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周晚瞳如此篤信的模樣,阮煙羅不由邁上前半步,“我想詐你?”
“倘若那藥粉無毒,你害人性命的罪名也便不成立了,待開封府重審名狀後你便能獲釋,若是我想害你,何必今日來這內獄一遭?”
內獄當中不見天日,唯一的光將將落在過道當中,阮煙羅今日穿著一身月白百蝶穿花襖,清秀溫順,愈發襯得她眉目如畫,小臉瑩白如玉。
“周娘子向來自詡出身清白,可若是開封府以謀害之名定了你的罪,將來可不止你,連同你的孩子都要連累入奴籍,成為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人下人,周娘子,你可考慮清楚了?”
身份籍別自然是周晚瞳心裏頭的一塊疤,她恨極,咬牙望向阮煙羅,“你到底想怎麽樣?”
阮煙羅捂唇吃吃一笑,“周娘子這是什麽眼神,羅羅今日既來,自然是想來幫周娘子脫罪的了。”
“隻要你說出...這煥顏粉是誰給你的。”說到這裏,阮煙羅斂了笑意,眸光清亮從容,似乎是篤定周晚瞳不會欺騙她。
周晚瞳顯然有些心動了,她微偏過頭,左眼中霍的迸現出些光彩,“你...當真能替我脫罪?”
“隻要周娘子如實稟告便好。”
周晚瞳上前兩步,主動拉近了與阮煙羅逐漸的距離,目光逐漸堅定了起來,“是馮執素,是她找到我,說這是能致人毀容的烈藥,若我需要,她自然有手段將毒粉帶進府來。”
“她那時便與你篤定這是毒粉?”
“是。”
周晚瞳這回也不算全無防備,她打心底蔑視阮煙羅,對是揚州瘦馬出身的馮執素同樣看不上眼,是以平日對她畢恭畢敬的馮執素找上她並將毒藥交給她時,周晚瞳也留了個心眼。
她麵上假意答應與之合作,事實上她在馮執素借刀殺人的計策上將計就計,支使尖角打造了一份一模一樣的冷香膏埋入王府的西南角門。
隻等阮四毀容一事發酵,她便站出來將馮執素也舉報了,這樣她既除去了兩個勁敵,也能理所當然地獲得王爺的青眼,從今以後在王府站穩腳跟,再不受那師潯光的奚落!
如今事情雖然與周晚瞳想象中的發展有所差異,但總體走向並無偏差,既然除不掉阮煙羅,那麽她便先替自己脫罪,再解決了馮執素也是好的。
阮煙羅聞言,鳳眸低低垂下,神色莫辨。
此事竟還真與馮執素有關,她揪起袖中的方帕,虛虛掩過自己的唇角,“那香膏盒頂的隔層呢,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法子?”
周晚瞳有些喪氣地點頭應下,“分明是天衣無縫的法子......”
阮煙羅蹙眉,這樣隱蔽高明的法子,一嗅便是在後宅摸爬滾打沾了滿身心眼子的人才能想到的,如周晚瞳這般的草包美人,阮煙羅實在是很難相信這是她自己的計策。
“你若包庇馮娘子,這牢,恐怕便隻有你替她蹲了。”
“我怎會包庇她?阮四你真當我是個傻子嗎!”周晚瞳的情緒再度激動起來,望向阮煙羅的眼裏迸著火星,“馮執素這賤人害我至斯,我巴不得啖其骨肉飲其血!”
“那木匣□□......”
“那是我小娘的計策!”周晚瞳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隨後立即噤了聲,心虛地掃了眼阮煙羅,這才繼續開口,“那是我自己學來的,同我小娘沒有關係。”
“所以整件事情中,馮執素隻為你提供了煥顏粉?”
“是。”
如果馮執素給周晚瞳的確為毒粉倒還好,可如今煥顏粉無毒,亦沒有人證可以證明馮執素確實是以“毒粉”之名將煥顏粉交到周晚瞳手上的。
阮煙羅慢慢地退開了兩步,在周晚瞳期冀近乎癲狂的目光下歎了口氣,一字一頓道:“周晚瞳,你是被自己蠢死的。”
阮煙羅的聲音又輕又軟,便如三月春風裏抽枝的嫩柳,說出的話卻好比冰霜利刃,將周晚瞳釘在原地,“你什麽意思?!”
——
阮煙羅邁出內獄大門時,原本應該守在外頭的人已經不見了。
“主子。”流雲恰時從花園另一側小步跑來,手上還提著一籃食盒,“奴婢取到藕粉糕後便順道去了王府正門,隻是那門郎嘴緊,說什麽也不肯告訴奴婢前幾日到底有什麽人出入王府。”
阮煙羅有些心不在焉地四處巡望,確定楚十四確實不在附近後略有些無奈,又想到也許是楚行南恢複了神智自行離開了,便也熄了去尋人的心思,搭過流雲的手忖度一息,轉身往漱玉閣走去。
“既然門郎嘴巴嚴,那咱們便去探探那當家主母的口風。”
自內獄到漱玉閣之間須得橫穿過長園,正值暑夏,長園之中濃蔭蔽日,方轉過廊角,便有一抹橘紅打二人眼前快步過去了。
“那是誰?”王府之內規矩甚嚴,撇開家生子不說,即便是伢婆帶來的婢子也該是老實穩重懂規矩的,是以這般步履匆匆不免讓阮煙羅多心。
流雲的目光越過細細碎碎的綠葉努力分辨著背影,“身穿橘紅褙子的應當是哪位娘子身邊的貼身侍婢吧...”
阮煙羅點了點頭,“罷了,許是有什麽急事,走吧。”
周晚瞳的事情多耽擱一刻便多一刻的變故,她需得盡早在側妃身上下手,找出幕後主使。
走過書房不過兩三步,阮煙羅的步子倏然一頓。
流雲心覺奇怪,“主子,怎麽了,怎麽不走了?”
阮煙羅細細長長的眉毛微微凝起,偏過頭,鳳眸中醞著幾分猶疑,“流雲,你覺不覺得...今日守著書房的侍衛...有些臉生?”
流雲經阮煙羅這一提醒,下意識回過神睇了眼書房外的侍衛,有些莫名,“好似確實如此,這兩個人奴婢從未見過,許是側妃新安排來的?”
阮煙羅聞言不自覺地攥緊了手,“既非初一,也非十五,好端端的做這些人事調動幹什麽。”
更何況楚行南的書房往來經手的都是軍事文書,貿然的人事調動是極不妥帖的做法,心思玲瓏性情穩重的師潯光不應該犯這個錯誤。
流雲的心思沒有阮煙羅細密,也不知楚行南這些日子的異常,因而她見阮煙羅頓在原地,隻輕聲催促道:“主子,再不去側妃便要歇下了。”
“不去漱玉閣了。”阮煙羅下定了決心,步子加快反倒向書房而去。
“主子?”
楚行南的書房在單獨的一間別院當中,是以阮煙羅在別院門口便被侍衛攔下了。
“王爺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書房重地。”
豈料阮煙羅被攔下後,隻是肩膀微抖著嬌嬌笑開了,鳳眸瀲灩,顧盼間自是一股惑人風情,“任何人?你們可知我是誰?”
流雲雖不知阮煙羅意欲何為,但還是兢兢業業地當好阮煙羅的捧哏,湊上前去充足了氣勢,“我們主子可是王爺親口下令,可隨侍書房,爾等還不速速退開?”
那兩個身形高大的侍衛聽後,麵上並無半分驚訝,隻將鐵臂交叉攔住了阮煙羅的去路,硬邦邦道:“這是王爺的命令,屬下第一日當差,還請娘子不要令屬下為難。”
腳下默默推開了半步,阮煙羅清亮的鳳眼掃過目前兩個臉生的侍衛,分明是第一天當差,聽聞她被王爺恩準隨侍書房後,臉上既無驚訝又無半分懼色,便好似...早就知曉了她會來,專程要在這兒截住她似的。
阮煙羅了然點頭,默默地退開了兩步,溫笑道:“原來是這樣啊,那倒是妾考慮不周了。”
看著阮煙羅軟了神色,守在院前的兩個侍衛也下意識鬆了口氣。
【叮——檢測到攻略對象情緒產生較大波動,將有可能對任務產生毀滅性打擊,11在此給予警告一次。】
阮煙羅一聽這係統久違的提示音便是眉頭一跳,果不其然,她就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正當流雲以為阮煙羅真的是要班師回朝了時,她明亮的杏眼眨了眨,見阮煙羅將手背到身後,櫻桃小嘴給她做出口型,“食盒。”
這......
流雲短暫地糾結了半息,隨後便將自己手上的食盒遞到了阮煙羅手上。
主子這麽做一定有她的道理。流雲試著說服自己。
藕粉糕,晶瑩軟糯,輔以焦糖百合,口感清涼細膩。
阮煙羅嗜甜,便往往囑咐小廚房要在藕粉糕麵上撒一層甜豆粉。
如今——阮煙羅慢悠悠地打開了食盒的抽籠,緊接著神色一厲,躬身屈過手肘狠狠地往其中一人的肚腹處擊去。
那人一時不妨被阮煙羅痛擊在地,另一人反應迅速彎腰要來抓阮煙羅,這正合了阮煙羅的意,她將原本大開的食盒反手扣到了後者頭上,緊接著借著巧勁狠狠一拽,那人重心不穩霎時摔了個狗吃屎。
“流雲,攔著他們!”阮煙羅一刻也不敢停,鬆了手柄後迅速提起裙裾往書房跑去。
流雲聽阮煙羅這麽喊了一嗓子,急忙往周遭尋了一塊青石,趁著那人還沒掙紮出食盒,又狠狠往食盒上扣了一下子。
這下那人身子軟倒,正正暈了過去。
書房大門近在眼前,房內隱約傳來重物碎裂的撞擊聲,阮煙羅心中警鈴大作,側過身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地撞向了大門。
作者有話說:
宣誓:從明天起,我將碼字,不追劇、不打遊戲、保持日更,直到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