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看著羅文臉上的愕然,嘴角不留痕跡的露出一抹笑。

是嘲笑。

但是康德的臉色依舊平靜,微微皺起的眉頭說明他內心的焦慮:“實際上我們走到這,儲備的水已經不多了。”

“那還有多少?”羅文臉色陰沉。

“所剩無幾。”康德道。

外麵的氣溫已經飆升至70℃,可帳篷內的氣氛卻相當冰冷。

兩人相對而坐,卻根本沒有半點話題可以繼續交流。

而羅文的臉色陰沉無比,就如同暴風雨夜的陰霾,因為當他知道在這時候缺水代表什麽,不隻是幹渴,還有即將拚命的搏殺。

他久經戰場,有自己敏銳的直覺。

在這處沙丘,距離崗哨綠洲那麽近的距離內,竟然遇到了50多隻豺狼人。

那就代表著,崗哨綠洲早已經被豺狼人部落占據!

“是這樣啊。”

羅文最終點頭,陰沉的臉看著康德:“男爵大人,這可真是個壞消息。”

“壞消息,是的。”康德點頭。

氣氛繼續冷淡,羅文的拳頭都在緊握,牙在緊咬著:“可是男爵大人,您就不怕嗎?”

“怕?怕什麽?”康德仿佛不明所以:“我為什麽要怕?”

“嗬。”

羅文輕聲笑了笑,氣極反笑,一口悶氣在他的胸膛中,幾乎都要燃燒成怒火。

他怎麽能想象不到,這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

可是他卻不敢做些什麽。

雖然康德是被放逐的男爵,不被公爵喜愛的幼子。

就算康德應該去死,那也要有一個體麵的借口,就如同目前的康德前往自己的男爵領,或許今後會被豺狼人給幹掉,但絕對不是死在一個雄獅公國,身份平常的騎兵的手中。

因為康德依舊代表雄獅公爵卡梅隆的血脈,是雄獅公國體麵的男爵大人。

康德吃定的,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則!

“不過,我們可以去崗哨綠洲。”

康德開口,似是平常地說道:“根據記載,那裏有泉水可以飲用。”頓了頓,康德看著羅文道:“是甘甜的上等泉水,就算是用來釀酒都綽綽有餘。”

“那可真是太好了。”在羅文看來,這些都是無用的廢話!

而羅文也不打算繼續敷衍了,陰沉著臉對康德問道:“男爵大人,接下來需要做什麽?”

“前往崗哨綠洲。”康德的臉上微笑。

“可是現在的崗哨綠洲,已經被一群豺狼人部落重新占據了,僅憑我們的數量,絕對不可能與這些豺狼人對抗。”羅文沒有耐性,直接掀開了這道遮羞布。

康德似是驚訝道:“什麽?”

“男爵大人,我們都明白,誰都不是愚蠢的傻瓜。”

羅文深吸一口氣道:“崗哨綠洲裏的豺狼人部落,我們必須要幹掉他們才行,否則都會渴死在那倫沙漠之中,沒人能活下來。”

“的確很嚴重。”康德低頭,仿佛沒有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羅文繼續道:“我的屬下們都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愛人和孩子,他們不想永遠的留在這,這對他們來說並不公平。”深深的看著康德,他沉聲道:“男爵大人,希望您能明白。”

“豺狼人占據了崗哨綠洲裏的泉水。”

康德似乎是同樣感慨的點頭道:“我們會幹掉那些豺狼人,然後你們就能回去了。”

“計劃呢?”羅文咬牙。

事情已經到了現在的地步,他才不會相信康德沒有計劃,因為造成目前這一切的,恰恰是這個年輕的男爵大人!

當然,康德的確有接下來的後續計劃。

看著羅文那強忍著的憤怒,康德道:“趁那群豺狼人不注意,展開突襲,畢竟我們到來的消息,並沒有被這個豺狼人部落所察覺,所以我們還是隱藏在暗中的,具有隱蔽的優勢。”

“突襲?”

羅文的嗓音微微提高:“可這會讓我的屬下們損失慘重!”

深吸了一口氣,羅文咬牙道:“請注意,大人,我們隻有20名騎兵!”

“還有我的人。”康德臉色平靜道:“如果我們的突襲成功,那麽這些豺狼人將會陷入混亂,在它們組織起有效地反擊之前,我們就能將他們全部幹掉。”

“您的那些農民?”

羅文的臉上帶著根本不加掩飾的嘲諷和奚落:“我承認,他們種地是一把好手。”

“作戰同樣能行。”康德回複。

“男爵大人,您這是在玩火。”羅文凝視著康德,眼裏帶著憤怒:“同樣是對我下屬們的不負責任。”

康德平靜的對視:“如果不這樣,我們就會全部都渴死在那倫沙漠裏。”

“這是拿我們的命來拚搏。”羅文聲音稍高。

“戰爭本就如此。”康德毫不退縮的回應,同時看著這個中年男人,伸手在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一個錢包:“這些夠嗎?”

錢包是結實的亞麻線織成的,隨著康德扔過去,發出嘩嘩的聲響。

“這……”羅文接住,金屬的質地在他手中很有感覺。

康德道:“這是你們的報酬,20枚大銀幣。”

“20枚大銀幣?”羅文的呼吸有些急促,這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他們每月的工資,才不過20枚小銀幣一人,而銀幣之間的兌換差價,則是100枚小銀幣,才能兌換1枚大銀幣。

這代表,他們每個人都能獲得5個月的額外工資。

“我知道你們護送到崗哨綠洲就可以離開了,這是我雇傭你們的報酬。”

康德看著羅文鄭重道:“你應該明白,如果我們的突襲成功,或許沒人會死。”

突襲就是突然的襲擊,字麵意思很簡單。

也可以稱之為,偷襲。

一種在己方少量兵力時,對大量敵人造成有效打擊的手段。

尤其是在戰術機動力處於優勢的騎兵部隊手中,展開突襲後所造成的效果,將會達到巔峰,這也是為什麽康德用這種不惜得罪羅文他們的手段,也要他們強行留下來的原因。

僅憑10名斯瓦迪亞新兵,還有20名斯瓦迪亞農民發起突襲,成不了氣候。

“什麽時候開始呢?”

收下這些大銀幣,羅文臉色稍緩。

看著康德,他提出了自己的意見:“我們必須要等待一個好時機,就在那些豺狼人最鬆懈的時候,或許黎明時是個好選擇。”

“不。”康德直接否決了他的建議。

黎明前固然是豺狼人最鬆懈的時候,可對於他們自己來說,並沒有太多的時間來等。

“為什麽?”羅文皺眉,他對於自己的戰爭經驗很自信。

康德解釋道:“沙丘側麵那些被屠殺的豺狼人,會引起崗哨綠洲處的警惕,因為到傍晚夜深了還沒有一人回去,這個豺狼人部落絕對能猜得到有敵人在周圍。”

羅文呼吸粗起來:“可我們還能怎麽辦?”

“傍晚。”

沉思片刻,康德嚴肅地說道:“在太陽的餘暉中,我們將會發起突襲。”

“餘暉。”羅文重複道。

“沒錯,太陽將是我們的盟友,光線會隱沒我們的身形。”

康德深深吸了口氣:“到時候它們不可能很快的發現我們,而你們需要做的,就是快速的衝進去,讓那個豺狼人部落徹底陷入混亂之中。”

語氣微頓,康德緩緩道:“到時候,我和我的人,同樣會跟著衝進去。”

帳篷裏沉默,好一會羅文才抬頭道:“好。”

“我們會成功的。”康德露出一個微笑,看著羅文輕聲道:“相信我,今天的戰鬥將是你們今後,在酒館裏愉快的喝著淡啤酒的時候,所驕傲的談起來的資本。”

羅文輕笑一聲,深深的凝視康德一眼:“希望吧。”

然後他站起來朝著帳篷外麵走去,同時對康德道:“我去和他們準備。”

“嗯。”康德點頭。

帳篷內重新成了他一個人,不過康德的臉色卻無比凝重。

一場慘烈的戰役即將開始。

那些僅負責護送的騎兵中估計有人會死,而他目前僅有的30名斯瓦迪亞的人員,今後負責建設領地的主要依靠,也會損失一部分。

“人生在世,總要有那麽一兩次豪賭。”

康德深深的吸了口氣。

既然選擇了崗哨綠洲,那麽就等於上了賭桌。

現在沒有資本,他還想活下去,活得好,那就唯有拚命罷了。

康德摸了摸自己手邊的輕弩,忍不住自嘲的笑了:“況且,也不一定要輸啊。”

費勁了心機,他要的還不就是勝利?

這是必須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