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想了許久,覺著遼東便甚好,地大物美,民風純樸,比這滎陽城竟不差些,若阿敷不介意,咱們便到那兒成親,從此在遼東安身立命,落地生根。”李莫說到此處,隻瞧著楊攸寧笑。
楊攸寧目光閃了閃,本來她便喜歡李莫,如今已然再無阻礙,楊攸寧亦不想矯情拒絕,可謂萬般樂意,要跟著李莫走得遠遠的。
不過到底還有別的牽掛,楊攸寧少不得極認真地提醒一句:“將婆婆一塊救出來,咱們便是要走,也得帶上她老人家!”
“自當如此,此事小王已然盤算過,阿敷放心便是。”李莫點著頭道。
“不妥,如今盡人皆知,王爺要娶之人乃是陳翰林家的六娘,回頭王爺履行了婚約,但要置我家四娘於何地?”袁嬤嬤盯著李莫道。
“至於六娘……小王從來隻將那丫頭視為姐妹,回頭子良過來,小王自會說與他原委,大不了,親自到陳家負荊請罪,小王此生,隻會娶一位妻子,那便是阿敷。”李莫鄭重地對袁嬤嬤道。
楊攸寧在一旁聽著,不免百感交集,眼瞧著李莫,竟有了從此塵埃落定的踏實。
想是明白了李莫的誠意,袁嬤嬤再未多說,隻上到李莫近前,朝著他規規矩矩地福了福身,當是有拜托之意,隨即,袁嬤嬤便扭頭出了屋外。
隻楊攸寧心細,在袁嬤嬤轉過頭之間,注意到她已是眼眶泛紅,心下不免也有些酸酸的,知道袁嬤嬤雖依舊擔心,終究還是心疼她,才未繼續阻攔。
待得屋中又隻剩二人,李莫在**歪過頭,道了一句:“阿敷近前些,咱倆好好說一會話?”
楊攸寧遲疑片刻,依言往李莫那頭走去,剛打算要坐到椅上,卻未料一隻大掌伸來,直接抓了楊攸寧小手,將人帶到床邊坐下。
一時楊攸寧未及坐穩,差些俯到李莫身上,勉強坐直了些,麵色自然又添紅暈。
想是屋中再無他人,李莫頗有些浮浪,死拉著楊攸寧的手不放,眸中盡是笑意,叮囑道:“這幾日你便收拾好行裝,說不得幾時,小王便來接你一起走,小王不在乎什麽十裏紅妝,隻要人死心塌地地跟上便成。”
“王爺,可是婆婆那邊……”楊攸寧突然想到,這主意自個兒定了,到底未曾說與大長公主,若是她老人家不肯點頭……
李莫一笑,顯然明白楊攸寧的意思,竟支起招來:“回頭咱們一塊跪到大長公主跟前求饒,你便說得可憐些,如今趙王已然不肯娶你,好不容易小王這般誠心誠意地求親,過了這村,便再沒有那店。”
這一番話,直叫楊攸寧低著半天頭,無言以對。
倒是李莫又突發感慨:“原本小王已然灰心,誰料竟還有柳暗花明之日,這一回阿敷可不許再拿什麽禮義孝悌的玩意兒推諉,若你負了我,小王便一世不娶,說不到日後皈依佛門,你自個兒看著辦……”
李莫話未說完,楊攸寧已然急了,伸出另一隻手,便要去捂李莫的嘴:“何苦說這種話來!”
李莫大樂,將楊攸寧這手亦握住:“我到底是怕了,先時可不……阿敷不如發個誓,才得教我放心。”
楊攸寧擰緊眉頭,嘟噥著:“何來發誓,反正你不是說了,趙王拒婚,想如今滎陽城中,再無人敢娶我,不跟上王爺,還能跟誰。”
“這話便是你的誓言?”李莫挑眉問道。
隻是未及楊攸寧回應,外頭傳來女子的叫聲:“四姐,四姐!”
楊攸寧一驚,直接甩開李莫的手,從床邊坐起,實在是聽得清楚,陳六娘竟然過來了。
便在這時,門口有人喝道:“六娘,不得大聲喧嘩,王爺正在休息!”
屋中兩人互相看看,這是陳子良在說話,他倒提早過來了。
“子良,同六娘一塊進來吧!”李莫衝門外道,然後對楊攸寧點點頭,眼神中盡是安撫之意。
沒一會,陳家兄妹二人一前一後走進屋來。
陳子良邊走邊搖頭:“我家這六娘,著實叫人沒法兒,方才聽得說我要來大長公主府,非得跟上,甩都甩不掉。”
倒是這時,走在後麵的陳六娘一眼瞧到楊攸寧,立馬上前,一把抱住她的腰,委屈地道:“四姐,那晚五郎是為護著我,才被人抓了去,要不然,或已同盧娘子一塊跑出城去,這幾日我被關在府中,竟是連信兒都遞不得,四姐便罵一罵我。”
楊攸寧一時歎氣,拿著自個兒帕子,幫陳六娘拭著淚,道:“當日之事,我自是明白,人家盯上五郎,自是要抓到他,如何怪得了你,反是我家五郎拖累,當日教六娘受了驚。”
旁邊陳子良咳了一聲,衝著李莫解釋:“王爺勿要介意,六娘與嶽五郎相處甚厚,那日五郎悄悄出城,我家這丫頭一時頑皮,居然要跟著一塊到城外看看,結果,半道……”
陳六娘放開楊攸寧,走到李莫跟前,福了福身:“王爺萬福!但請王爺恕罪,奴家方才進府之後,才聽得說王爺受傷。”
“不礙事,倒是讓你跑這一趟。”李莫笑道。
但似乎陳六娘上前,並不隻為了問候李莫,且見她回身瞧瞧楊攸寧,思忖一下,冷不丁跪到李莫床邊:“請王爺寬仁,奴家……奴家並無意做秦王妃,懇請王爺……取消這婚事。”
“哦?”李莫略吃一驚,也看了看楊攸寧,隨後頗有些成心地問道:“難不成,六娘這是瞧不上小王?”
楊攸寧聽出李莫有些玩笑之意,睨了他一眼,道:“六娘何須行此大禮,有事起來說吧!”伸手便將陳六娘扶起。
陳六娘倒不糾結,站定之後,撅著嘴道:“五郎說過,王爺心悅四娘,說不得反是王爺瞧不上奴家,不過,奴家另有心悅之人,如今各安天命,豈不更好?”
李莫沉吟半晌,更是故意虎著臉道:“不知六娘心悅哪一位,這豈不是奪妻之恨?”
“反正奴家與王爺成不得親的,且王爺若真喜歡四姐,便不該另娶別人,奴家與四姐姊妹情深,更不會搶人郎君。”這邊陳六娘頓了頓,語氣堅定,卻又故意不肯說出自己喜歡哪一個。
“那個……這丫頭著實被寵壞,居然說出這般荒唐之言。”陳子良竟是真搖頭。
楊攸寧卻在一旁瞧出來,李莫此刻眉眼晶亮,心下不知有多歡喜,自然是陳六娘這一番言語,直接解了李莫困窘,這會子,他不過拿小丫頭逗趣。
但瞧著陳六娘多少有些不自在,楊攸寧到底不忍,於是便想將這事岔開:“王爺,既然陳太醫來了,你不是有正事要說嗎?”
李莫總算笑出來,對陳六娘抱了抱拳:“如此,小王這廂多謝六娘成全,至於那親事,小王他日必當過府向外大父說明,不教六娘為難。”
“真要退親?”陳子良笑問一句,倒並不見有多驚訝或不悅。
李莫眉毛一挑:“如今阿敷同李延再不得成親,若小王不娶,難不成瞧著她孤獨終老?”
楊攸寧眼睛眨了眨,不免覺得李莫的話,聽著有些別扭。
倒是陳六娘一臉開心,拉著楊攸寧道:“四姐若得嫁與王爺,果然是天作之合。”
陳子良好笑地瞧著方才拒婚成功的陳六娘:“人家天作之合,倒瞧著咱們六娘最是高興。”
陳六娘也不在乎被調侃,反衝著陳子良吐吐舌頭,盡是小兒女之態。
“對了,子良既來了,小王便有事相求。”李莫總算言歸正傳。
“但請王爺吩咐便是。”陳子良豪氣地道。
李莫並不急著說,而是對楊攸寧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與陳六娘出去。
楊攸寧聽命,拉著陳六娘往外走,而這時,江成則被李莫叫進廂房。
等站到屋外,陳六娘稱得上大鬆口氣,拉著楊攸寧的手道:“方才聽二哥偷偷說與我,王爺在大長公主府,我便知道是好時機,才一定要過來,如今將這話說透,我便了了一樁心事。”
“傻丫頭。”楊攸寧伸手,撫了撫陳六娘的頭發。
隻沒有一會,陳六娘神色卻又黯下,低聲問道:“四姐,這幾日可是去見過五郎,他現在如何了?”
“尚……可。”到底不願陳六娘擔心,楊攸寧隻得敷衍著道。
“聽二哥的意思,官家竟要逼他……”陳六娘抬頭看看楊攸寧。
突然之間,屋內傳出陳子良的聲音:“王爺想讓我帶江成進宮救人?”
楊攸寧一愣,轉頭看向屋門。
“子良隻需將江成幾個領進寶慈殿,後麵之事,便由他們來處置。”李莫淡定地回道。
“這……”陳子良似乎有些猶豫:“領人進去倒是無妨,隻王爺想過沒有,慈殿中那二位並不認得江成,若是報上王爺之名,人家更要起戒心,如何能心甘情願地跟著出來。”
楊攸寧一時聽得入神,直到陳六娘拉拉她的胳膊,小聲問:“四姐,這是要進宮救聖人同大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