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寧帶花回去的時候, 原本鬧了脾氣的素錦,卻在最後一刻,向她表白了。
“不要離開我……”
“你現在告訴我, 桃花的花語是什麽?”
“總不能是一聲不吭就離別吧!”
心髒都激動的仿佛要停止跳動, 但一種奇怪的自卑感卻開始不斷湧上邪寧的心頭。
你配不上他……
你是魔族,魔族……
為了你,已經犧牲了昆侖三大仙尊, 難道你還想要素錦也一並為你犧牲掉嗎?
巨大的恐懼, 在這一瞬間,攥緊了邪寧跳動的心髒,讓她甚至無法呼吸。
邪寧心裏瞬間清醒了過來, 未來的路……隻能她一個人走, 誰都不能再想著去指望。
否則最後, 也隻會成為一種犧牲。
能夠騙過魔神的人,隻有她, 而她,必須連著自己都一起騙。
不就是不安, 自卑, 會受委屈麽?
沒有關係,她會忍的, 忍到徹底讓魔神找到她, 以為自己勝券在握, 那一刻, 才會是她翻盤的開始。
邪寧笑著打斷素錦, 說起自己要被送去龍族一事, 素錦激動地抱住了她, 懇求她, 不要離開自己,更不要去他找不到的地方。
那一刹那,邪寧苦笑著表示她有辦法,她藏身的地方,就由素錦來定。
不等素錦再說什麽,邪寧好似一陣兒風一般去找了帝歸,彼時因為失去了妻子的帝歸,眼中再也看不到任何風華絕代時的傲氣。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蕪的死寂。
邪寧安靜地看著帝歸,帝歸也安靜地望著邪寧,不知過了多久,邪寧一提氣,知道帝歸這是準備隨著晏殊一起去了,她攔不住,也攔不了。
但她有一個請求:請求將自己最溫暖的那部分靈魂,放置在魔神殿,等著素錦去取。
“你?!”帝歸愣住了,
“爹爹既然都決定將自己的命給阿娘,也不用管我為什麽要分離自己的魂魄了不是嗎?”
“現在提取我的魂魄,還沒有被魔神染指,便是最純淨、最溫暖、也最能撫慰人心的。”
“也算是……我對他的補償了吧!”
邪寧的眼眸深邃了下來,畢竟,想要讓魔神盡快找到她,就必須讓她停留在人間,而不是去那三界之外的深海之淵。
是她一時激動中了魔神的詭計,可她也不想聽晏殊與帝歸的安排,像條落水狗一般躲到三界之外。
既然一切都已經發生了,昆侖三大仙尊更是為此付出了自己的性命與千年的修為。
她,也不得不放手一搏。
而素錦……她要把自己最好的那一麵留給他。
若是她無法鬥贏魔神,她的其餘魂魄會被迫永遠與魔神封印在一起。
若她能夠勝利歸來,取回自己魂魄的部分,也還能來得及回頭找他。
或者縱然他怒了,選擇忘記了她,從此再不理她,甚至是找一個屬於自己的道侶,她也不會……留下任何的遺憾。
“你現在的魂魄已經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不要廢話,我讓你取,你便取。”邪寧的語氣不容拒絕,
“我還是你阿爹!”帝歸氣得嚷嚷了起來,
然而邪寧接下來一句口不擇言的話,卻讓帝歸徹底陷入了沉默。
“你再選擇追著我阿娘去的時候,就已經算不得是我阿爹了。未來的路,我得自己一個人走。”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在了帝歸與邪寧的身上,兩人不知就這樣無聲地對峙了多久,帝歸無力地苦笑了一聲。
他走到邪寧的身邊,再次問邪寧想好了沒有,邪寧閉上了眼睛,沒有絲毫的猶豫。
見如此,帝歸強行取出了邪寧部分的魂魄。
那小小地,如此溫暖的一團魂魄聚集在邪寧的手中,帝歸望著邪寧,連再次上前抱一抱邪寧,都發現此刻的自己已經做不到。
帝歸仰天長歎一聲,告訴邪寧,要想在魔神殿放置魂魄,還不被魔神察覺,就必須想辦法將魔神從魔界之門再次引出來。
而最好的時機,會是邪寧準備離開第一宗前往龍族之淵的時候。
“你……還想再見一見你阿娘嗎?”帝歸問得異常小心翼翼,
邪寧握緊了自己手裏被取出來的靈魂,沉默地點了點頭。帝歸從邪寧手裏接過她剝離下來的魂魄後,沒再多言什麽,轉身離開了。
阿……爹,邪寧抬頭望著帝歸離開的身影,並不知那時的帝歸究竟付出了什麽。
但之後……兩人再未相見過。
數月後,到了施化確定的,送邪寧離開第一宗的日子。
那一日,魔神帶著魔族來襲,邪寧終於看到了,天際中被魔神吞噬後的阿娘,她眼中無光,看起來就像一具不會動的玩偶。
邪寧眼裏有著熊熊的怒火,但彼時的她,什麽都做不了。
隻能任由魔神操控著晏殊,將施化打傷,後由素錦出戰,竟是與魔神打了一個平手,並順利護著邪寧回到了第一宗。
“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
“有我在,你放心。”
素錦顫抖著雙手抱緊了邪寧,已經取出了兩魄的邪寧默默伸手撫摸上素錦的臉頰,努力擠出一個不會讓他傷心的笑,卻在之後的日子裏,開始不斷逼迫素錦,將她送離第一宗。
“隻要我離開第一宗,第一宗弟子就不會再受傷了。”
“你怎麽會這麽想?”
“我為什麽不能這麽想?”
“你……”
“送我離開吧……”
三月後,素錦沉默著將她送離了第一宗,送到了一個名為長樂門的小仙門,他說那裏的一切,都是為了她而打造的。
在長樂門,邪寧也欣然接受了素錦將她記憶一手抹去的提議。隻是在徹底被抹去記憶之前,邪寧告訴素錦,她給素錦準備了一份禮物,這份禮物在那裏,她先不說,等著素錦自己去找。
“要是你太笨找不到,可是會把我弄丟的哦!”
魔神比邪寧想象的動作還要快,還未過十年,它就已經徹底吞噬並影響了梵妄念,邪寧原本被素錦抹去記憶的部分,也被魔神重新塞入了一段捏造而出的記憶。
魔神要邪寧屈服,要邪寧徹底的絕望,要邪寧被千夫所指萬人所怨地被迫跟隨著它去到魔界。
恨嗎?
恨那些侮辱你,欺負你,甚至想要取你性命的仙門弟子嗎?
隻要你的力量與我融合,我們……你的魂魄,為何會少了兩魄?
魔神原本以為隻要拿回當初被鎮壓在昆侖下崖的力量,它就可以完全的吞噬掉邪寧,殊不知,竟是被邪寧如此擺了一道。
魔神暴怒之下,控製著梵妄念,抽掉了邪寧的仙骨。
魔血在邪寧體內奔騰之時,巨大的痛苦讓邪寧有了短暫的恍惚,也就是這一刻的失神,魔神找到了一個關鍵:素錦。
魔神開始勸說邪寧去找素錦,恰巧素錦也找了過來,魔神特意讓不斷刺激邪寧,讓她口不擇言地對著素錦說了許多過分的話語。
望著素錦悲傷自責到不能自已的模樣,終於,崩潰的邪寧第一次萌生出了想要找尋到過去自己魂魄的念頭。
魔神狂喜不止,不僅順利將邪寧帶回魔界,還不斷操控著邪寧在魔神殿內翻找。
然而即便將魔神殿甚至整個魔界都翻了個遍,魔神卻也沒能如願找到邪寧當初剝離出去的魂魄。
邪寧自己也並不知曉,當初被帝歸拿走的魂魄,究竟下落何方。
魔神這麽折騰了一圈,不得不感歎,帝歸這一後手,真是打了它一個措手不及。
罷了,魔神不得不妥協,即便無法完全與邪寧融合,去掉了兩魄的邪寧,其力量也勉勉強強夠它重塑三界的秩序。
可偏偏這個時候,素錦又來了,素錦一遍遍地告訴邪寧,他是來帶邪寧回家的,他會用自己的全部,來換取邪寧的平安。
隻要邪寧,願意跟他走。
魔神想要進一步擊垮邪寧的意誌,便操控著邪寧想要讓她刺殺素錦,卻發現自己的神識竟然已經被邪寧捆綁。
意識到最終會被吞噬的,反而是自己,魔神開始強行扼殺邪寧。
在巨大的猩紅魔血海中,灼燒的火焰徹底吞噬了邪寧與一並前來鎮壓邪寧的仙家仙尊,魔神如同一條狠毒的巨蟒,不斷纏繞在邪寧的身上,刺激著邪寧的神識。
看啊,那些人,他們都討厭你……
“與我融合吧,隻要你,與我,合為一體,這三界,便不再會有任何人,敢對你指手畫腳!”
魔神才對著邪寧說完這句話,就察覺到自己的力量已經被邪寧徹底鎖死。
邪寧無神的眼睛在這一刻,爆發出無比的憤怒,語氣卻又無比的平靜。
“封印!”
以血為誓,以命為終,那一夜,無論其他仙門的人是怎麽想的,邪寧終於大仇得報,將魔神徹底封印。
隻是越過那高高的封印陣,邪寧看到了,素錦眼角流下的異常絕望的眼淚。
以及,藏在素錦懷中,小小的,無比溫暖的,屬於自己的魂魄。
那一刻,邪寧猛然意識到,並不是帝歸多麽高明,也不是自己與魔神思慮太淺,而是這縷魂魄,原來早已被交到了素錦的手上,還被他用仙力隱藏的如此完美。
原來他已經找到了她最溫暖的那部分,卻還是義無反顧的來到這魔神殿,想要帶回一個完整的她。
“不好,素錦墮魔了!”