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工具(求月票!)
公元1865年乙醜,清同治四年,以“製器之器”為目標的江南機器製造總局在上海虹口原美商旗記鐵廠設立。其設備主要由三部分組成:一是曾國藩派容閎在美國購置的機器,二是李鴻章派丁日昌以4萬兩白銀在上海收購的旗記鐵廠設備,三是蘇州和上海洋炮局的設備。
由於虹口房租較貴,且工廠以生產軍火彈藥為主,有一定的危險性,遭到了居住在附近的洋人的反對。兩年後,製造局正式遷往高昌廟。不過短短的十幾二十年,其規模已非同一般,共有職工3000餘人,房屋2000餘間,分廠16所——機器局、木工廠、輪船廠、鍋爐廠、槍廠、炮廠、槍子廠、炮彈廠、煉鋼廠、熟鐵廠、栗藥廠、銅引廠、無煙藥廠、鑄銅鐵廠和兩個黑藥廠。
從設置看,這不僅是江南製造局設備最齊全、規模最大的軍工廠,而且的確成了容閎所構想的“機器母廠”——絕大多數車間既可以為軍用生產服務,也可以製造農業、工業發展所需的民用機械設備。正是從虹口所在的租界搬到老城廂所在的華界以南、浦江西岸,這個後來被譽為“中國第一廠”的“局子”才得以不斷擴充興旺,成為清國規模最大的軍工企業。
製造局以生產槍炮子彈為主,輔之以修造船艦,並附設翻譯館、廣方言館和工藝學堂,以翻譯西文書籍、培養技術人員。因此,當時的江南製造總局無論從設置、定位和影響看,都遠非單純的軍械所或官辦企業,而算得上是集軍工、科研和人才培養為一體的大型民族資本企業。
十幾年後,在華洋人在《北華捷報》上驚歎:“十多年前,中國人購買了旗昌鐵廠機器,並將鐵廠的機器運到高昌廟,建成一個兵工廠的核心。那時真未料到,它在後來曆任的兩江總督的培植下,竟發展成為今天這樣的龐大機器製造局。”
1872年曾國藩去世後,李鴻章出掌製造局大權。由於他主張“造船不如買船”,所以從1873到1885這12年間,江南製造局總共隻造了4條船。之後到1901年李鴻章去世期間,江南製造局更是完全停止了造船業務。由於甲午戰敗的影響和官辦企業的管理問題,整個製造局暮氣沉沉,業務不振,船塢亦隨之處於半荒廢之中。
兩月前,上海光複後,江南製造局隨之局塢分家,江南製造局易名為“江南海軍槍炮廠”,而造船廠亦從製造局中獨立出來,取名為“海軍江南造船廠”,隸屬海軍,幾是在局塢分家後的第一時間,江南製造局便接到了第一個來自海軍的定單,兩艘千噸級遠洋驅逐艦。
夜幕下,海軍江南造船廠的船塢內依是一片燈火通明的模樣,在船塢裏不斷傳出的嗵嗵的轟鳴聲,船塢內鋪著龍骨和船肋間,上百名工人日夜忙活著,通紅的鋼製鉚釘從烤箱裏取出,隨著氣動鉚釘槍的衝擊,伴著鉚釘槍的鉚擊,蹦出閃爍的火花,對於江南造船廠來說,這或許是有史以來最“龐大”的定單,同時建造兩艘千噸級遠洋驅逐艦,而這種大型遠洋驅逐艦又是各國海軍所無。
百瓦大燈泡的光線下,穿著一身海軍軍裝的史添閣盯著船塢中的鋪設的龍骨、船肋,雖是已經開工足以一個月,但是隻要一想到這兩艘前所未有的“遠洋驅逐艦”就難免有些激動。以至於甚至忘記了身旁乘海容艦造訪船廠的執政和海軍部長一行,他們是在參加海軍軍官學校的開學典禮後臨時來船廠視察。
“著眼於未來,放眼於大洋”
過去清國的水師從來都沒有遠景規劃,而這一次的遠景規劃,卻是出自執政府,執政府的要求隻有這麽十個字,出於這個要求,未來在太洋上作戰的需要,使得海軍對軍艦提出了與過去會然不同的要求。為支援艦隊作戰,需要噸位大,耐波性能好的遠洋驅逐艦。
之所以提出造遠洋驅逐艦,一方麵固然是艦隊的未來的需要,而另一方麵卻是並不發達的造船業的限製,造船廠需要逐步掌握造船技術,而且現在執政府也沒有充足資金供海軍建造軍艦。在這種情況下,千噸級遠洋驅逐艦因其相對廉價而被執政府選中。
由於中國的造船工業尚不發達,之前所設計建造的驅逐艦都是千噸以下的,即便是是被福州船政局的登峰之作的,在法國技師的指導下以法國零件建造的“建威”“建安”兩艘驅逐艦,噸位雖達到850噸,但航速卻僅隻有23節,而此時各國新型驅逐艦航速普遍在30節以上。
而此時連世界最強大的英國皇家海軍的驅逐艦也沒有標準排水超過千噸的,雖說史添格在英國時師從最優秀的艦船設計師,但依靠海軍獨立設計建造簡直就是不可能的。然而史添格本身具備的極強的學習和仿製本領發揮了作用,他選擇了在借鑒了飛鷹級驅逐艦後,又引入了輕巡洋艦的設計,最終設計了這種千噸級遠洋驅逐艦。
終於在船廠經理?輕咳一聲後,史添閣這才想起身旁的“客人”,連忙開口介紹著自己設計的這型前所未有遠洋驅逐艦。
“……為了取得更好的高速性能,艦體長寬比拉大到了11.5:1,由於采取艏樓船型的緣故,艏部幹舷較高,因此抗浪性較好,能勝任在太平洋廣闊水域作戰的要求。
在武器設備安排上,將前主炮從艦橋上方轉移到艦橋前方甲板,減小了射擊時對艦橋的影響。而且這樣布置之後,艦橋也能設計得更加高大,使得艦橋人員有更良好的視界,方便指揮作戰。”
向執政和葉祖圭介紹著這型驅逐艦時,史添閣還記得一個月前,當驅逐艦的模型的擺在海軍部的桌麵上時,許多在場的海軍官員都被驅逐艦有如此高大的艦橋而震懾了。
想著不無得意的史添閣清清喉嚨,同時將視線轉向執政,準確的來說,他是向執政介紹這種驅逐艦,畢竟在海軍部他已經向葉祖圭前後講解過數次。
“執政,如果說他除了噸位大、適合遠洋之外還有什麽特色,那麽就是她的動力係統,因為排水量的增大需要更大輸出功率的發動機來推動,而舊驅逐艦安裝的燃煤鍋爐和往複式蒸氣機已經就不適應需要了。由於相等質量的重油比燃煤發熱量高,當時在各國海軍中已經出現了用重油取代燃煤的做法,這能使相同的鍋爐在使用中輸出功率增大,同時采用目前尚未被各國采用,但功率遠大於往複蒸汽機的蒸汽輪機,汽輪機由英國帕森斯公司提供。而在這裏我們又對其傳動裝置進行了劃時代的革新”
說著,史添閣伸手想摸胡子,又撲了個空。這時他才記起來自己已把胡子刮掉了。
“自蒸汽機應用於軍艦後,艦用蒸汽動力裝置最初都是直接傳動的,即蒸汽機和蒸汽輪機的輸出軸直接螺旋槳。但直接傳動有很大缺點,即主機的轉速不能與螺旋槳良好匹配,且產生空泡問題。蒸汽輪機的出現加劇了以上矛盾的發展,因為汽輪機要達到與蒸汽機相同的效率必須采用高轉速,這無疑更進一步加劇了空泡問題,為止我……”
史添閣特意加重了最後一個字,或許是在英國呆了太久,以至於他早已不再習慣中國式的謙遜。
“為改進這一點不足,而研製出減速齒輪裝置,解決了這個矛盾。我將與之配套的蒸汽輪機稱為齒輪蒸汽輪機,利用齒輪減速器傳動,而非輪軸直接傳動”
在得意的時候,史添閣全忘記了自己的的減速齒輪是從那裏吸取的靈感,那是從野馬汽車的行星齒輪傳動係統中吸取的靈感。
“江南製造局現在有製造高速、重載、高精度齒輪減速器的能力嗎?”
聽著史添閣的話,陳默然隨聲反問一句,上個月海軍部曾遞交報告,要求劃撥特別經費引進蒸氣輪機的技術專利,沒有一絲猶豫便批準了,畢竟動力從來都是艦船的心髒,後世中國的動力設備是全麵落後於世界,在野馬汽車的齒輪傳動係統製造時,都碰到了技術問題,最後靠著進口齒輪,現在又引進齒輪技術才得已解決,軍艦上用的高速、重載、高精度齒輪減速器,江南製造局能解決嗎?
“這個……”
“執政,目前所需要的齒輪減速器部件,我們已經委托英國、德國製造商代為生產,船廠目前正準備似交報告予海軍部,撥款以添製新型設備生產齒輪減速器”
跟在史添閣身旁的?顯然比他更適合應對這種事情,幾句作出解釋的同時,又順道爭取著經費。
“桐侯,你回頭似個報告,報行執政府,這個錢是省不得的執政府的經費再緊張,我也會想法擠出一筆錢來”
陳默然一口同意時,又不忘記表示了執政府的困難。對於他而言,周圍所有的一切皆是工具,
和張靖談容忍異端是,讓查誌清組建調查局亦是,和孫中山談建國同樣也是,即便是現在向葉祖圭說出這番話時,亦是如此。
“單靠買軍艦是不行的,我們在修海天的時候,馬鞍山根本不能提供艦用裝甲鋼,可現在已經能造裝甲鋼,雖說質量或許比歐美差點,但總能趕上的,我們的曆史欠賬太多,像這軍艦,我們設計出最好的軍艦,但工業技術上的落後卻限製了我們,買軍艦不行,同樣買發動機、買部件是建不成大海軍。”
“這兩艘驅逐艦上的鍋爐、蒸汽輪機都是從英國買的,在買的時候,我們連同專利技術一起買了回來,生產機器不行就買新機器,等將來我們造巡洋艦和戰列艦時,就可以用國產代替進口,這個錢值得花,等到將來打仗時,若是買不來,或來不急,就後悔莫及了”
“執政所言甚是”
葉祖圭深以為是的重點下頭,甲午戰時,黃海海戰的失利主要由於船炮落後之故,而當年中國工業基礎薄弱,材料和工藝還未達到較高水準,以至於所製炮彈,大小不合膛有之,彈麵皆孔亦有口,引信、拉火,亦也有不過引者,買的炮彈又不可能第一時間運回國,自己不能造,總是解決不了根本。
整整一天之中,葉祖圭一直在思考著上月自己同薩鎮冰兩人從上海前往南京任職後的所遭遇的一切,執政府對於海軍的重視遠超過他的想象,除去建訓練艦隊為海軍儲備人才之外,執政甚至規劃著在未來五年內,以建造、購買輕型裝甲巡洋艦和重型裝甲巡洋艦為主,編建重型裝甲巡洋艦艦隊3隊,輕裝甲巡洋艦艦隊3隊,作為巡弋全球、培養水兵的載具。
而這一切的最終目的,卻是為在五年後,擴充海軍力量提供人員和技術支持,除此之外,執政府未給海軍一個詳細的海軍擴建計劃,而作為海軍部長葉祖圭亦知道,今年別想再談海軍擴建計劃,但執政府卻製定了一個5年期的船舶工業計劃,而江南造船廠的驅逐艦正在這個工業計劃中的一部分。
“海軍需要做的僅僅隻是按照船舶工業發展計劃,製定相應的擴建計劃”
問題的關鍵還是人,等兩艘戰列艦回國後,僅兩艘戰列就需要1600名官兵,海軍幾乎為之一空,人啊還是要靠訓練艦隊一點點的訓練出來
“桐侯”
陳默然扭頭看著葉祖圭。
“工廠、技術、軍艦,這些都會我都會給海軍,但是海軍……到時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卷嗎?”
這一聲反問讓葉祖圭整個人陷入沉默。
陳默然不露聲色的心下一笑。
“現在別急著回答我,你知道的,書寫這個答卷意味著什麽,而現在……”
把視線投向船塢中的軍艦,陳默然繼續說下去:
“我們要做的就是為赴考場作好準備”
離開位於高昌廟的江南造船廠後,陳默然並沒有和葉祖圭一行前往碼頭,而是直接驅車去了位於埔東的東序大學,此時的大學依然是一片繁忙的工地,大學的主樓依在建設著。
“暑假結束後,兩千一百名學生將入大學”
心想著一個月後,這所大學不再像現在這般,僅隻是一座工地,而是一所正經的大學陳默然的心下不禁有些得意,這所大學將會是“新中國”的第一所高等院校,雖是東序但是一所以理工科為主的理工類大學,南京正在興建的辟雍大學,更偏向於法律、經濟、人文,至於南京理工大學則偏重於精英教學,甚至於在未來幾年內,南京理工大學都不會公開招生,按照規劃那裏將是中國理工大學的最高學府,至於東序才是真正為中國理工科專才的地方。
雖說是暑假,但步行在大學校園內,借著路燈,陳默然依然能看到那些因家在外省,未能返鄉的學生,他們大都在那裏抱著課本練習英語或是德國,同海軍軍官學校相同,東序大學同樣實行英語或德國教育。
這種外語教育更多的是一種無奈,學校裏除去國學教授之外,幾乎所有的專業教授都聘請自英、美、德三國,中國即沒有合格的教授,也沒有合格的專業翻譯,這使得東序大學甚至沒有足夠的人材去翻譯專業教材。
自然的就造成了現在東序大學內,學生們拿著英文或德文專業教材上課,英國或德國教授、講師在課堂裏用英語或德語講課,從東序大學創立至今,讀著預科的學生更多的是在學習外語,為的隻是上課時能聽懂,為創造語言環境,校園裏的學生,自發的決定在校園內交談不說中文。
“哎……這個國家……”
心想著創辦一個現代中國的篳路藍縷之程,陳默然頗為無奈的搖頭輕歎著,一個國家,不僅不能為大學提供合格的教授,甚至於都不能提供足夠的小學、中學教師。自己真的能在未來幾十年內給出一張滿意的答卷嗎?
心中略帶著些苦澀的陳默然繼續朝前走著,在樹林中傳出一陣德語交談聲,順著燈光看去,可以清楚的看到幾名學生,正在燈光下和一個外籍老師在那裏用德語討論著什麽,而其中還有幾名學生在對話的時候,甚至還翻看專業語譯手冊。
離的近時,陳默然突然瞪大了眼睛,因為他看到一個熟人,準確的來說一個後世諸人非常熟悉的老外,現在的他非常年青,但依稀可以看到那張熟悉到極點的臉龐、發形。
他……他怎麽會在東序?難道隻是模樣像?
就在震驚之餘,正好身旁有人經過,陳默然連忙一把拉住從身旁經過的人。
“同學,你知道那個人是誰?”
而這會被陳默然拉住的學生剛一開口提醒對方用英文說話時,學生的兩隻眼睛同樣瞪大了,是執政而陳默然的眼睛卻依還盯著那個正和學生們交流著的人,他……難道是東序大學的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