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醫院,正好遇到馮恒的車。馮恒腿上纏了溢著血色的紗布,被助理攙著下了車。
蘇染快步走過去,扶住馮恒另一邊胳膊,擔心地問:“這麽嚴重,怎麽弄的。”
馮恒笑:“在家裏整理舊東西,被一個舊鐵皮盒劃到了。”
助理姚姚跟了馮恒多年,關係不錯,忍不住小聲埋怨:“非要自己弄,快五十歲的人了爬高爬低地摔下來,劃了很長一道。私立醫院也不肯去。”
馮恒:“不深,就是有點長。就近找個三甲,抓緊打個破傷風針就成了,是你太大驚小怪。”
助理鼓著嘴,能勸動馮總來醫院打破傷風已經不容易了,別的也不好多說。
蘇染笑著打圓場:“可是馮姐看上去隻有四十歲啊。”
馮恒:“還是你這個小丫頭會說話。”
蘇染:“但是受傷跟年齡沒關係啊,搬重物這些事還是由專人幹比較穩妥,您是負責腦力活兒的,為了那麽多愛您的員工和朋友,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啊。”
助理姚姚:“蘇小姐說得對。”
馮恒笑:“你們都有理,我以後不自己翻箱倒櫃還不成。”
進了外科急診,醫生檢查沒有大礙,清洗傷口上了藥包紮好。助理去交費領藥,蘇染陪著馮恒坐在等候區,準備一會兒打破傷風針。
馮恒問:“下期遊戲準備什麽時候推出?最好可以接上這波熱度的尾巴。”
蘇染:“我打算後麵的工作放緩一下,先把第一期兩個遊戲做穩。”
馮恒不可置信地看著蘇染,之前她還想一鼓作氣,怎麽突然要放緩進度了:“這個時候最好趁熱打鐵。”
蘇染:“前麵步子邁得太大,我想一步一個腳印,穩紮穩打慢慢來。”
馮恒側過頭:“可我看陸景行很著急,他幫你入股重喜,應該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讓傲雪可以提前借殼上市。”
蘇染望著麵前來來往往的人,緩緩說:“他的心意我明白。您放心,我不會辜負他暗中幫的那些忙,也不會辜負自己的努力。”
三甲醫院的病人很多,右側走廊裏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攙著個憔悴的老婦人,往這邊走。
老婦人突然身子一抖,止住腳步,拽著扶她的女兒躲進旁邊的岔路。
“媽,怎麽了?”女兒歪頭往外看,“您看見什麽了?”
老婦人:“沒,沒什麽。累了,歇會兒。”
“那您去前邊坐著休息會兒,我去取檢查結果。”
老婦人:“這兒人少,安靜,我就在這站會兒,你去吧。”
女兒去取檢查結果,老婦人躲在牆後,忍不住探頭往左邊看。
見蘇染和馮恒背對牆壁,坐在前排椅子上,猶豫了片刻,悄悄繞過去,坐到她們後麵隔了一排的位置。
蘇染買了瓶水,擰開遞給馮恒:“馮姐,下次還是去私立醫院,最起碼人少不用排隊等著。”
馮恒沉默了幾秒,回:“我不喜歡私立醫院。”
蘇染笑,哄孩子似地說:“不喜歡就不去。公立三甲一樣優秀。”
馮恒側過頭看蘇染,老婦人立刻別過臉。
馮恒看著蘇染的眉眼:“如果是別人,多半會問我為什麽不喜歡私立醫院。”
蘇染笑:“喜歡和不喜歡都可以有很多理由。有時候可能就隻是單純不喜歡。”
馮恒扭回頭,望著空洞的前方:“因為不可靠。無論是技術還是人心,都不可靠。”
老婦人聽到這句話,腹部一陣劇痛,一隻手死死抵在肚子上,站起身扶著椅背,顫抖著往回走。
她雙腿發軟,走了兩步險些摔倒。
小白正好在旁邊,一把扶住老婦人:“您沒事吧?我幫您叫醫生?”
蘇染聽到聲音,轉回頭問:“怎麽了?”
馮恒也跟著扭過頭。
老婦人立刻捂住一邊的臉,甩開小白,趔趄著快步往前走。
小白朝著蘇染和馮恒攤了下手,隻是順手扶了一下,不明白老太太怎麽那麽反感。
馮恒隻看到一個蒼老蹣跚的背影,轉回頭繼續和蘇染閑聊。
老婦人轉了一個彎,躲進剛才的岔路裏,靠在牆上大口喘著氣。
女兒找過來攙住她:“媽,您怎麽出了這麽多汗,又疼了?”
老婦人撐著牆:“我沒事。”
女兒:“您別擔心,檢查結果是良性。咱們去找大夫,聽他安排。”
老婦人拿著化驗單,自嘲地苦笑,讓她這個時候遇到馮恒,是老天爺在告訴她,一切都是報應吧。
女兒看母親臉色蒼白,安慰:“您別擔心,踏實地住院看病做手術。李碌不敢說什麽的。”
老婦人:“是媽連累了你。”
女兒:“媽,您說什麽呢。我小產是因為工作忙,跟您有什麽關係。他要是能多掙點錢,我也不用這麽拚。”
老婦人:“錢夠用就好,別太拚命。”
“知道了,先治好您的病再說。”女人扶著老婦人,消失在醫院熙攘的人群中。
助理取了藥,和蘇染一起陪著馮恒去打針。
年近五十的馮恒扭著頭緊皺著眉,不敢看醫生在操作台做準備。
蘇染終於明白姚姚為什麽要讓她來幫忙。主動握住馮恒的手,就像之前姥姥陪她打針安撫她那樣,輕聲說:“我給您講個壓箱底的笑話?”
馮恒有點緊張,並不太想說話,但還是回:“我笑點可高。”
蘇染:“我小時候打針,我姥姥給我講笑話,結果醫生拔針的時候,我正好笑得發顫,針頭直接在我胳膊上劃了個對號。然後我同學跟老師說我買不起名牌衣服,就把商標紋胳膊上了。”
馮恒剛要笑,大臂一疼,手掌忍不住就抓緊了蘇染的手。
蘇染:“不許亂動,不然也給您紋一個對鉤出來。”
隨著馮恒笑出聲,醫生“噗”拔出針頭:“打完了,二十四小時不要碰水。”
助理姚姚鬆了口氣,馮總平時最討厭來醫院,今天蘇染在,她明顯放鬆了很多。
會說話,會辦事,馮總喜歡她也是有道理的。
出了醫院,馮恒笑道:“麻煩你陪我跑趟醫院。”
蘇染佯嗔:“馮姐不把我當自己人了?說這種客套話。”
馮恒:“好,不跟你客氣。我想吃你之前做的那個蛋黃酥,抽空再給我做點兒?”
蘇染:“沒問題,多給您做幾樣。”
第二天,蘇染就做了幾樣點心,給馮恒送去。
馮浩源受邀去了外省,馮恒受了傷,身邊也沒有別的親人,蘇染就很有同理心地想給她多送點溫暖。
從馮恒的辦公室出來,走廊迎麵過來一個很氣派的中年男子。濃眉大眼國字臉,身姿挺拔莊重精神,一看就是位真正的大人物。
雖然沒認出是誰,但肯定是來拜訪馮恒的朋友,蘇染禮貌地點頭示意。
男人遠遠也看到了她,審視的目光駐留在蘇染臉上。沒有回禮,路過她時鋒利的劍眉微微揚了一下。
下了樓,蘇染剛坐上車,陸景行發來消息:已上飛機,白天別太累,晚上見。
蘇染笑著回:這麽快就回來了?我才自由沒幾天。
陸景行按著屏幕準備發條語音,杜仲的電話撥過來,打斷他剛勾起來的笑。
杜仲:“老板,薑唯那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