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行輕輕吻蘇染的頭頂,撫她的背。等她平緩一些,才柔聲道:“我們應該開心,他們很相愛。葉老一直想著你姥姥,一直認定他愛的人還活著。”

蘇染哭得大腦缺氧,好一會兒才又能說出話:“我想幫姥姥盡快找回記憶,我希望她能記得女兒和先生對她的愛。”

陸景行:“好,我們一起想辦法。有位國內頂級的催眠大師,前幾天剛回國。可以找個時間,讓他判斷下許錦的狀態是否適合用催眠的方法找回記憶。”

蘇染點頭:“明天你把信給陸哲吧,我沒力量了”

陸景行:“我鐵石心腸,我來。”

蘇染捶他,才意識到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抱在懷裏了。

鼻涕眼淚在他肩頭蹭了一把,抬頭瞪著他。

陸景行張開手臂,無辜道:“是你自己撲進來的。”

蘇染沒理攪理:“你可以把我推開。”

陸景行:“你正感動,哭得苦楚,把你推開,你又該罵我沒心沒肺。”

蘇染繼續倒打一耙:“別的女人撲你懷裏,你也這麽安慰?”

陸景行:“你倒我懷裏是習慣和信任,我抱著你安慰是習慣和責任。至於別的女人,她們沒機會,我也沒試過。畢竟除了你,我也沒碰過別的女人。”

蘇染不再理他,轉身回自己的房間。

關上門的那一刻忽然意識到,她不是不講理的人,但每每在陸景行麵前,就喜歡耍小脾氣,甚至有些胡攪蠻纏。

完全是下意識,想讓他哄她。因為她喜歡跟他撒嬌,被他哄。

不止如此,她之前不喜歡煩勞別人,不喜歡欠人情。

可用起陸景行來,卻毫無顧忌。

蘇染撓頭拍腦袋,明明已經跟他斷了,怎麽還不自覺地把他當唯一的依靠呢。

或許是因為,自從十五歲知道自己的身世後,她便讓自己挺直身板,做個有用的人吧。

直到遇到他,才慢慢又有了那種感覺,那種小時候才獨有的,天不怕地不怕。

她其實是想抓住他不放的。

次日一早,陸景行叫了陸哲過去,把信的事告訴他。

陸哲下樓,看到蘇染,把她叫到角落,小聲商量什麽時候把信給姥姥看。

最後決定,等姥姥完全恢複了記憶,找個狀態好的時機再說。

擺弄盆栽的許錦遠遠看到兩個人說悄悄話,心情不錯。還是要多給孩子們創造機會啊。

轉念想到自己的先生和女兒,沒能看到這一刻,心又沉下來。

許錦不想讓孩子們擔心她,回到自己的臥室,掏出照片,輕輕撫著女兒的臉。

下午,陸景行有事去給王野幫忙。蘇染和陸哲一起去找催眠大師,李鏘。

李鏘五十多歲,是心理學前沿的大師級人物,主攻催眠治療。聽到韓梅的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不過他見過的人聽過的事太多,名字有點熟也正常,便沒多想。

雙方溝通了足足一個多小時,李鏘建議等韓梅先完全適應了上一個階段的情緒波峰,兩周後再做接觸,判斷是否適合催眠治療。

從李鏘那裏出來。

陸哲沒立刻回去:“楚漣成績出來了,請我幫忙分析報考專業。陪我一起去?”

蘇染:“避嫌?”

陸哲笑笑點頭。

蘇染拍拍他的肩:“不錯,很謹慎。”

陸哲:“跟三叔學的。他說但凡孤男寡女在一起,就算是一起挑糞,也會有謠言。要麽利用,要麽避免。”

蘇染從這幾個字,似乎能聽出陸景行頑劣又正經的語氣:“像他說的話。無利不起早,指的是一般商人,他是鐵鏽都要榨出二兩油。”

陸哲幫她打開車門:“你這語氣也挺像我三嬸的。”

蘇染故意問:“像你哪個三嬸?”

陸哲笑:“之前沒有,之後希望是你。”

蘇染係好安全帶:“我把你當親弟,你卻想賣我?”

陸哲低頭笑了兩下:“畢竟不是真的親弟,我也沒把你真的當姐。”

蘇染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雖然他在笑,但這話聽起來並不像玩笑。

陸哲扭過頭,唇角輕勾:“還是小嬸嬸叫起來更親。”

“小嬸嬸?怎麽聽都像任勞任怨的童養媳。”

開車來到和楚漣約定的市圖書館。

圖書館高大明亮,上到二樓,外圍是密集的書架,靠近中庭的玻璃圍擋旁是配了電腦的木桌,可以上網、看書、休息。

蘇染遠遠就看到了楚漣,穿著校服,瘦瘦小小坐在桌子旁認真地看著電腦屏幕。

兩個人緩步走近。楚漣很專注,手裏拿著筆,在一個舊作業本上寫著筆記。

陸哲輕聲喚:“楚漣。”

楚漣猛地抬頭,眼睛裏蹦出閃亮的歡喜。

隨即看到蘇染,眼中又晃過一抹詫異,完全沒想到蘇染會和陸哲一起。

“陸老師,蘇小姐。”

蘇染點頭笑了笑,主動坐在楚漣身邊,陸哲坐到蘇染另一邊。

楚漣咬了咬嘴唇,說:“我想報嵐大的法學,這樣我的成績有機會掙到獎學金。”

蘇染:“還是要先考慮日後就業。你的成績可以夠到一本院校,四年的學費生活費,想想辦法總能過去。而且大學可以申請助學貸款。”

蘇染沒提在經濟上直接幫她。一是猜楚漣不會接受。二是,她不想再惹麻煩。

來的路上蘇染還閃過一個念頭,讓楚漣去她家的門店兼職做銷售。但想到齊欣欣,想到楚漣利用多寶給陸哲送手鏈,這個念頭立刻打消。

幫人的方法很多,教她怎麽獨立生存,比給她個易碎還能反過來削人的瓷飯碗,要安全得多。

楚漣掠過蘇染,看向陸哲:“我谘詢過,我家的情況,不符合申請條件。”

蘇染:“你可以去谘詢一下個人教育貸款,屬於商業性質,向銀行申請。”

楚漣:“陸老師,你也覺得嵐大不好嗎?”

陸哲沒有直接說答案:“薊城的政法大學,在法學專業裏更有權威性。”

陸哲將幾個她分數達標的大學和專業都做了簡單分析。

楚漣很認真地用筆記下。

陸哲:“這些隻是我們的淺薄建議。軌跡是你自己走出來的,主意也要你自己定。”

楚漣點頭:“我明白的,謝謝陸老師。”

三個人一起下樓,走到圖書館樓門口,楚漣拘謹地問:“陸老師,可以和你單獨說兩句話嗎?”

陸哲看了蘇染一眼。

蘇染:“我去車上等你,別太久,我一會兒還有事。”

陸哲點頭。

待蘇染走遠,楚漣低著頭小聲問:“陸老師,你和蘇小姐?”

陸哲平靜回:“朋友。”

“蘇小姐她,不是你三叔的秘書嗎?”

陸哲沒什麽語氣:“不矛盾。”

楚漣眼眸微動,之前補習時,有個男同學問起過一次蘇染。陸哲的眼神是不屑的。

這幾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們居然變成了朋友。

想起之前蘇染牽著多寶,楚漣有些心痛。

多寶是她和陸哲一起發現的,名字也是她起的。是她說看看狗狗可憐,想養又沒有條件。陸哲才把狗帶回家。

她問過陸哲,他工作忙的時候,多寶怎麽辦。陸哲說有鄰居幫忙。難道他指的鄰居就是蘇染?

可門衛不是說他不住在茗典了嗎?

她原本以為通過多寶可以拉進、維係她和陸哲的關係。結果卻幫了蘇染的忙。

“陸老師,多寶還好嗎?”

“很好,已經長大了。”

“我可以去看看它嗎?”

陸哲:“等有機會。或者你畢業,如果你想,可以把它領養走。”

楚漣低垂著腦袋:“好。”

-

當晚,陸家老宅。

周管家遞上一遝照片:“今天哲少爺和蘇小姐去見了催眠師,應該是為了韓梅的事。下午又一起去見了哲少爺的一個女學生。”

“女學生?”老爺子接過照片,清秀柔軟的小姑娘,穿著洗舊的高中校服,楚楚可憐站在茗典花園的大門口,翹首向裏望。

陸老爺子鼻孔哼出一聲嗤笑,翻看第二張。女孩捏著校服衣角,和陸哲站在圖書館門口。

周管家:“茗典的門衛說哲少爺之前給她和幾個學生一起補習,但時間並不太久。後來她去茗典找過幾次哲少爺,哲少爺都沒見她。她應該還不知道哲少爺的身份。”

陸老爺子放下照片,拿起紫砂茶壺。滾燙的茶水澆在茶寵上,騰起層層白色水霧:“這個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