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染捏著陸景行一根手指,把他胳膊推開。

陸哲:“我在呢。”

陸景行遞了濕紙巾給陸哲擦手:“你可以不在。”

陸哲:“剛誰說是來哄我的?”

陸景行:“借口,沒看出來?”

蘇染打開一瓶啤酒,擦幹玻璃瓶外的水珠,遞給陸哲:“咱倆一夥兒的。”

三個人坐下,各拿了一瓶細口啤酒,碰了一下,仰頭喝一大口。

陸景行側眸看蘇染豪爽的樣子,唇角微翹。

蘇染也側過頭看他。陽光透過琥珀色的啤酒瓶,映在他脖頸上。立體的喉結在這黃色的影裏,上下滾動。

蘇染能聽到他吞咽的聲音。

有人說,對視是人類不帶情欲的精神接吻。她此刻,體會到了。

“你倆在喝交杯酒?要不然,我先走?”陸哲放下酒瓶,“反正陽光夠強了,不需要我這個電燈泡。”

陸景行笑:“有道理,要不然叫杜衡來陪你?”

陸哲:“嫌觀眾少,還要再多叫一個?”

蘇染:“我和你三叔,現在是純潔的普通朋友關係。”

陸景行伸手,用指腹擦蘇染唇角沾染的酒漬。

蘇染橫他一個白眼。

陸景行:“抱歉,情不自禁。”

蘇染拍他的手背,啪一聲響。不理他,問陸哲:“姥姥是不是和你說什麽了?”

陸哲垂下眼眸,灌了一大口酒:“她說她回憶起很多我父親母親的事。說她雖然沒有享受過三代同堂的其樂融融,但是可以感受到,她的孩子們曾經很幸福。”

陸景行大手放在陸哲背上:“她說得沒錯,你曾經很幸福。你現在也應該讓自己過得充實快樂,讓他們看到。他們可以看到。”

蘇染柔聲:“姥姥會為你開心,也可以替他們為你開心。”

陸哲自嘲地笑:“我是不是有點兒矯情,自憐自哀?相比你們兩個,我其實真的幸福太多了。”

蘇染拿起酒瓶,仰頭喝了一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確幸。”

假山旁的一大片虞美人,花葉微動。

西北方泛起烏雲,起風了。

陸哲:“不說我了,那位催眠大師怎麽跟你們說的?”

陸景行:“來找你,就是要說這件事。李鏘說,許錦失憶很可能是二十四年前,被人催眠過。”

陸哲眉頭皺起,身上肌肉繃緊:“被催眠?”

陸景行:“以你了解的,你姥姥家這邊,有什麽機密的東西或者事情嗎?”

陸哲沉思片刻,搖頭:“除了食譜,沒有別的什麽保密的東西。玉佩大家也都知道,是我媽作為嫁妝帶過來的。我姥爺這邊雖然經手過很多古董字畫,但他都在博物館或者工作室完成,從不帶回家。留下來的那些雖然有些很貴重,但也算不上國寶機密。”

蘇染:“姥姥第一次提起食譜的時候,神情很緊張。說過很重要,一定要收好,保密。”

陸景行點頭:“所以,現在食譜的可能性最大。”

蘇染:“我推測是成柳。她從國外回來,就是奔著這本《粉食茶點清錄》。拿到手後,立刻著手開糕點店。”

陸哲:“今天元佩和錢楨一起來的,又正好是我們在的時候。”

“已經讓人去查元家了。”陸景行側頭,對著蘇染認真道,“下個月元佩生日,我可能會去一趟。會讓杜衡跟著,你幫忙買件得體的禮物?”

這算是主動報備,蘇染不喜但也滿意,但轉念一想:“她不是過完生日了嗎?和我前後腳。”

陸景行一頓,居然忘了上次為了哄她收禮物,謊稱元佩也過生日:“呃,這次是陰曆生日。”

蘇染翻眼皮白她:“陰曆陽曆差了三個多月?”

陸景行:“大概是,有潤月?”

陸哲笑出聲,三叔也有不能自圓其說的時候:“這次是真的。”

蘇染哼了兩聲:“價位什麽要求?”

陸景行:“按照合作方的規格就可以。”

蘇染心裏已經有了主意,茶花擺件,最精致最逼真的那種:“一定讓陸總和元總都滿意。”

陸景行拿起一顆毛豆,轉移話題:“這個怎麽吃?”

陸哲笑:“剝開吃。”

蘇染拿起一個,演示:“或者這樣直接擠進嘴裏。”

陸景行看著她的動作,慢慢悠悠重複:“哦,擠進嘴裏。”

蘇染覺得,這天兒沒法聊了。

三個人喝了半打啤酒,厚重的雲就快壓到了頭頂。

蘇染抬起頭,一側蔚藍,一側陰沉,大有東邊日出西邊雨的味道。

不禁放緩了聲,道:“我小時候,特別不喜歡下雨。因為不能出去玩兒,來買糕點的客人也會少。長大後最喜歡看窗外的風雨,因為能體會到在屋子裏那種庇護感。”

蘇染轉過頭看陸哲:“謝謝你找到姥姥。讓她有了兩個屬於她的家。”

陸哲抿唇輕笑。

幾滴細雨飄落,葉楓拿了雨傘過來。

三個人並肩回了主樓。

許錦也下了樓,睡了一覺神色緩和了很多。

陸哲和蘇染陪著她看一些不用費腦子的電視劇。

蘇睿依然是學著陸景行的樣子,坐在一旁研究市場數據。

許錦不喜歡音影室在半地下,葉楓就定製了個可移動電視櫃。架了個150英寸的4K高清電視,配了音響,隨時根據需要推過來給老太太看。

許錦看了會兒劇,指著屏幕問:“演備胎的這個是不是小浪?倒是好久沒見著他了。”

蘇染瞥了陸景行一眼:“他剛拍完一個大劇,最近又趕去了華西參加綜藝。我和寧霏都沒機會見到他。”

許錦:“做藝人的,忙點好。”

陸景行掃了眼屏幕裏擠眉弄眼的池浪:“許姨說得對。”

蘇染心裏哼。

吃了晚飯,外麵的雨逐漸變大。

明天宋惠萍要搬家,蘇染幫著收拾了行李,又陪了會兒姥姥,就回屋休息。

落地窗外,西邊幾道紫色的閃電霹過,瞬間點亮院子裏的花草。

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蘇染默默祈禱。希望姥姥當時沒有痛苦,希望她隻是在不知情的狀態下被催眠失憶。

伴著雷鳴手機響了兩聲。

蘇染懶洋洋走到床頭,拿起手機。

陸景行:打雷了,我去陪你。

蘇染:我不怕。

陸景行:我怕。

他怕打雷?天大的笑話。

蘇染:發誓被雷劈過?

陸景行:閃電太晃眼。

蘇染:陸總可以拉窗簾。

陸景行:我在你臥室門口。

蘇染指骨捏得咯咯響。這個點兒,走廊裏隨時可能有人。

硬著頭皮打開門,陸景行悠閑地走進屋。

窗外又是幾道雷鳴電閃,聲稱害怕的男人,麵容淡然坐到床角。

“謝謝你幫忙哄小哲。”

蘇染坐在沙發上:“怎麽說,我也算他姐。他這幾天諸事不順,又睹事思親。不過,你以後能不能在他麵前收斂點。你畢竟是長輩,要有長輩的端莊。他又是血氣方剛的年齡。”

陸景行:“好,以後不當著他的麵動手動腳。”

蘇染手癢。

陸景行起身也坐到沙發上,蘇染要挪開,被陸景行拽住按到自己身邊:“一起坐著都不成?那讓我怎麽追?”

他這會兒穿著深色的絲製睡衣,脖根淡淡的抓痕露出來,一副假正經的斯文敗類闊少樣。

蘇染突然起了玩心,抓住他的衣袖:“大少爺,我是四鳳啊。我們是不可能的。”

窗外應景的一聲雷鳴。

陸景行臉色微沉:“這玩笑,不好玩。”

蘇染立刻收了笑。這是他第一次對著她沉臉。

想到他對父母的態度。從四鳳和周萍少爺的關係推測,陸景行的父親,作風不檢點。

如果真是這樣,這個玩笑確實會惹他不開心。

陸景行沉聲:“我隻是想來陪陪你,小哲不開心,我想你也是。”

蘇染心虛,歉意道:“謝謝。”

陸景行把她輕輕摟在懷裏,隻是簡單摟著。

蘇染沒拒絕,靠在他肩上:“你一定也很累。”

陸景行沉默了一瞬,揉揉她的頭:“我們好像很少這樣安靜地坐在一起。”

最日常,才是最溫馨。

蘇染輕輕點頭:“我喜歡這樣。”

外麵的雷電越喧囂,屋裏越寂靜。蘇染感覺著他輕微的呼吸,很踏實。

“我找個了全天的保姆,日常有兩個保鏢盯著。你爸媽那邊,不用擔心。”

“嗯。”

“小哲去高山,你正常喊他小陸總就好。除了杜衡和常璐,沒人知道這裏的關係。”

“嗯。”

“一秒鍾後我會親你,你別亂叫。”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