛做馬伺候他們一家老小,老了生病了,還要被他們扒皮榨油。連親人都不讓見。”

成柳:“哎,我寫了個保證書,準備讓律師做個公證,我不要一分錢,還可以再給她錢。隻要她好好對我妹妹,讓我們姐妹相認就好。”

“也是難為你,身體不好,還要受這樣的委屈。”

成柳眼圈通紅:“我就怕,現在看不到妹妹,以後就真的沒機會了。”

七十多歲的陳年綠茶,說著說著居然哭了。

視頻最後定格在兩張照片上:

一張是蘇染單指按著桌上的支票,表情有些不屑。

另一張,蒼老的成柳捂著胸口哀求的目光看著蘇染,蘇染冷冰冰站在桌旁,半垂眼皮蔑視冷漠。

照片下方還配了一排文字:老姐妹心軟,不忍心曝光她,我敢!天磊食品廠的蘇染,請給老人家一點最後的尊嚴!

蘇染的長相對於大多數不認識她的人來講,既不親善,也不可愛,更不可憐。

如果隻是單純兩張照片,大家會嘶哈嘶哈誇她冷豔美人,風情妖媚,是長著一張大屏幕女主臉的年輕禦姐。

但前麵視頻烘托得太好。對比可憐無助的白發老人,指向明確的貪婪小人。蘇染一下子就站在了口誅筆伐的刀鋒上。

更何況,她當時正冷臉對著討厭的人。照片截取出來,看客自然代入被鄙視的情緒。

鏈接下的評論除了幾個“未知全貌,不予評論”,全都是罵蘇染利欲熏心的。

[給你家當保姆,不是給你當金庫。吃絕戶死全家。]

[抵製天磊食品廠。]

[這女的看著有點眼熟,好像是哪個小明星包養過的外圍女?]

[天哪,外圍女開的食品廠,這東西咋吃,不會有髒病吧。]

蘇染很想注冊個小號,直接罵髒話:你們知道個屁,聽風就是雨。

“還有心情看評論,喜歡自虐?”

蘇染側頭,陸景行好整以暇地垂眸看著她。

蘇染:“了解他們引導的輿論方向,才能分析出具體的目的。”

陸景行拿過蘇染的手機,退出,再點進去,網頁顯示:鏈接不存在。

“夠得到的網站都屏蔽幹淨了。還有一個社交平台,是我二伯那邊的,我讓霍明把他的後台服務器弄癱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