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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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十五天,安慶黃埔體育學堂地質班的八名學生在一名老師的帶領下,一直進行著野外“實習”,黃埔體育學堂地質班的學員一共有38人,而現在卻分赴安徽省三地,以淮河、長江為界分成皖北、皖中、皖南三地。..
根本黃埔體育學堂的規定,安徽、湖北、江西、湖南、四川、浙江、江蘇、福建、廣東、河南十二省,二十六座黃埔體育學堂“地質”班學員必須在野外進行“地質考察”實習,以實習作業,作為畢業作業。
也正是因為這種要求,使得二十六體育學堂數百名“地質”班的學員,在結束6個月的基本課程後,便拿著從各省巡撫給出的“礦物考察官憑”騎著馬、趕著馬車,攜帶著價值數十萬元的“勘探設備”,進行“地質考察”,通過“野外實習”一邊實習,一邊學習,隻不過他們所關心的從來就不是地下的礦物,而是地形、地貌並以此測繪出最詳細的五萬分之一的軍用地圖。
在中國近代測繪源自北洋,而直到李鴻章下令繪出第一份遼寧、吉林、直隸、山東現代軍用地圖之後的兩年,在中國絕大多數省份的地圖,要麽是外國人測繪的地圖,要麽就是康熙時期繪製的地圖,地圖極不準確。
也正因如此,繪製詳細的五萬比例尺的軍用地圖,是各地黃埔學堂,唯一的一項脫離母校的作業,幾乎每一處黃埔學堂都會直接聘請國外地圖測繪教師開授“地質測繪課程”,短期的培訓、長期的野外指導作業,幾乎就是在拔苗助長。
山溝裏一片開闊坡地上,幾座篝火堆間散步著十幾座小帳蓬,幾名背著步槍的年青人從騾子的馱鞍上,卸下了到市集上買來食物和備用的棉被,雪已經下了下來,冬天即將來襲。現在這個時候,晚上就已經很寒冷,到了真正的冬天,山裏的冬天隻會更冷。
而在帳篷裏,衣衫破爛的學員們借著粗纖維燈芯在煤油中燃燒時放出的微弱光芒,專心的繪製著地圖。野外測繪的工作是枯燥而乏味的,每天,趕著騾子在大別山山溝裏鑽來鑽去,繪製地圖、校準舊地圖的生活很乏味,繪製山體等高、標注路線、繪製山穀的曲線、標準校準地標。
這是漫長而又使人疲憊不堪的工作,尤其是在這樣艱巨而又日益惡化的條件下。早冬的一場雪讓這些學員們們愁眉不展,甚至變得有些怨氣衝天。兩天前,一名學員失足滑下山腰,雖然人一點傷都沒有,但那珍貴的銅製經緯儀摔了個粉碎。
還有一次在過河的時候,一匹馬滑倒了,照相機掉進了刺骨的河水中,再也不能使用。乏味的生活、充滿種種風險的工作讓李少平感覺有些厭煩了,以至於他的心中想到了離開。在他決心離開之前,他特意到自己的好友孫則士的帳蓬裏。
“你會繼續留在這裏嗎?南賢。”
“嗯?可能吧”
在山溝裏穿了一個月後,曾質彬彬的孫則士早在風吹日曬下變了些模樣,甚至於身上的衣服也被荊棘刮的破破爛爛的。
“這地圖,真的非常珍貴嗎?”
李少平指著工作台上,那張今天依據三個測定點,進行重新校準、擴大比例尺的地圖,這地圖是根據英國測繪人員繪製的五十萬比例尺的地圖放大的地圖,而他們的任務就是對這些進行進一步校準,實際上這也是他們唯一需要完成的作業。
“沒錯,你沒聽老師說過了,直到現在中國除了北方幾省有2.5萬比例尺的軍用地圖,還有湖廣有十萬比例尺的地圖外,其它各省使用的地圖,還是康熙那會繪製的地圖。”
目中帶著血絲的孫則士點點頭。
“我們還得繼續加把油,咱們到現在隻完成了規定作戰的四分之一,照這個速度,要到明年三月份底,才有可能完成咱們隊的任務”
說著話孫則士指著桌上的地圖的幾條線。
“你看今天那些采藥的山民告訴我們,這裏還有幾條小路,安德森老師說了,明天分成三隊,把這幾條小路摸清楚,添到地圖上。”
“你覺得咱們有必要這麽做嗎?”
“嗯?”
詫異的看著好友,孫則士隨後又嚴肅地點了點頭。
“你不會忘記了咱們在課上所學的吧?”
“課上學的?”
李少秋看著孫則士,他的手漫不經心地撫了一下工作台上規尺,這可能是下意識的動作,他並沒有忘記自己在課上學到的地圖繪製的重要性。
傳統火炮均係直描火炮,但隨著技術的進步,山炮卻已屬間接瞄準火炮,間描火炮的陣地構築,瞄準密位必須有現代地圖為依托需的就是大比例尺的軍用地圖,而中國絕大多數省份在大比例尺地圖上,根本就是一片空白,全國性的測繪開展還是幾百年前的事情,甚至於滿清手中各省地圖,還沒有洋人的地圖詳細,那些外國人從鹹豐年間,便以傳教士為掩護,對各省進行考察、測繪,或許他們手中有軍用級地圖,但是分開發行的卻是五十萬比例尺地圖。
而在野外考察時,李少秋他們以這一地圖進行放大校準時,卻又發現這些地圖上可謂是錯誤百出,或許這是他們有意而為之,也正是野外考察堅定他們中很多人,要繪製出一分最祥細的地形地圖的決心,當然最重要的卻是5萬比例的軍用地圖。
“我真的不想在這裏爬來爬去”
李少秋突然說了一句,未理會的孫則士的驚訝,又繼續說著。
“我知道,也許你會說我沒出息,可若真的有出息,咱們又豈會在這山溝裏穿來穿去,你看其它班的學員,幾乎都得到了推薦去了母校,隻有學習最差和我們在一起,趕著騾子在這山溝穿來穿去的,成天和野獸、村夫打交道……”
說到這李少秋突然沉默了一下,他朝著帳蓬外麵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
“我們拿著巡撫開的礦物考察官憑,卻在這裏小心翼翼的繪製軍用地圖,五天前,我們碰巡防營時,他們檢查我們的設備時,如果不是因為他們不懂用拚音標會的軍用地圖,等著我們的就是大獄到那時咱們……”
嗓中發出一聲歎息,李少秋的神色中顯得有些疲憊。
“與山林野獸為伴,成天風餐露宿的,還要提防著官府、小心著土匪,這日子我過夠了。”
“所以你想走嗎?”
孫則士看了眼自己的好友,全是不可思議的模樣,他們發過誓要在一起實現民族光複,可現在隻不過是沒什麽風險的地圖校準,就讓他心生退意了。
“這裏的日子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
“那……秋實,你想在什麽樣的日子呢?”
孫則士放下手中的鉛筆,反問了一句,他的眼中並沒有任何鄙夷的味道,甚至顯得非常平靜,他能夠理解李少秋的這種感覺,別說是李少秋這從未吃過苦的少爺,就是他自己也曾心生過退意,這裏的生少枯燥而充滿風險,在他眼中,那些風險卻又是乏味生活的調濟。
“我……”
張張嘴,李少秋並沒說出什麽話來,他想要什麽樣的生活呢?
而孫則士卻從旁邊的取過一張考圖紙,平鋪於工作台上,並用圖釘固定了一下,考圖紙上顯出了工作台下那份已經校準的地圖。
“我們都知道,為什麽要來到這裏,是為了民族的光複不是嗎?”
他的手指著桌麵上的地圖,然後用尺子劃了一下。
“如果沒有一份詳細的軍用地圖,等以後,光複軍發動起義時,我們的炮兵就不能按照地圖作業炮擊清軍,如果沒有我們的工作,一場決定性的戰役甚至可能會因為地圖上的疏忽而失敗,我們承擔不起任何失敗,因為我們已經失敗了兩百多年,任何失敗的結果都有可能導致我們和我們的同胞,繼續作滿虜的奴隸,旗人騎人,我們還要像牛馬一樣被異族騎著”
孫則士這麽說的時候,李少秋隻是搖搖頭。
“你說的我都知道,怕死的懦夫讓他走,我怕死嗎?”
雖是問人,但卻又似在自問,抬起頭看著好友,李少秋卻又點點頭。
“死隻一瞬間,沒準如果在戰場上,在那一會,我真的不怕死,可……”
“可你這是背叛”
一句話讓兩人沉默了下來,誰也沒說什麽,帳蓬裏隻有昏暗的燈光閃爍著,這一夜對於兩人而言,或許都將是一個決擇。
雪夜裏的保定城顯得有些清寂,偶爾的保定城裏的大街上,可以聽到更夫敲更時喊聲的聲音,天上飄著雪,並不算寬敞的街道上幾無行人的蹤跡,偶爾幾名醉意十足,走起路來都搖搖晃晃的人在街上走著。
瞧見前方閃過幾個影子時李家平輕輕閃入路邊的陰影裏,一動不動的等著這些人讓開,穿著一身藍色的北洋軍裝隱於路邊暗影裏,如果不仔細查看的話很難被發現,更何況是幾個醉鬼,兩三分鍾後,待那幾個醉鬼的影子在街道上消失後,他才從繼續朝前走著,每走幾步總是會回頭看上一兩眼。
又走了十幾分鍾,李家平便拐進了一個深巷裏,深巷內的每一座門廊都懸著紅燈,寂靜的巷子裏隱約深鶯歌燕舞聲,這是保定城裏的ji巷,平素很多北洋官兵在閑暇時都會來此放鬆一下,李家平自然也不例外。
“這位爺,你來了,小桃紅可一直想著您那”
前腳一進門,ji院的那濃妝豔抹的媽媽便迎了過來。
“您這幾日沒來,人家小桃紅可是茶不思飯不想的盼著您”
進入ji院後,李家平碰到的待遇和其它人並沒什麽區別,作為熟客自然的也有幾個想好的,轉個角被引進後院的一間廂房裏,廂房裏空****的,進了廂房,李家平便直接朝著四麵都掛起了紗帳的床邊走去,床旁的拐角處卻有一扇小門,找開的小門實際上是一麵大妝鏡,正對著床鋪,這顯然是一些爺的特殊愛好使然。
“平遠,怕你現在的人不風流枉少爺名聲已經傳開了”
那偽裝的小門邊,站著一個麵上含笑的年青人,他的聲音不大,正好能傳到李家平的耳中。
李家平卻隻是無奈的搖搖頭,然後便走進了這間暗室,這家ji院是第二偵緝課設在保定的聯絡點,ji院是保定那些北洋官兵常來之處,來往這裏根本就不會引起旁人的注意,隻不過每周必來上兩三次,卻讓李家平這個初入北洋的年青人落下了“人不風流枉少年”的名聲。
“別開我的玩笑了辦正事吧”
說著話李家平從懷中取出一疊紙放在桌上,高興地說/
“老同學,看,我給你帶什麽好東西了。”
說罷,攤開了那桌上紙。方文躍湊過來一看,這是十幾份直隸省的軍用地圖。
“啊呀,咱們不是說好了嘛一次隻拿不超過三份,爭取兩月內,把這2.5萬比例的軍用地圖弄到手。”
嘴上報怨著,方文躍卻急忙把地圖裝到一個鐵皮桶裏,在靠牆的地方,輕輕一扣,地角出現一個圓洞,鐵皮桶直接朝裏頭一塞,在這間狹窄的暗室下方,還有一間地下室,裏麵有專業人員套繪地圖。
獲取作戰地圖是剛打入北洋軍內部的李家平的任務,北洋軍手裏有北中國最詳細一份作戰地圖,六年前北洋測繪學堂隻辦了一期,可那一期學生卻在繪製了大量的軍用地圖,雖說主要是北方各省,但卻是家裏急需的。
辦好了正事,在小桌邊坐下的李家平才提到另外一件事。
“起林,今天在會上,我聽到了一個消息”
“嗯?”
“你知道的,保定這邊隻有直隸、山東兩省的軍用地圖,可六年前北洋測繪學堂曾對遼寧、吉林、山西進行過軍用地圖測繪,除了一大批1:2.5萬比例的軍用地圖外,還編製或勘測了1:10萬、1:20萬地形圖,這些地圖過去一直存於兵部。”
“我知道,兵部的地圖不是在八國聯軍攻破京城的時候,讓護兵一把火燒了嗎?”
方文躍知道那些地圖,實際上就是最近他們套繪的直隸、山東的軍用地圖和地形圖,也是的北洋測繪學堂的那期學員繪製的。
“存在兵部裏的紙是燒了,可是印刷地圖的兩千多塊印版卻沒燒掉”
李家平的話隻讓方文躍一驚。
“印版在什麽地方?”
“印版讓兵部的一個官員埋在自家院子裏了,後來那個官員在城破的時候自殺殉國了。袁世凱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得到的這個消息,便花了高價,從那個兵部官員的後人手裏買下了印版”
聽他這這麽一說,方文躍臉上卻露出了些失望之色,套繪的地圖考慮到紙張的收縮、破損,並不算精確,到最後還得派人去校準地圖,同樣的費時、費力。若是能得到那些印版,可惜現在那些印版卻已經被袁世凱弄到手了。
“這樣啊……”
無奈的搖搖頭,方文躍知道恐怕隻能現在這樣,拿著地圖套繪。
“你先別急,那批印版去年的時候,就被那個官員的後人分批帶出了京城,現在都在山西老家,還沒到袁世凱的手裏,那個人是為了銀子把印版賣給袁世凱,若是咱們提前聯係上那個人,花更多的銀子買下來。”
“可他已經聯係上了袁世凱,若是咱們冒然去聯係他的話,一但袁世凱沒得到那些地圖,追究下去,萬一暴露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方文躍不無擔心的說道,但話到了最後,眼前卻又是閃出些異樣的神色。
“你去打聽一下,那個人家在什麽地方,我尋思著也許可以用其它辦法把那些印版弄到手”
“其它辦法?”
抬頭看著方文躍,李家平不禁有些疑惑,來得路上他想了一路,除了冒險用銀子買,其它的似乎沒有什麽法子。
“平遠,打從庚子年之後,這山西、河北的拳民,要麽被官府砍頭了,要麽被洋人給打散了,可還有一大批拳民落了草,土匪多了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
語氣淡淡的沒什麽波瀾,可方文躍在說出這番話時,臉上卻露出些冷意。
“即然花銀子買可能會暴露目標,那咱們就直接去搶一把火燒了,到時自然的也就沒了那印版的音信。”
雖說方文躍沒說出搶的過程要幹什麽,但李家平卻聽出了他的意思來,無非是借土匪之名殺人搶印版,土匪不會要地圖印版,但是人死了自然的也就沒有了印版的下落。
“這麽做會不會……”
“會不會什麽?那些人隻不過是漢奸罷了沒什麽可惜的地方,當爹的可以為大清殉國,當兒子的自然也可以為滿虜殉國不是嗎?”
見李家平似乎有些不太能接受,方文躍卻是輕歎一聲。
“戰爭不就是這樣嗎?敵人和朋友這是兩道無法逾越的界線”
(今天隻能三更了,明天一定四更懇請大大們用月票鼓勵一下無語的努力吧你們的月票就是無語努力碼字的動力,今天發出所有存稿,到月底了,最關鍵的時刻到了,希望大大們繼續支持無語,支持滿江紅求月票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