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娘的聲音輕輕墜下,細細軟軟,卻如文石入海,霎時鋪開數圈漣漪,眼見著便要漾起驚濤駭浪。

周遭氣氛瞬間沉窒了下去,阮煙羅卻恍若不覺,她強忍著心中的懼意,咬牙拂開楚行南握著匕首的大手,藕白的胳膊徑自勾住了他的脖頸,反客為主,兀自重複道:“羅羅是來嫁重郎的。”

阮煙羅趁著楚行南發怔的瞬息不動聲色地探到了他的發頂,正當阮煙羅要碰到發帶時,腕間忽然一緊,楚行南骨肉勻稱的食指與中指一把夾住了阮煙羅纖細的手腕,隨後以難以抗拒的力量將她的手生生拉了下來。

“阮四,裝傻可不是個好習慣。”眼前男人的嗓音沉肅,勾人卻冰冷的桃花眼微挑,眼底暗含警告。

阮煙羅鼓了鼓腮幫子,暗裏扭了把大腿,淚花一瞬便盈滿了她的鳳眸,眼尾微紅,看起來好不可憐,“重郎作甚將羅羅想得這麽壞?羅羅喜歡重郎,中意重郎,想嫁給重郎,羅羅不求什麽名分,隻求能夠陪在重郎身邊。”

原本虛握在阮煙羅腰際的手緩緩收緊,感到腰際傳來的灼人熱量,阮煙羅不動聲色地咽了口唾沫,掐著嗓子細聲細氣,眼裏淚珠半落不落作泫然欲泣之態,“從前二位嫡姐矜貴,羅羅從不敢與他們爭什麽,所以每每見了重郎隻敢在屏風後窺視;如今我們一同入了泥淖,難道重郎眼中還是隻有一雙嫡姐麽?羅羅...難道從不曾入過您的眼?重郎...你且正眼看羅羅一眼,好不好?”

阮煙羅這話說得討巧,一是直言對楚行南自幼便是情根深種,也為自己解釋了為何從前不曾在他麵前表示過自己的心意,二是點明自己庶女的身份,暗示自己總受一雙嫡姐打壓,無辜可憐得緊,最後甚至還反咬楚行南一口。

恐怕嫡母邱晴雲和她的一雙嫡姐做夢也不會想到平日裏沉默拙言的庶女這會兒子真是巧舌如簧,戲演得精湛得緊。

美人淚意漣漣,哭訴時梨花帶雨,嬌/喘微微,無辜可憐,換作尋常男人也該心軟了,隻可惜楚行南上輩子早已領教過麵前這蛇蠍毒婦的手段,是以她的說辭楚行南是半個字都沒信。

空氣中倏而**開一聲嗤笑,“不知你那自詡文官清流的父親,若是看見你此刻宛轉小意地討好在我膝下,會否氣得要從亂葬崗拎著腦袋蹦起來。”

凜厲的冷諷接連從那張薄削有型的櫻唇中吐出,像是一把鈍刀子似的割著阮煙羅的麵皮,生而含情的桃花眼嘲弄起人來才是最冷的,楚行南生冷如冰刀的目光似乎要一點一點撬開她的尊嚴。

阮煙羅生生受著,貝齒緊緊地咬著下唇,蝶翼般的長睫微顫,柔若無骨的小手試探著覆上了楚行南的手背,見他並未掙開,便一鼓作氣捧起他拿著短匕的大手,然後送入她的直領間。

楚行南從方才開始便半斂著的桃花眸倏然睜大,感受過指間傳來的獨屬於女兒家細膩的肌膚,嗅到那勾人的甜梨香,他墨色瞳仁有那麽一瞬間的失神。

“你幹什麽?”楚行南喉間繃得很緊,他隻覺得被阮煙羅溫涼柔膩的小手捧住的那隻手像是被淬入了火爐,而那愈燃愈烈的火焰帶著火星澆灌遍他的全身。

緊接著他感到手上一陣堅定的力道——阮煙羅帶著他的手反轉過一半的弧度,稍鈍的刀背在她白膩的肌膚上劃過,留下一道輕淺的紅痕,而那尖銳的短匕刀尖則霎時將裏衣脆弱的衣帶割裂。

“啪。”輕而朦朧的一聲斷裂聲。

阮煙羅瀲灩的鳳眸裏明暗不定,像是一顆石子碎過月光下平靜的湖麵,他聽見她輕軟的聲音一字一頓道:“羅羅求重郎垂憐。”

長夜裏燈花偶然“劈啪”的一聲,很輕,即便在寂靜的夜裏也不惹人注意,但此時就像是一顆火種飄入幹柴遍地的田野,晚風一吹便燎起連野之火,還有幹柴爆裂時震天的聲音。

短匕被丟下,猩紅色的地毯將碰撞聲盡數吞沒。

阮煙羅被楚行南掐著脖子摁在了獸絨地毯上,烏黑的發如海藻一般鋪散在猩紅色之間,更顯得地毯上的女人膚白勝雪,嬌怯的風姿配上那張清麗絕色的臉,對任何血氣方剛的男人來說都是一劑猛藥。

“阮煙羅,本王絕非善類。”楚行南眯下眼,語氣裏頭滿是警告,“你若是直接死,說不準還痛快些。”

驟然增加的壓迫讓阮煙羅出聲有些困難,鳳眼中不自覺蒙上一層水霧,望之猶憐,她伸手勾上了楚行南的腰帶,“羅羅,喜歡重郎。”

楚行南斂眉垂眸望向勾在自己腰帶上的纖纖玉手,再抬眸看向阮煙羅時,往素那雙風流薄幸的桃花眼裏欲念深重,像是無盡的海水要將她溺斃其中,又似是無垠的烈焰將她纏繞其間。

“羅羅,中意重郎。”

室內旖旎,鎏金瑞獸爐內香煙嫋嫋。

身形高大的男人跪坐在女人的身側,帷帳之中人影幢幢。

阮煙羅腦袋混混沌沌的,隻覺得眼前遮天蔽日她什麽都看不見,整個人幾乎要被野獸拆吃入腹,她咬牙抱著身上人寬厚的肩膀,藕白的胳膊晃著光暈,在一片混亂之中終於如願扯下了那赤色織金雲錦發帶。

【滴——恭喜宿主完成額外任務,獲得高級道具“背水一戰”和五個經驗點......】

阮煙羅被反複磋磨得頭昏腦漲,還不等係統介紹完道具的使用方法她就白眼一翻,昏了過去。

——

清亮的天光透過雨過天青色的帷簾,襯出帳中美嬌娘雨打海棠不勝春意的麵容。

楚行南醒來時便見了這一幕,麵上的惱意顯而易見,昨夜盡興而荒唐的一幕幕畫麵再度湧入腦海,他毫不猶豫地掀開軟被更衣出門。

身子上的酸痛叫阮煙羅一夜不得安寢,楚行南走後她揉了揉發漲的額頭,也不再裝睡,半支起身子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痕跡。

“難怪從前嬤嬤千叮嚀萬囑咐要離外男遠些,他們果真是會吃人的怪物。”被磋磨了一夜的阮煙羅趴在軟被上喃喃,虛虛打了個秀氣的嗬欠,眼尾困出了淚花。

不過比起丟了性命,這樣的結局似乎...還要好些。

日頭到了巳時,阮煙羅被人引著又回到了昨日安置流放罪犯的宅子。

民宅靠近城牆的角樓,後院的圍牆被打通,是以阮煙羅甫一進宅子就見到了在角樓之上負手而站的楚行南。

此刻他冷著臉,一雙形狀優美的桃花眼中情緒晦暗不明,可阮煙羅無法忘記昨夜情動時,那雙眼睛望著她,幾乎要了她的命。

待步上角樓,阮煙羅下意識打了個冷顫。

【檢測到目標任務出現,自動觸發第二次任務簽到:攜手並肩。特別提示:高級道具“背水一戰”使用中。】

阮煙羅想問那所謂“背水一戰”的高級道具到底是什麽用法,可係統卻同失聯一般再無音訊。

“末將參見將軍。”一道滿不在意的男聲拉回了阮煙羅的思緒,她目光循聲而去,卻見到了令她心寒膽顫的一幕。

院中的將領草草地整了整衣領,從那軍妓身上起身,雙手抬起朝楚行南虛拱了個禮,麵上掛著毫不在意的橫笑,端的是一副潑皮無賴樣。

那原本被那將領騎在身下的女子滿臉淚痕,嘴角破了一塊,白皙的麵龐高高腫起,發髻淩亂,整個人如同那被狂風撕落破碎的菟絲子,慘慘地躺在泥沙之地,沒有任何反應。

“看來本王來得不是時候,倒是擾了徐將軍的好事。”楚行南不緊不慢地開了口,清朗的聲線揉著輕和的笑意,仿佛不過是君子之交間,吟詩作賦的唱和。

阮煙羅霍然抬頭,不明白此刻見了如此慘相,他此刻竟還能與這醃臢潑才笑語盈盈。

“將軍言重了,不過幾個妓子罷了,滋味可遠沒有帝京秦樓楚館裏的小娘子好。”

浪**之詞不斷地從徐襄口中吐出,絲毫沒有被人撞破行此醃臢之事的愧疚與慌張。

“既然如此,何遂,把我們的人撤了吧,也好讓徐將軍...玩個盡興。”楚行南微微偏過頭,朝阮煙羅身側的男人吩咐了句。

沒了楚行南的人阻擋,院子裏被衝散又聚攏的婦女們便如砧板上的魚肉,待割待宰,毫無還手之力。

阮煙羅不動聲色地撤了又撤,幾乎是藏在了楚行南身後,她遙眺見擠在角落裏的嫡母邱晴雲與她的一雙女兒,一行人似乎是將邱晴雲當作主心骨了,不少婢子依著這棵大樹,但下一刻就被一雙粗礪的大手或是掐著脖子或是拽著頭發生拉硬拽了出去,淒厲的聲音似驚鳥,讓阮煙羅不忍再看。

邱晴雲身邊的人越來越少,而阮煙羅則親眼看著有士兵的手要觸上她的三姐阮煙繡時,邱晴雲將身邊一個身量嬌小的婢子推了出去,那婢子似乎沒想到自己會被後頭的人推出去,腳下不防,竟然直直撞入了來拉阮煙繡的士兵懷裏。

那婢子掙紮、哭喊、手腳並用的捶打,換來的不過是士兵一擊掌摑將她掀翻在地。

阮煙羅認得她,那是阮府的家生子白芷。

白芷被一掌掀翻在地後,頭暈目眩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望向高台上那豐神俊朗的高大身影,卻在下一刻瞄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四姑娘,四姑娘你救救奴婢吧!求您救救奴婢吧!奴婢是白芷,奴婢是白芷啊!”白芷忽然發了瘋似的掙紮著跑向前,沒跑幾步就再度被人按倒,身子被半撲進沙土裏,再抬臉時麵容扭曲狼狽不堪。

猝然被點名的阮煙羅身子一僵。

阮煙羅手心生寒,而全場的目光隨著白芷的呼救,盡數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邱晴雲的目光也從方才的驚懼緩緩對著阮煙羅淬上了毒。

阮煙羅麵容隨了她早逝的娘,一副妖媚豔骨的姨娘相,昨日看到士兵靠近,她特地將一雙女兒藏到身後,示意侍婢將阮煙羅擠出去,眼見著阮煙羅被兵哥兒帶走,邱晴雲心中好不快活,想著姨娘肚子裏爬出來的賤種結局就該如此,可沒想到她今日竟毫發無傷地出現在這兒!

竟還攀上了楚行南這棵大樹!要知道那本該是她的錦兒的夫婿!

——當初阮府未倒時,那天威大將軍神武風流,軍功赫赫,曾經也在他們為嫡女阮煙錦擇婿的考慮範圍內,且聖上也有意賜婚,隻是戰場凶險,他們終是不舍女兒獨守空閨,於是狠下心婉拒了聖上的好意。

前段日子他們受盡白眼苦難,更為了婚事作廢清白不保而熬心,此番阮府蒙難,倒叫阮煙羅這賤種踩到她的一雙寶貝女兒頭上去,邱晴雲氣得幾乎要嘔出一口血來!

而另一邊的楚行南見狀,也沒有替她遮掩的意思,轉過身伸手,貼著她的腰將她推了出去。

這回逼到她身上的可不止是風霜刀劍了,還有各色調笑貪婪的目光,肆意在她身上轉了又轉,似乎僅憑目光就要將她生吞活剝了。

“她在求你救她呢...阮煙羅,你救還是不救?”

楚行南垂首,撚起阮煙羅頰邊的一縷墨發,湊到她小巧的耳垂邊,咬著字以極曖昧的姿態將這幾個字輾轉而出。

“阮煙羅”這三個字早在上輩子就已經在他的唇齒間被咀嚼過一千次、一萬次,他恨她為虎作倀,利用承安王妃的身份為她的父親阮孟傑拉攏勢力,誅伐異黨。

也恨她瑰麗妖媚的麵容一次次成為他欲望深重的夢魘,在每個半壁墨影的夜裏拉著他同墜欲海,抵死糾纏。

阮煙羅聞言蝶翼般的睫毛顫了顫,救...還是不救?

而楚行南與阮煙羅這幅姿態叫角樓下的人看了,卻以為他二人是耳鬢廝磨、濃情蜜意。

“將軍身邊的小娘子當真絕色。”徐襄陰濕貪婪的目光在阮煙羅身上盤桓了半晌,“還是個身世可憐的。讓人忍不住想好好疼一疼她呢。”

那股熟悉的惡寒再度爬上了阮煙羅的背脊,她聞言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脊背卻貼上了楚行南寬厚的大掌,她還未來得及鬆口氣,就聽見楚行南滿不在意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不過是個妓子罷了,徐將軍若喜歡,便拿去。”

作者有話說:

TT把老婆推出去是要被殺頭的!!!

其實整個故事都是楚狗自己給自己找理由當羅羅寶貝的小狗的故事,先別急著動刀寶子們!!

——

推推基友的文,是奇幻仙俠類的,好這一口的讀者寶貝可以去康康~

——

《我養的嬌花一心求死》

金剛芭比小鳳凰(餘緋)x不太想活梧桐花(聞硯)

餘緋從上古神族淪落為被六界孤立的小鳳凰,支撐她活下去的不是自己的驕傲,而是那些落井下石之人的冷言冷語。

她替父還債,受盡白眼,歸來卻仍舊言笑晏晏。

如此忍辱負重,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重回神族之列,再將這些牆倒眾人推之人踩在腳下。

可決定了不再對素不相識的人釋放善意的餘緋,卻在四季禁地中對一串偷跑出來的梧桐花又發了慈悲。

靈花難養,餘緋卻儼然將它當成了困境之下同病相憐的姐妹,養得格外精細。

花蔫了,她以神血澆灌;

花瓣打卷兒了,她用神羽輕掃開;

花杆泛黃了,她用神力療愈;

花想化形了,她便施法助他......

指尖緋紅的神力還在縈繞未去,餘緋神色遲疑地看著將花盆壓碎了的紫衣男子,艱澀道:“呃......想不到哈,你還是朵男花。”

——

秋神聞硯被人當作小嬌花養護的這些日子,也算是見識到了什麽叫道德綁架的佼佼者。

餘緋被同族長老逼迫與他族聯姻,轉身卻笑著將神淚滴在他的花蕊上,“乖乖,這可是姐姐好不容易才哭出來的,你可要全部喝完。”

聞硯:“......”有點鹹。

餘緋被人打得掉落一地凰羽,卻又歡歡喜喜地做了一把毛刷給他梳洗葉片,“乖乖,姐姐掉了這麽多羽毛可痛了,你可不要讓我白費心血呀。”

聞硯:“......”毛有點硬。

——

如此,他便也真信了她眾叛親離嬌弱不能自理,處處小心謹慎,生怕驚著了她。

可昔日仇敵不幸追查到他的蹤跡,追殺而至。

餘緋情急之下修為全開,殺佛殺神。

殺完人,餘緋又瞪著那雙剪水秋眸的無辜大眼,“乖乖,好多血呀,姐姐真是怕極了。”

恍然反應過來被她柔弱表象欺騙了的秋神大人:“......這回演砸了,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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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私設如山

2、1v1 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