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革命者

上海公共租界的蘇州河以北部分,肇始於1848年開辟的美國租界,但是並未組織過獨立的行政機構,1854年上海租界成立統一的工部局,美國租界也在其管理之下。1862年法租界獨立出去;但是美租界繼續與英租界聯合,並且在1863年正式組成了英、美公共租界。

上海公共租界的蘇州河以北部分由於蘇州河的阻隔,初期的經濟發展遠遠落後於蘇州河以南部分,地價也相對低廉。因此,許多來到上海的中下層僑民,多數選擇在此居住。清同治九年,中日建交通商,日本人開始僑居上海虹口地區,同年上海公共租界當局開始在虹口區內越界築路,虹口地區被非正式地納入公共租界管轄範圍。

同治十二年1873年,日本將原日本上海出張所改稱為日本駐上海領事館,位於虹口閔行路3號。光緒二十五年,原英、美公共租界改稱上海國際公共租界,日本等國開始參與租界管理工作。

次年,公共租界被劃分為北、東、中、西四區,日本僑民在北區和東區占有優勢地位。同年,日本人在虹口組織萬國商團日本隊,作為自衛組織。到了4603年,日本在虹口地區的僑民人數僅次於英國而超過其他各國,位居第二位。

也正因如此,因其不同於天津日租界、漢口日租界、蘇州日租界、杭州日租界和重慶日租界這5個正式的日本租界,所以五地租界在中日衝突爆發後先後被地方駐軍收複,上海日人聚居區虹口一帶,卻因英美等國擔心中國借驅逐日人為由收複租界,因而態度生硬的拒絕了近衛軍進駐虹口一帶的要求,不過為避免事端,其還是解散日萬國商團日本隊。

得益於英美等國的保護,上海虹口一帶的日本人過的到還滋潤,這裏的生活似乎並沒受到多少影響。

入夜,虹口一帶的街市和以往一樣,街燈亮起,一座座日本妓院、料理廳依如往日一般營業著,隻不過生意明顯不及過去,在虹口一家很有名的日本料理“大阪料理”的一間包廂內。

這是一間典型的日本房間內,和紙糊的推門、隔牆,房間內兩個身著西裝的男人坐在榻榻米上。他們的麵前擺放一張精製的黑漆楠木桌,桌上擺放著生魚、青菜、豆腐、肥牛、雞片……還有一瓶日本米酒。

“想不到哇,”

田中義一給梅恩平斟上酒。

“作為一名共和主義者,竟然當起了帝國專利政權的官員,加入了專製獨裁政府的行列。”

他之所以會主動聯係梅恩平,隻因為他是最合適的人選,如果他的另一個朋友陳其美未死於意外的話,或許他才是最好的選擇,不過梅恩平和他一樣,兩人皆是暴力革命之鼓吹者。

“我也沒想到,”

梅恩平也給田中義一斟酒。

“田中君竟然在這個時候來到了上海,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此時田中君應忙於戰時才對啊。”

他們兩人在日本時關係非常不錯,即便是田中義一在俄國時,亦曾與梅恩平用書信聯絡。

“這麽說,我們二人都有所改變,”

田中義一舉起酒杯。

“來,為我們雙方的變化幹杯”

“不,還是為我們的重逢幹杯”

梅恩平舉杯說道。

“咣”

兩隻酒杯碰到一起,兩人一飲而盡。

“梅君,能告訴我,你這是為什麽?”

梅恩平當然知道田中義一問的是什麽,問的是他為什麽進入上海谘議局。

“我想,我是能夠勝任的地方谘議員一職的。”

梅恩平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你已放棄你的信仰和主張了嗎?”

“不能說放棄,隻能說我開始用比較成熟的眼光來重新審視那些東西。”

梅恩平平靜地說,但在他說話的時候,田中義一覺察到他的眉間似乎帶著一些其它的意思。

“是啊,時代變了,我們是該重新審視一些我們原以為是對的東西了。”

田中義一感歎了一句。

“比如?”

梅恩平非常想知道田中義一在想什麽。

“比如,”

田中義一用筷子夾了片雞片,蘸上佐料,放入口中。

“比如,我曾真誠的以為,漢民族光複後,日中兩國可以友好相處,相助提攜,以禦白人,可現在,一切都改變了。”

“是嗎?”

梅恩平眼中露出了讚許的目光。

“不信你可以去看一看嘛你們的民族光複是,整個日本無不為華夏正溯的光複而歡心鼓舞,可是現在呢?你們卻用自己的行動,告訴日本人,中國寧可拋棄中日兩國間千百年的友誼,以出賣同文同宗的兄弟為代價,換取歐美白畜的歡心。”

聽著田中義一的話,梅恩平放下手中的筷子,然後長歎一聲。

“華夏正溯是匡複了,可是我們卻推舉出了一位皇帝,而且沒有任何法律限製他的權力雖是民選,實則卻是九五之尊啊”

“是啊,你們的那位皇帝,自幼生長於海外,遠不能理解中日兩國間同源同宗之情,亦不能理解,中日兩國應攜手合作,以維持亞洲文明不滅之意義”

見的梅恩平在聽自己說話時,頻頻點頭,田中義一便開口說道。

“日中曆史上雖說有一些宿怨,但那是日本和大清之間的,那些不愉快早已經結束了,日本一直致力於華夏正溯的恢複,可眼下卻又因一個人的作用,而致使兩國間棄舊誼於不存,立國局於水火不容。我看,日中間怕自此後,再不安平之日了。”

田中義一放下筷子看著梅恩平說道。

“梅君,以你的判斷,難道中國真的甘願為歐美白畜之奴仆嗎?”

梅恩平喝了一口酒,也停住吃菜。

“我們殺死了滿洲的皇帝,可是又迎來了一個漢人的皇帝這個國家還是過去的那個國家,隻不過是皇帝換了罷了”

“那梅君這樣堅定的共和主義者,為何要為這樣的專製君王服務呢?”

“如果不置身於其中,又豈會知道谘議局,谘之議之而不決之之本相?共和,共和是世界發展之大趨,亦是中國富強唯一之選擇,隻要我們還活,都會看到那一天的”

“看到那一天,需要多少年?難道說梅君相信專製之君王會願意放棄專製之權力嗎?”

梅恩平搖搖頭,世上豈有不貪戀權力之人,更何況是擁有無上權力的君王。

“既然如此,那為何梅君不像過去一樣,以常人所不及之勇氣,斷然舉推番專”

“田中君”

抬頭看著麵前的田中義一,梅恩平先是一驚,隨即連忙擺手。

“你這是在勸說我叛亂嗎?我是不會背叛國家的還請田中君體再枉費口舌。”

梅思平的拒絕倒是在田中義一的料想之內,不過他並不會因為梅恩平拒絕,而放棄自己的遊說。

“梅君,即唯有共和革命方能實現中國之富強,那麽共和革命目的在於打倒帝王專製之政權,實現中國之徹底民主,使億萬中國人享共和之輝,得樹人格之尊嚴。可是,梅君至今猶堅決主張行以共和革命,卻又堅稱不願背叛祖國,何其矛盾。再說梅君你本人身入谘議局,早已知所謂谘議無非隻是陳氏專製之障眼法而已,千百年來,中國人一直壓迫支配至今,打倒專製帝國,不但是中國人的解放,也是中國之解放,這不正是革命者的本份嗎?。”

“革命者的本份”

梅恩平重重的歎口氣,然後閉上眼睛說道。

“田中君,可知,今日之帝製,為中國萬民之公選而出,行以最大之民主,決以出國家之國體”

他的話換來的隻是田中義一的一陣嘲笑。

“那麽梅君忘記,推動社會進步的永都是極少數先驅者,如當年日本維新時,需由萬民公投,是否行以維新之治,恐怕現在日本亦仍為列強之半殖民地,又豈有今日之強……”

“日本可也是帝製啊”

聽到梅恩平這麽一個疑問,田中義一連忙在那裏不斷的添油加醋的說著,日本與中國的不同,日本是萬世一體之天皇,而中國之皇卻是篡革命誌士之功成為帝皇。

“……總而言之,日本有日本之路途,中國有中國之命運,中國之命運在於共和,而今革命誌士驅滿之成就,卻為專製之君王所篡奪,若是梅君等人皆沉默不語,他日又豈有顏麵對拋頭顱酒熱血之誌士”

“這個……”

“日本過去支持中國的革命同誌,現在盡管日中兩國之間發生許多不愉快之事實,然這是專製之君王一人使然,絕不會影響日本對中國革命同誌的感情,我們現在會像過去一樣支持你們,支持中國成為亞洲第一共和國”

說到這裏,田中義一已經從口袋內取出了一張支票,然後朝前一推。

“這是五萬元,了表我國對貴國革命事業的支持”

麵前的支票讓梅恩平一愣,看著這張支票,他猶豫著是否應該接受,在戰時接受敵國資助算是什麽呢?

“革命需要金錢,需要武器梅君,祝貴國共和革命早日獲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